第二章一袋馒头

　　翌日，当第一缕晨曦洒进这间阴森的窑洞之时，少年早已洗漱完毕，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上。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早起晚睡，尽可能将时间最大化，用在可以利用的地方上。
　　这不，他一路往镇子方向跑，一路舒筋活血，锻炼体力，屡屡翻几个跟头以示自己也是一位深谙武学之道的练家子。
　　“怎么回事，我已经按照母亲的方法做了，为何还不能感受到周围斗气的变化呢？”少年脑袋里发着一连串的疑问，“难道，难道我真的不适合成为一名斗气拥有者么？”
　　想到此，少年饥黄清癯的脸上浮现一抹哀愁，一抹惴惴。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永远实现不了娘叮嘱给我的话了。”少年对着湛蓝的天空暴吼一声，弯下腰撮起一堆黄土，发疯似的向远方抛去。
　　再过半年时间，轩辕曜就年过二十，在这个以修炼斗气为主的异世大陆，一个人倘若超过二十还不能拥有斗气，就再也没有机会打通驾驭斗气之术的道路了。
　　可以想象，对于现在的少年来说，时间是多么的宝贵。
　　“不行，我不能放弃，即使时间仅剩下一分一秒，我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少年喃喃自语着，“从今天起，除了讨些吃的外，我要加大训练量，一日一万个俯卧撑，一万个深蹲起，一万个跟头，一万个……三小时马步，三小时长跑，三小时跳跃，三小时静卧，感受周围斗气……”
　　少年在心头默念着，慢慢加快了脚步。
　　其实对于眼前这位少年来说，自从五岁开始，他就已经走上了修炼斗气之术的道路，可不知为何，这十四年以来，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强身健体，依然实现不了成为一名斗气强者的愿望。
　　再加上他家徒四壁，除了上不起那些斗气院校，请不起名师以外，还要为每天的肚子而发愁。
　　很快，少年到达了小镇。他喘着粗气，大汗淋漓，踅足到一处气势恢宏的大门外，两名安保人员远远地看见他，一脸的鄙夷，吼道：“滚远点，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少年停驻了脚步，开始往另一边走，但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对着这两名相貌猥琐的保安喊道：“叔，能不能麻烦您们通报一下里面的唐叔，问下他今天还招工不，我是来干活的。”
　　“嘁！”一名一脸横肉的保安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厌恶地瞪着远处的少年，“唐总管岂是你这么随便叫的，他即使招工也轮不到你来干活，有多远滚多远，别碍老子的眼。”
　　“你们就行行好吧，我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吃饱肚子了。”少年说着，一手捂着脸，佯装哭泣状。
　　“就你这瘦的跟猴子似的，能干啥活啊。况且，我听外面人说，你这小孩不但干活不机灵，还经常偷东西，你说说，这样的人谁还敢要。”
　　“我这次保证不偷，我保证。”少年紧咬嘴唇，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道。
　　“谁他麻信你！”那名保安举起警棍，一脸凶意，朝少年走来。
　　“你别！我走还不行嘛。”少年忙小跑着消失在街道远处。
　　少年东瞅瞅，西转转，依然没人愿意要他，也没有捡到什么可吃的东西，反倒是被街道上经过的几个流浪汉嗤笑了一番。
　　“哟，这不是那个小偷么？”一位满脸污垢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子，对着身边几位同伙说道。
　　“哈哈，可不是嘞，听说昨天偷万爷家的苹果，被人家暴揍了一顿。”一位一脸麻子的中年男子嬉笑道。
　　“听说当场被打的尿尿了。”
　　“看他那屌丝样，迟早被人打死。”
　　“听说他一直在修炼，想成为一名斗气强者。”
　　“就他？嘁，如果他都可以，那我十年前就已成为一名斗气强者了。”
　　流浪者们随即发出一阵满意的讥讽的黠笑。
　　少年不予理睬，继续走自己的路。当他经过那段昨日被打的街道时，不由得停驻了脚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走进了那间店铺。
　　店铺里那名彪形大汉正杵着两只胳膊，两眼怔怔地偷觑着站在对角门外的一名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嘴角处流下了哈麻子。
　　“万……万爷。”
　　半空里突兀而起的声音可把彪形大汉唬了一跳，他回过头来，盯了那少年足有好几秒钟的时间，倏地满口唾沫地吼道：“又是你！”
　　彪形大汉从柜台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根铁棍。
　　“竟然还敢来偷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万爷，我今天不是来偷东西的。”少年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解释道。
　　“那你是来干嘛的？难道是你骚爷爷兴来的？”彪形大汉显然没了耐心，一棍子就甩了出去。
　　那铁棍带着一股疾风直奔少年面额，假设被这样的铁棍打着，少年即使不死，也得重伤。千钧一发之刻，少年反应出奇地快，猛地一个弯腰，那根铁棍贴着他的后脑勺飞了出去，正好，不偏不倚打在了街道上站着的那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的肥美而性感的臀部上，那名女子“嗳哟”惨叫了一声，转过身来，两眼怒视着向店铺里投射过来。
　　“是谁活的不耐烦了，竟敢打本少奶奶。”说着，大踏步朝店铺门口走来。
　　“哎呀呀，原来是席三娘啊，罪过罪过。”彪形大汉一脸的歉意，支起身子朝店门口走去，当他走到那少年身边时，猛地一只手攥住少年的衣领，像提一只小鸡一样的提捏起来。
　　“是这贼小子干的，他见我不送给他吃的，恶意使坏，偷了我的铁棍赌气似的向外扔，不妨就打着了您。”彪形大汉说起谎来毫不脸红，走到那妇女面前，露出谄媚的嘴脸，“你放心，我替你教训他。”
　　“原来是这毛头小子呀。”席三娘瞅了一眼这位少年，脸上充满了憎恶之情，“像他这种偷鸡摸狗之徒，就应该狠狠地打，往死里打，万万不可饶恕。”
　　“冤枉呀！不是我！”少年一脸委屈，大呼一声。
　　可没人选择相信他！眼前的这位小姐连同围观的看客宁愿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也不会相信他嘴里的任何一句话。结果可想而知，又是一顿暴揍，这次暴揍相比昨天那一次挨打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打的少年直不起身来，一条腿好像也被打折了。
　　【少年之所以去找万爷，并非是想着去偷，无非是想看他那边需不需要短时工，挣点零钱买点吃的，仅此而已。】
　　时至中午，他今天一无所获，挣扎着从地上趴起，瘸着一条腿向远处走去，路边的行人依然如故，对他投来嘲讽的目光。
　　下午的某一个时间段，正当少年费力地寻找吃的时候，一名满脸污垢、身上穿的和他同样破烂的年轻人向他跑来，见着他，急声道：“饿不饿？”
　　少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乞丐，小镇子并不大，这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名乞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位乞丐他自然知晓。
　　“瘪三，怎么啦？”少年低下头看了下他的手，只见他一只手里拎着一袋子馒头。
　　“废话少说，饿不饿？”瘪三急的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饿。”少年如实答道。
　　“那这些全给你。”瘪三说着，将一袋子馒头全都塞给了轩辕曜，轩辕曜一阵吃惊：咋回事？天上掉馅饼啦？
　　可他终究不好意思，推诿道：“瘪三，你这馒头是捡的还是偷得啊？如果是偷的我可不敢拿。再说，你只给我一两个就好，我可不能全拿着你的东西。”
　　“好，我拿几个。”瘪三说完，从袋子里取出几个馒头，撩开衣服揣进了肚腹处，然后将这袋子馒头硬塞到轩辕曜怀里，急急地丢下最后一句话，“好好地吃啊，我走了。”
　　说还未说完，瘪三就一个劲地狂奔，只留轩辕曜怔怔地呆在原地。
　　少年提着这一袋子馒头，不知是喜还是忧，他的心里不知为啥泛起一丝惶恐和不安。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这条街道的两头涌来十几个魁梧大汉，远远地他就望见瘪三被这群人打倒在地，跪倒在地上哭喊着“饶命”。
　　原来，瘪三这袋子馒头是偷来的，他见逃不脱这帮人的追捕，无奈之下，才把它塞给轩辕曜的，想让轩辕曜做那个“贼”。
　　“各位爷，饶命啊，馒头是前边那位少年偷得，不是我偷的啊。”瘪三用手指着那位少年说道。
　　“放屁！”一位下颏处长着一颗痦子的魁梧大汉一脚踹到瘪三，几颗馒头顺势从他的肚腹处滚落下来。
　　“还说不是你偷的，这馒头做何解释？”痦子男一脸愠怒。
　　“爷，饶命啊，我也是被胁迫的啊。”瘪三脑子转的特别快，两眼露着恓惶，一边磕头一边发着委屈的声调道，“我是被他胁迫的，不得已为之。”
　　“给我打。”痦子男对旁边几名伙伴说道。
　　“饶命啊！”
　　嗵！嗵！嗵！暴打之声不绝于耳。
　　痦子男继续带着剩下几名魁梧男走过来，远处另一头几名魁梧男也围拢了过来，少年知道遁走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放弃了挣扎。
　　痦子男走到轩辕曜面前，见此少年镇静自若，丝毫不惧，不禁竦然起敬，反倒是有了几分好感，于是放缓了口气道：“小子，这东西是不是你主使他偷的？”
　　少年嘴角处露出一丝微笑，慢吞吞道：“我现在说什么话你们都不信，你又何必再问呢。”
　　“那要看你是否如实诉说。”痦子男两臂交叉，挺在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
　　“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又能如何辨别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你说话时的语调，你的眼神以及你说话时的脸色，都不会瞒过我这双火眼金睛。”
　　“我假设说了实话，你能饶过瘪三么？”少年眼神里带着一份炙热的诚恳。
　　痦子男听后一阵大笑，连一旁的同伴也忍不住窃笑了几声。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吗？你可别忘了，我只是趁一时之兴，给了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痦子男咳嗽了一声，“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你不为自己的性命安全担忧，反而是为别人开脱，有点舍己为人的意味，如果你是一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还真想和你成为拜把子兄弟。”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少年面不改色，脸上泛着一股坚毅。
　　“哈哈。”痦子男蔑笑一声，“可以，假设你说的是实话，我答应你不再毒打瘪三。”
　　“说话算数？”
　　“我黑三说的话，绝对算数。”
　　“这袋子馒头是瘪三交给我的，至于这袋子馒头到底是谁偷的，我也压根不知情。”
　　“很好。”痦子男盯着少年看了许久，“那这袋子馒头我赏给你，同时，我也答应你，不再打瘪三。”
　　“黑哥。”旁边一位同伴说道，“我感觉他没有说实话，他跟瘪三明显是一伙的，合起来来骗咱们。”
　　“混账东西，岂容你在一旁插嘴。”痦子男一副威严不可犯的样子，吓得那男的全身一哆嗦，“我黑三说的话，岂能说悔就悔，开始撤。”
　　说完，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少年看着远处躺在地上已被打昏迷的瘪三，将他扶起身，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部，瘪三禁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微睁着眼睛说道：“对不起，我刚刚实在不是个东西，陷害你了。”
　　“都过去了，不要提了。”少年一点也不觉得愤怒，“你感觉好点没？”
　　“我缓缓就好了，不碍事。”瘪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甭管我了，你走吧，我自己休息下就好了。”
　　“你住处在哪？我送你回去。”
　　“这多么麻烦你。”
　　“没事，反正我这会正好闲着。”
　　于是，轩辕曜扶着瘪三，两人都是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街道的尽头。等轩辕曜扶瘪三进了他所住的草棚子里，将那袋子馒头给了他。
　　“这袋子馒头你提着吧，我只留几个就够了。”瘪三讷讷道。
　　“这是你用命换来的，我怎么能拿走呢。”轩辕曜支起身，往门外走去。
　　“那你至少拿几个再走啊，不然我这心不安啦，今天如果没你，我估计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
　　“也好。”轩辕曜又折回身，从口袋里拿出几个馒头，塞进裤兜里，“你休息着，我明天了再过来看你。”
　　说完，少年瘸着一条腿走了。
　　瘪三欲言又止，咬起了一个馒头，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不禁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