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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南目睹母亲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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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可南正在娱乐室里绕着坐在木排椅子上的人群疾步行走——每当可南百无聊赖地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象大多数人那样疾步行走,因为这样长时间运动,即能消耗时间,又能缓解困兽般难受的感觉,虽然有电视,但是看不下去。可南不能玩扑克,不能下象棋,因为可南坐不住。可南就那样行走,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一走就是两个小时。可南住进来第17天的那天上午10点20分正在行走的时候,娱乐室的门开了。张大夫伸进头来喊道:
  “可南!家里人来看你了!“
  可南一阵惊喜,跑出娱乐室。素雅的妈妈带着素雅正站在楼道里。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素雅的妈妈问。
  “囚死人了。”
  “你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还不适应?”
  “还是坐不住,心里躁躁的。”
  “回家吃药怎么样?”
  “行啊。”可南心里狂喜:“反正在这里治疗也只是吃药。”
  “回家你坚持吃药啊,你都是因为出院后不坚持吃药才住了七八次“
  “这次一定吃,我也认识到了。”
  “那我就给你办出院了啊。“
  “办吧办吧!”这次怎么这么好?以前都是让住三个月的。
  素雅的妈妈办出院手续去了,可南抱起素雅亲了亲。素雅三岁了,爸爸爸爸叫个不停。可南抱着她在楼道里走来走去。
  半个小时后,出院手续办完了。可南们一家三口人就乘电梯出了住院楼。
  “你妈妈生重病了”素雅的妈妈对可南说,“是胃穿孔,县医院都不留了。现在你妈住在镇卫生院里。”。
  可南脑袋蒙了。母亲自从上厕所摔了大胯骨折后,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怎么又得了胃穿孔呢?
  “本来可南不想接你出院。可是我弟弟打电话对我说让我来接你,说万一咱娘去世了,不让你看最后一眼怕你抱怨。”
  可南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你要想开点,你还生着病。张大夫说过分悲伤对你的病不利。”
  可是可南的母亲要死了。
  可南他们乘坐了长途汽车,从济宁经过滨海市,到了张庄镇。
  下了车就往卫生院跑。进了医院大门,穿过院子,到了病房楼,找到母亲所在的病房。
  母亲正躺在床上,一根长长的橡皮管子插在鼻孔,管子的这一端从床上垂下来,搭在痰盂上,管子滴答出黑浓的血。
  可南泣不成声,走到母亲床头。
  “娘!娘!”可南哽咽着。
  可南娘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可南,没有说话。
  可南蹲下去哭了起来。大哥二哥还有四弟站在那里垂泪。
  一会儿,可南大姐一家子和二姐一家子赶来了。说兄弟你不能这样哭。
  他们把可南扶到病房外的走廊里,站在那里谈论母亲的病情,可南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哭泣。
  可南出了医院,到大街上的网吧里去查胃穿孔,又到卫生院内科找到当内科大夫的初中同学了解母亲的病情。同学说看情况大娘的病有些好转,把胃有里因为穿孔淤积的血排出来,再打一段时间的吊瓶,穿孔的伤口有可能慢慢愈合。
  可南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是只是可能会慢慢愈合,不是一定会愈合啊。
  回到母亲的病房,看见母亲鼻孔那长长的管子就一个劲地哭。想想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可南姊妹六个拉扯大是多么不容易。可南又想到可南幼年时父亲的死和母亲后来常常的哭。
  所幸母亲的胃穿孔在两个星期后好了。
  母亲从镇卫生院回到家,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可南就抱着素雅常回老家看她老人家,有时就住上两天。每次走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你们爷俩明天再走吧。她总是挽留。可南知道母亲两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就是每天仰望着天花板,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可南看着心疼,可是做儿女的能做什么呢?除了常去看她。
  这样又过了半年,母亲开始腿疼,疼得直叫。两个哥哥和四弟让大哥家的侄子开着轿车拉着母亲来到县人民医院。外科大夫没有说是什么病,只是说住几天院尽尽孝心吧。于是去了镇医院,打了几天的吊针,但是不管用。镇医院的一个大夫说:“你们去济宁人民医院吧,查查是不是小腿动脉堵塞。”可南们于是驱车去了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到那里时,天已经黑了,门诊上早已下了班。可南们把母亲抱到急诊科,急诊科的大夫一看母亲的腿就说:“你们来晚了!”又说:“上四楼先住院吧。”
  四楼外科病房早已经住满了,楼道里也放满了床位。护士就在她们的总服务台旁放了一张床,把母亲台上去。然后就给母亲挂了吊瓶输液。母亲好像觉得终于来对了地方,安详多了,不再疼得喊叫。
  四楼外科的大夫把可南姊妹几个叫到医生办公室,说母亲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还说还说八十五岁的老人截肢也有风险,说不定做不晚手术人就没了。大夫让可南姊妹几个考虑好,明天做了几项检查后,就签字做手术。
  可南们姊妹几个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给母亲做截肢手术。
  到了第二天,可南们和大夫弄着母亲做了几项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那个大夫又把可南姊妹几个叫到医生办公室,说从检查出来的结果看,你们母亲有冠心病,血压高,又这么大岁数,做手术很大风险,比原来估计的风险大,大夫就又问可南还做不做。可南姊妹几个就犹豫黑怕了。商量许久决定不做。可南就把这个决定给母亲说了。母亲就不满意。她的意思是还是截肢。可南就让医生去给母亲解释。给母亲说了半天。母亲就同意不做了。然后回家,每天给母亲打吊针。她疼得喊叫了,就给她打一种止疼的针。医生说这种止疼针国家是给病人限量使用的,打多了对病人副作用极大。
  可南在家陪了母亲四五天,母亲就撵可南回城,说你有病,就怕熬夜。母亲又说,我疼你看着也没有办法。可南就回了城里的家。
  接到可南侄媳妇的电话的时候,可南正在植物园的广场上看素雅玩耍。侄媳妇在电话里急急慌慌地说:“三叔!三叔!俺奶奶不行了。”可南就赶紧把素雅送回家,然后在大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老家。
  等可南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被抬下床,放到她的小屋正对着门的木板上,木板上铺满了秫秸。
  可南站在那里看着母亲。母亲已经不能说话,只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可南。可南僵硬地站在那里,已经没有眼泪。
  大哥说:“赶紧拉咱娘到我的旧家去!”可南们姊妹几个慌里慌张把母亲拉到大哥的东面的那个家院。那时天就黑了,母亲被抬到临时搭的床上,躺在那里已经闭着眼睛只喘粗气。
  一个小时后,母亲还是那样。大姐说,咱先到老大的西院吃点东西吧。
  可南们刚吃完晚饭,本家的一个侄子就跑来急忙说:“俺奶奶咽气了!”
  大家就跑到东院。
  母亲已经被一张大白纸盖上全身。
  姊妹几个就跪在母亲周围,放声大哭起来。
  嚎啕大哭了许久,二姐就来拉可南,并说别哭了兄弟,歇歇吧,明天后天还要迎花圈,还要谢客,别累坏了你的身体。
  晚上守灵。可南坐在那里,望着那张盖着母亲的大白纸,就想再看看母亲的脸。于是可南站了起来,走过去,伸手掀开大白纸的一角。母亲安详着,再也没有让她老人家喊叫的剧痛了!坐在地上的大姐说不能掀纸,掀一次咱娘到那边就受一次罪。可南坐回去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又过去掀开纸去再端详母亲的那张熟悉的脸。
  晚上可南还是睡着了。第二天天还未亮,可南被撕心裂肺的群哭惊醒,那悲痛就留在可南的大脑里,十几天后隐隐约约还在。哥哥姐姐和四弟她们的哭声。
  把母亲放进棺材以后,可南走过去,抱起母亲的头,慢慢地放周正。母亲的脸凉凉的。
  接下来的两天,迎客和上庙时,可南就哭不出来了。大哥在上庙时哭昏过去,二哥悲凉的哭声沿着村子的大街飘出很远。
  出丧的时候,可南姊妹几个跪在沙路两旁,跪迎盛着母亲肉体的棺材徐徐抬出。不断有亲戚有序地朝母亲叩头行礼。可南跪在那里,哭得鼻涕两行泪两行。一直到进了坟地,看着棺材慢慢下降至挖好的坟坑。
  上周年坟的时候,就觉得母亲在那里了。
  二姐每次上坟时,一看见母亲的坟子就哭。每次都听着伤心。可南上坟没有哭过,男人都不哭。可南和哥哥每次仔细打扫好母亲坟头上的乱草,每次都添上几锨新土,然后供上水果和食物,放一挂火鞭,最后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四个头。每次可南都把头磕到土地上。娘啊!儿女哪里都找不到你了。知道你的肉体现在躺在坟头下的棺材里。也知道那肉体在多年后会逐渐腐烂,然后成泥土,只剩下点骨头。也许多年后,村里的坟头全给平了。也知道人间没有魂灵在。可是可南活着怎么能忘呢?怎么能忘!忘不了您的音容笑貌,忘不了你含辛茹苦把可南姊妹六个拉扯大成人,让可南姊妹几个都结婚生子,也忘不了你腿剧痛时得喊叫!忘不了您受过的罪,您吃过的苦。这时可南字字泪。
  母亲从生病到死亡入土,可南只痛哭过三次。好多时候就哭不出来了。可南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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