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学

　　旧时汉阳城的最繁华地段，与诸多宫阙、酒家比邻的中央大学内。
　　在正午一点的戏剧系楼下的街道上，身着黑衣、黑裤、黑鞋子扮酷的刘希言独自快步行走着。时不时，有一年级的新生探身过来，排着队向这位颇有名气的学长鞠躬问好。
　　是的，每一个学校都会有一些风云人物。这个从常青藤盟校退学转入本校戏剧系，在一年级时，并以侨胞留学生身份，担当全系学生的年度公演《天边外》的导演，让整个学校一度为之疯狂的人物，便是刘希言。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演员或爱豆特招出身，是同样通过了层层严格的选拔，被选入每年仅有不到20人的戏剧导演专业的人。他是“我们”的人。
　　只是刘希言显得有些无礼，只是微微点头便略过了这些带着仰慕的热情后辈。他把手中的手机举到眼前，低声读着LINE中的消息，不时发出低沉笑声。
　　“Oppa，大学生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电波传来的爱心符号，将他的心带到远方的女人身边。
　　“会很辛苦。中央大学，所谓的全韩最高学府之一，其实也是一个守旧无趣的官僚之地。
　　如果不是为了这儿的教授、同学和戏剧系些许的亮点，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
　　在这种地方，人会接受各种评论，要早早知道，对自己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不要左右摇摆，早做决断，坚持到底。”
　　“我知道哟，我爱舞台。因为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但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能有Oppa一个人的爱也是好的。”名井南发来了一个眼神坚定的企鹅表情。
　　“我爱你。”刘希言笑了笑，回复道。
　　中央大学的戏剧系楼，是一栋由红砖砌成的五层小楼。自下而上的四层，散布着排练室、教学教室和道具间，而教室之间的走廊，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学生们的舞台道具。小楼的顶层，是一间业内久负盛名的学生剧场。
　　一间极具现代感的亮色教学教室内，气氛却是沉闷得有些无聊。年迈的法国戏剧史老师在东拉西扯着十九世纪的法国剧作家们的八卦。
　　刘希轻轻晃了晃身边熟睡中的李孝信，使过一个眼色，从后门溜了出去。
　　或许是校方对于这些浪荡不羁的艺术家们的法外开恩，在戏剧系楼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设立了一个吸烟点。
　　刘希言最喜欢在下午时分逃出课堂，和一二好友站在阳台上发呆，任由白灰色的致命烟雾弥漫在空气里，看着高悬在头顶的太阳渐渐西斜，将钟路校区染成橙红的颜色。
　　身形瘦削的李孝信满足深吸了一口烟，他转头打量着这位数日不见的好友，说道，“你好像变了，刘希言。”
　　“变帅了？”刘希言有些漫不经心道。然而他的下眼睑处清晰地浮现出了黑眼圈的痕迹，显然这个男人在昨夜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他低着头露出温暖的笑容，一边在自己的手机上回复着消息，一边说话。
　　“我知道了！”李孝信突然指着刘希言，肯定地说道，“你恋爱了！”
　　“什么？你怎么也知道了？”刘希言被声响这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李孝信大笑起来，“你该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发消息时就像是和情人说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好吧。”刘希言耸了耸肩，“没错，我的确开始了一段新恋情……”
　　“说说看，是怎样的女孩俘获了傲慢无礼的刘希言？”李孝信打趣道。
　　“我有这么糟糕吗？”刘希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然你生活中还算温和友好。但在剧场里的你，完全是不近人情、喜怒无常的人。完全！”李孝信抱着肩，数落道，“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导戏时的场景。”
　　“我是怎么说的？”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会和一头毫无戏剧思维的大象一起工作。”
　　“哈哈……”刘希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的确是我说的话，不过……”他双手合十，诚恳地道歉道，“我真的很抱歉。孝信。”
　　虽然刘希言与李孝信之间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同为美籍侨胞，在专业上有共同语言的两人已如相交多年的老友一样谈笑风生。
　　李孝信右手攥成拳头，好气地捶了捶对方的胸口，正色道，“好了，不要转移话题，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轻易陷入的爱情的人。”
　　刘希言的眼神有些复杂，“以前的确是这样......但是你总会有对一切都厌烦的时候。”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单身的一切。所以你要去搭讪一个人，试探性的勾搭，然后决定去约会。你们去吃饭，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对方的爱好。你们去跳舞，像美国人那样咬着嘴唇摆动身体。你去了她的房子，做了该做的事情，清晨离开。循环往复。然后你就会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
　　说到这里，刘希言的目光变得锐利，“那就是这种生活我还要过多久。
　　我在戏剧上有追求，不代表我就要如同彼得·布鲁克那般孤独终老，要把生活中的美好都丝毫不剩地榨成灵感。
　　而她就这样出现了，像是冬日的第一缕暖阳，这种感觉很温暖。
　　我们可以说那些情侣才说的幼稚话，我们可以漫无边际地闲聊，像是这样便能渡过一整天。没有比这些更好的事了。当然，她也很美。”
　　李孝信这个浪荡子撇了撇嘴，表示不解，他便不再理会刘希言那越发灿烂的神采，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还是不想接受三星剧院的戏剧导演招募？”
　　刘希言认真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为了钱去出卖我的才华，去翼赞一间商业公司吗？你知道的，我可以一韩元都没有，也不会向这些商业公司让步做戏剧的准则。”
　　李孝信叹了口气，说道，“你总是这样，写下最美好的诗句，然后便销毁......做戏剧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做独立导演更是一件艰辛的事。我可不希望，多年之后，见你在那间民宿里终老。”
　　刘希言拨了拨头发，自信地笑了起来，“我可是戏剧系首席生，读书都读不过我的人，还是担心自己的考试吧。”
　　如果说和名井南约会时刘希言是体贴细心的完美情人，和EXID来往时是随意幽默的朋友，那么和同学、同业者相处时的刘希言却总是一副自信到爆棚的样子，他笑得更欢，怒得更甚，如同夏日之阳，时而温和、时而炙热，但不妨人们敬他、畏他、恨他、爱他。
　　或许，能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出不同的方面，正是刘希言最优秀的美好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