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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生活的智慧 / 第十八章 爱的代价 九

第十八章 爱的代价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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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满月后,杨海便开始着手开煤窑的事。筹借的资本有限,只能从小煤窑干起。在山坡上租一家农户的房子,在院子挖一口深井,打好支护,见到煤层,用炸药爆破,就开始出煤。两个工人一个在井下,一个在井上,下面的工人把煤装满筐,上面的工人用绳子把筐子拽上去。四个工人两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歇。晚上,点上瓦斯灯,一刻都舍不得耽误。山坡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瓦斯灯。
  这边的煤连续不断地挖,那边的卡车持续往外运,钞票滚滚而来。眼瞅着翻身仗即将打赢,杨海运煤的卡车却被扣了。小煤窑都是计划外私自贩运,属违法偷运,但大家都这么干,法不责众,官不举民不究,彼此心照不宣。蹊跷的是,别人家的卡车呼呼开都没事,只有杨海的卡车被扣押了。你违法了,扣车不应该吗?说什么废话?杨海火往上涌,直想骂娘。
  祸不单行,一个工人在井下埋好火药,升井半天没动静,往常这会儿应该响起爆炸声才对。奇了怪了,下井底看究竟,还没看明白咋回事,火药突然炸响,那个工人跟煤块一起被炸飞。哪还活得成?
  哪个工人不是家里的顶梁柱?出了这事,家属自然非常难过,但痛哭解决不了问题,还得面对现实,捞点钱更实在,至少孤儿寡母拿到补偿款,日子还能过下去。杨海付出一大笔赔偿金,债务又增了几成。煤窑开不下去了,但井里死了人,别人忌讳这个,没有人接盘,投资款全部打了水漂。杨海知道谁在暗地里作梗,恨得牙痒痒,但想到三个儿子,报复的火焰又熄灭了。都说从头再来,哪那么容易?
  杨海感到非常疲惫,有了力不从心之感。镜子中的自己年近半百,两鬓斑白,曾经的雄心壮志,都成为遥远的过去。当宣传干事的时候,虽然收入不多,但旱涝保收,衣食无忧。承包工厂后,腰包渐鼓,想法也多了——自我意识抬头。现在呢,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却落得一身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难道我想为自己活一次错了吗?亲戚朋友指责我抛妻弃子,罪有应得。前妻视我为仇人,找一切机会报复、泄愤。三个儿子与我为敌,因有我这个父亲为耻。宋萍的父母以前待我如上宾,现在看我的眼神都是冷冷的,我没让他们的女儿过上富足的日子,承诺落空了。宋萍曾经那么崇拜我,把我当作她的神,她虽然没有说出责备的话,但那眼神中的落寞是掩饰不住的。
  宋萍把全部精力都投到孩子身上,每天围着孩子转,身材走了样,营养跟不上,脸色微黄,头发不再顺滑。我们已经多久没亲近了?儿子倒是不识愁滋味,咿咿呀呀地开始学着说话了,我只有见到他清澈的眼神,心里才舒服些。为了宋萍,为了孩子,我不能泄气。
  杨海去乡下收玉米,收够一定的量,雇车送到县粮食烘干塔,赚差价。为了节约成本,杨海自己扛麻袋,自己装车、卸货,对一个多年未干体力活的人,这份工作的辛苦不言而喻。尽管累,但收入还不错,按这种状况发展下去,一两年就能还上欠款。
  可能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早上起来,杨海腰酸背疼。一百来斤的麻袋压在背上,觉得格外沉。他咬咬牙,腰弯得低些,脸上汗珠子开始往下滚,两条往前挪的腿直打颤。不知是因为节奏被打乱,还是体力不支,身子骤然往左侧一扭,腰像拧劲儿似的,人突然栽向一边,麻袋顺势滚落,人倒在地上。司机赶紧跑过来,向杨海伸出手,想拽他起来。杨海尝试起身,但是腰剧痛难忍,不敢动弹。再试一次,疼得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个农民帮忙小心地把杨海移到门板上,抬上车,送进医院。
  杨海的腰椎错位,扭伤严重,不能干体力活。
  是老天惩罚我吗?是不是命中注定我就得仰人鼻息活着?我是不是该向命运低头了?难道这辈子注定无法翻身,就这样完蛋了?两个弟弟责怪杨海只顾个人开心,把自己的家弄得七零八落,把供养老娘的义务完全推给了他们,到医院看了哥哥一眼,便各自回去忙自己的生活,不再露面。昔日朋友多半对他敬而远之,偶尔有登门的,也是来催欠款的。三个儿子不认这个爸爸,离婚后就没见过面。是从哪里开始走上岔路的?我已经走得太远,回不去了。
  杨海如今孤掌已经鸣不响,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他迷恋上了喝酒。开始因为失眠,成宿成宿瞪着眼睛胡思乱想,第二天头昏眼花,心绪烦躁,情绪恶劣。喝上几杯酒,大脑晕晕乎乎的,迷迷糊糊能睡几个小时。渐渐地,不喝酒就睡不着,酒成了生活的必需品。他喜欢酒后的感觉,只有喝得稀里糊涂时,才能忘掉那一大堆烦心事,才能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人。清醒的日子是痛苦的,麻木时的时光还好过些。
  杨海坐在大门口的地上,身子靠着墙,腿随意伸展,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偶尔往嘴里灌一两口,抬头望天,眯起眼睛,阳光透过云缝射下来,有些刺眼。
  太阳有什么了不起?你敢盯着我看,我也敢盯着你,谁怕谁啊?我的眼珠是红的,比你的颜色还红,里面有血,我心里的血流到眼睛里去了。你懂什么啊?谁都别管我,宋萍也别想管我。我知道萍平现在瞧不起我,她看上的是厂长杨海,不是穷鬼杨海。女人嘛,有什么了不起?不就那么点破事吗?老子不在乎,啥都不在乎!老娘,你养了个没用的儿子,给你丢脸,没有给你尽孝,我是罪人,此生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老娘,你就当这个儿子死了吧。
  杨海身子一栽,躺到地上,呼噜声起,嘴角涎水直流,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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