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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叫阿立 / 第五章 山中1

第五章 山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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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雷炸响苍穹,闪电蜿蜒如蛟龙乍现。
  夏季炎热潮湿,但刚入夏就接连几天倾盆大雨,终究少见,如果说孟姜女哭长城算惊天动地,那么这次不知是电母还是西王母遇难了,雷公或者玉皇大帝是铁了心要哭死过去,连带着风婆在一旁吊唁,风婆猖狂,将林木欺压成溪底的水藻,弯折得厉害,也不知风婆是真切心痛还是暗地心喜。
  木墩城依山而建,好在伯山古木林立,这才没有山洪肆虐,但积水问题一直是压在民众心头的巨石,最要命的是,这些年来为了开荒增加粮食产量,山脚处的森林均已被梯田取代,雨稍大些便泥泞难行,出个门都要卷起裤腿,不过几天,地里的蔬菜都被泡烂,连向来清澈的仙螣溪也混满黄沙。
  老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但放在莫府却不中用。
  刚为春妮庆祝不久,莫府又大办一场宴席——莫羸梦里开窍,半夜凝结本命符,顺利踏上修道路。
  不得不说,莫府这些年的运道极好,先是莫老爷从沙场归来,成了符修不说,还结识了那位家喻户晓的得道高人,在木墩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再就是建设书塾一事,极得人心,更别提莫府后辈,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以说,莫府已是木墩城第一大族,至于卜家,只剩一个糟老头和一个野姑娘,到底和那栋药铺一般是空中楼阁,岌岌可危。
  几家欢喜几家愁,和莫府被连绵大雨也浇不灭的喜庆相比,城北吴家似乎永远笼着一成不变的寡淡与悲哀。
  论姿色,吴夫人或许比不上好命嫁去莫府的春妮她娘,论贤惠,更不及慈婶,但最初时在整个木墩城,也是让许多男人牵肠挂肚的女子,那份小鸟依人的娇柔与内媚,那些汉子至今想起仍会不由自主咂咂嘴,仿佛喝了一杯好酒。
  哪怕得知夫君死无全尸,天塌了,吴夫人也只敢趴在衣冠冢上拿手帕小心擦拭眼泪,绝不敢撕心裂肺地哭泣,生怕吵醒怀中的婴孩,哪个男人看了不心生怜惜?
  奈何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守贞,也为了年幼的頔哥,吴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先是拿菜刀吓走那些游手好闲爱讲荤话的浪荡汉,再就是为了省吃俭用也为了不让儿子被欺负,舍了面子不要和邻里邻外吵。
  想要日子过好,也为了赶走莽汉,吴夫人力气弱,垦荒不得,就开始在院里种菜,哪怕没占旁人的地,葫芦南瓜一疯长起来,多少会给邻居带来不便,施肥那会儿,粪一泼下去,长出来的是往后温饱,减下去的是人情往来。
  吴夫人不敢退一步,她怕一时松懈,老天爷就会把她仅剩的依托给抢走。
  一位小家碧玉的姑娘,二十年来硬是被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磨成了一名健硕农妇,但女子再老脾气再坏,仍算是水做的,可惜指的是水桶腰,和如深井出水口般源源不竭冒出的脏话。
  一如人情用尽,人们从最初的怜悯,到最后,也就只剩厌恶了。
  没谁喜欢一个人老珠黄又锱铢必较的穷寡妇。
  頔哥蹲在芭蕉树下,望着水渠旁的那栋茅屋发呆,不多时,一名矮胖妇人就穿着蓑衣探出头来,妇人提着一把伞,左顾右盼,神色焦急。
  頔哥连忙起身,往茅屋跑去。
  妇人见到儿子,明显松了口气,又怒上眉梢,踮着脚揪住頔哥的耳朵,狠狠拧了下,劈头盖脸一顿骂,“又跑哪耍去了,还晓得回来?咋不跟你那个爹一样,死在外边得了?”
  頔哥神色无奈,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妇人拽进屋里,“赶快把湿衣裳换下来!”
  
  “哼,锅里饭还热着。”妇人嘴上不饶人,到底还是豆腐心肠,不一会儿就端出一大碗米饭和一碟青菜。
  頔哥看着米饭上淋着的卤肉碎,愣了愣。
  “莫府酒席上,每人都能分到一粒狮子头,可大颗呢!”妇人挤眉弄眼,握住拳头比划着,“娘没舍得吃,偷偷藏到兜里了,再和野蘑菇煮一煮做成臊子,拌饭吃也香咧!”
  
  说到最后,妇人忍不住又埋怨道:“让你一同去又不肯,不就是小时候和莫羸打过架,多大过节?男儿心,海般阔!莫羸今儿还主动喊我一声婶婶呢!”
  
  頔哥面无表情,从碗壁搓下一枚干黑菜渣,埋头扒饭。
  妇人洗碗只洗里面,至多再擦擦碗沿。
  頔哥每次都会主动帮忙洗,但妇人见了就会冷嘲热讽一句“君子远庖厨,你不是想读书吗,怎么不懂这个道理”,若頔哥敢顶嘴,妇人就会开始数落,老娘天天忙着干农活,种地施肥抓蚜虫,哪个不费时间,还得洗衣做饭,就是坐下来也不得空,想着补贴家用就得多做几双鞋去集市上卖,不就一个碗底没洗干净吗,吃的死你?
  每到最后,頔哥既不耐烦,又心疼自己娘,结果次次都有气无力,只能做个聋子。
  生活的尘埃堆积在一起,就是一片废墟,能否长出花来,得看运气。
  “今年怕是不好过哟,雨要再不停,庄稼还咋种?”妇人望向门外,目露担忧。
  暴雨如针线,织成了一块幕布,遮住了整片天空。
  “水混了,鱼啊泥鳅什么的都会冒上来,等雨停了,我趁早出门,肯定能先抓个十来条。”頔哥安慰道。
  “小心点,阿立他爹就是不小心掉河里淹死的。”妇人提醒一句,安静看着儿子,眼里满是爱怜,最后犹豫片刻,又道:“娘给你说了门亲······”
  “啥?”頔哥瞪大双眼,差点呛住。
  “咋啦,也不小了,总得成家立业。”妇人挺直腰,却没敢看儿子的眼睛,也不知是在说服頔哥还是在说服自己,“娘谈好了,只要你点头,就可以入赘去·······”
  “入赘?!”頔哥叫出声来,半晌后扯了扯嘴角,“娘你在开玩笑对吧?”
  妇人咬咬牙,道:“那户人家的女儿我见过,不算貌美如花,却也长得周整,住在城南,是个能过日子的,等明儿雨停了,就同娘一起去见见。”
  頔哥终于忍无可忍,摔了筷子走进自己房间,“别多管闲事!”
  “你的事怎么叫闲事,娘不管谁管?你早些结婚生子,你爹若泉下有知,也能欣慰些!”妇人不死心道。
  “也没让你现在就结,但今年,你必须得结!”
  “别想着做符修了,木墩城这上百年来,才出了几个人上人?做人要现实,什么叫梦想,都是梦,只能靠想!”
  頔哥的房间和客厅只隔了一道竹帘,破破烂烂,就是蚊虫细语都能钻进去,更何况吴婶这样的大嗓门。
  “别管我!”頔哥掀帘跑出门外,头也不回。
  “欸,吴頔你去哪儿?”妇人追上去,站在门槛外,“拿伞!”
  雷光骤亮,妇人望着儿子已算结实宽阔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一去不回的相公,捂住胸口跌坐在门前,呼吸困难,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跌到门槛上,“頔哥,你回来······”
  頔哥一口气跑到松花连枝灯下,正准备去找阿立,可如此雨夜,实在不想再去添麻烦,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就这么直愣愣站在雨里。
  天大地大,我能去哪儿?
  頔哥揉了揉眼睛,注意到灯盘上的火焰,哪怕大雨倾盆,依旧摇曳不灭。
  頔哥脑子灵光一现,笑了笑,开始往伯山跑去,兴许可以住在山中客栈,就是不知道蛤蟆婆婆歇息了没。
  路还很长,风急雨骤,得快点跑。
  ······
  ······
  自在书院的屋檐下,景墨缘坐在小板凳上,伸手接雨,大概是风大而斜,溅在了男孩脸上,顺着面庞流到下巴。
  年轻夫子端着碗,慢悠悠走过来。
  景墨缘赶紧擦了擦眼角,倔强道:“我不饿。”
  “君子坐不垂堂。”秋斋笑了笑,将碗筷放在景墨缘手里。
  景墨缘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和翠绿喜人的小白菜,咽了口唾沫,言不由衷道:“没胃口不想吃。”
  秋斋抽出折扇,轻轻敲了敲景墨缘的脑袋,“别犟了,你师傅也是为你好,你大病未愈,年纪又小,不该急着凝结本命符的,一个不慎,就是魂魄泯灭的惨淡下场,凡事都得讲一个循序渐进,否则春妮早就凝结本命符了,你师傅也是太过担心,这才对你发火,如果没记错,这也是第一次凶你,原谅他吧。”
  景墨缘低着头,嘟着嘴闷闷不乐。
  秋斋忽然眉头紧皱,墨缘这孩子是反感掌珠老儿不错,可绝对不傻,怎么突然就非要凝结本命符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景墨缘张了张嘴,声音微不可闻,几乎要被雷雨声淹没,“我想离开木墩城。”
  “啊?”秋斋神情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掌珠老儿再怎么惹人厌,可墨缘这屁大点孩子,这么快就叛逆到想离家出走了?
  “我喜欢木墩城,大家都对我很好,可留在这,师傅他一定会做坏事,我有预感······”景墨缘咬了咬牙,继续说,“但我不敢一个人去伯山,去背青岭,再说了我也不认路,所以就想着偷偷凝结本命符,然后在山神节后和那些货郎一起离开,保险些。”
  秋斋愣了愣,继而摸了摸墨缘的脑袋,眉眼弯弯就像被乌云挡住的明月,“真体贴。”
  “每个人都有迷惘的时候,都有无处容身的错觉,最要命的是,那些为我们带来苦痛的,往往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他们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替你做出选择,哪怕对你而言是累累枷锁,但我们其实清楚,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秋斋把玩着折扇,也没管墨缘能否听懂,望向乌黑云层继续说,“可就是不愿妥协。”
  “我能理解你。”
  “你师傅行事或许偏激了些,但你必须留下,只有这儿才有希望治好你。”秋斋转头盯着景墨缘,神色认真,“木墩城对你而言,也算是故乡对吗?”
  景墨缘点点头,似懂非懂。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故土,但不该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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