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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弈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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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反常的事,一向喜欢安静的父亲竟然带回来一位客人,还毕恭毕敬地请他进来:“黎老前辈光临,寒舍实乃蓬荜生辉。拙荆与犬子楚驰未曾远迎,万勿见怪。”
  父亲叫他“前辈”,还用文言文对话,我很好奇地走出房间,想看看这位姓黎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只见他身穿枣红色长衫,脚踏青色如意布靴,头戴纯黑六合一统小圆帽,鼻梁上夹着茶色玻璃的圆框眼镜,左手一根长款中式烟枪,右手提着一个红木方盒,俨然一副民国教书先生的打扮。我不知道一个抽烟的老者怎么保持如此矍铄的气色,虽然垂到脖子的胡子已经全白了,年纪不在古稀之下,但面庞的皮肤却红润而光滑,用“鹤发童颜”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了。
  黎老先生也看了看我,说道:“想必此即令郎,昔日与楚公皆会于棋社未得一见,今朝相逢,果真一表人才也。”
  我鞠躬道:“黎老伯过奖了!您请进。”
  父亲瞪了我一眼:“没礼貌!这位是黎韶老先生,我们是多年的棋友,这才能请到他来我们家作客,他可是……”
  黎韶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打断了他,对我说道:“无须拘礼。吾乃尘世间一嗜棋如命之老翁罢了。久闻楚郎颇具才气,非但登台朗诵会战群英,吟诗咏赋亦深得造诣。老夫且出一联,与小友怡情——”
  马照谱行,棋有千招非圣手
  我暗暗称奇,黎韶题出的这个上联,虽然不难理解,却寓意深长:他和父亲应该是通过象棋认识的,所以前四个字用了“马”和“棋谱”,但接下来又说,就算学会千种棋谱上的招数,也并不能成为圣手。
  这似乎和我的处境非常类似,我练了256种共鸣方式,但还是难以用在朗诵上。想到这里,我忽然又记起林脩的话,不光要学会背下来,更要“念一句想五句”,这点应该在象棋对弈中更重要,因为要时刻预测对手的动向并且抢先一步。想到这里,我来了灵感:“前辈,您的上联很有哲理,那晚生就对一个——”
  炮先敌放,眼观五步是赢家
  说完,我微微流露出得意之色,虽然这学期以来,把生活的重心从文学创作转移到朗诵上,但对一个对联还是不在话下的。于是一个抱拳,等着黎韶来给我这个答案打分。
  黎韶没有直接评判对联的优劣,而是坐在我们家饭桌前,点着烟抽了一口,然后缓缓打开红木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副也是红木制的象棋,看上去年岁可能比我还大,上面的字都快磨平了。说道:“老夫棋瘾攻心,小友可愿切磋一二?”
  父亲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反正今天研究共鸣又是一无所成,那么换换心情也无妨。于是我坐在了黎韶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摆好了自己面前的棋子,是黑子,也就是说把先手让给了我。
  下棋确实不是我的强项,顶多下赢艾明坚那个臭棋篓子,跟付壮他们对弈都很吃力。更别说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只有连连招架的份,再加上一个不该有的失误,没几回合就被“双炮”将死,我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宣泄心中的懊恼。
  黎韶把烟枪里的烟叶点着,深吸一口,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小友久疏棋阵,未免力不从心,老夫胜之不武也。次局小友悔棋可自便,方能战之一快。”
  这是让我随意悔棋,那起码随机失误都可以避免了,说不定能扳回一局,于是我再次摆好棋:“那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继续刚才的进攻战术。可是,无论我怎么悔棋,总会慢慢陷于劣势,各种走法似乎都逃不出黎韶的法眼,我的车马炮在一次次被“将抽”中元气大伤,只得认输投降。
  这一局让我输得心服口服:“前辈果然棋艺高超,我只是在对联里说出了‘走一步看五步’,而您是能够真正地做到赢家!我想怎么走您都了如指掌,实在是令人佩服。晚生技不如人,您还是和家父对弈吧。”
  黎韶捋了捋胡子,摇着头说道:“非也,非也。老夫岂有如此神通?如若不信,不妨再对弈一局,小友可悔棋如故,吾则以五秒快棋为限,何如?”
  我顿时又惊又气,就算欺负新手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吧。我无论考虑多久都行,还无限悔棋,但黎韶却必须在五秒作出决定,他就算是电脑也不能有如此快的速度。那么他到底何来自信?不管了,就算瞎撞也该撞上那么一次了。我便重新摆好棋,咬了咬牙:“希望前辈不要后悔,我来了!”
  我把棋谱中背下来的招式一股脑儿用出来,也不管适不适合,反正能悔棋,攻守之间的转变我说了算。棋局的节奏越来越快,开着空调的客厅里,我竟然满头大汗。但他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每次都能下出最妙的一手:
  我习惯性“当头炮”起手,他“马来跳”应对。我本想“巡河车”掌握主动,他就用“连环马”逼得我不得不后撤;他大军压境时我连忙“花士象”防守,却被“炮碾丹砂”炸得焦头烂额,只剩光杆司令。
  我看着空荡荡的棋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三局棋的规则一局比一局对我有利,但我却一局比一局输得惨。我百思不得其解,黎韶仿佛在下棋时根本没有思考,就能置我于死地,但他又说没有这种“神通”,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抽完烟枪里最后一口烟,吐着烟气,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车随意动,心无一念乃高人
  车随意动,心无一念乃高人?这是什么意思?等等,从字数和平仄来看,这不正好对上了他的上联吗?难道,这就是他想要通过下棋传达给我的话?
  黎韶缓缓说道:“象棋者,其卒五,其帅一,车马炮士象各二,凡一十六子,预料一步所动之子,则一十六种,种种不同;二步,则二百又五十六;三步,则四千又九十六……且各子可进、可退、可平,走法如恒河沙数。预料五步,纵使朱晋桢再世,王再越重生,未可为也。棋圣非有神机妙算之能,乃有随机应变之策,如是而已。”
  他的话如同黑夜里的火炬、大海中的灯塔、戈壁上方的北斗星,向我迷茫昏暗的内心世界照进了万丈光芒。是啊,哪有人能预料到对手每一个棋子的走法呢,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这才是无招胜有招,这才是象棋的终极奥义啊!但是,这和共鸣,和朗诵真的有关系吗?
  黎韶接着说道:“象棋如此,朗诵毅然。闻尊君所言,小友学共鸣深矣,为其所苦亦久矣。以老夫之言,何须熟忆句句之共鸣乎?纵使标注皆无,亦未为不可。朗诵且如纵马无缰般,气之所承,声之所至,情之所向,何愁共鸣不应运而生耶?”
  他是要我忘掉所有的共鸣组合,只掌握最基本的四种方式和四个档次,然后在朗诵时不用大脑去刻意控制,完全相信自己的气息、声音、以及情感。这和林脩的方法简直是背道而驰。这能行吗?我有些不相信地在心中默默模拟了一遍,竟然效果好得出奇!
  黎韶收起象棋和烟枪,拍了拍衣服,对我说道:“今日与小友对弈,使老夫神清气爽,殷期有缘再会,告辞。”
  我和父亲起身送他到门口,父亲为他开门时,他又回头,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道:“汝之师非善也,其阴欲误人子弟,几使小友不能自拔于泥潭。切莫深信,切莫深信。”
  听黎韶这么说,我对他的态度立马发生了180度转弯,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林脩是我最尊敬的老师,请前辈不要这样诋毁他。您的方法对我很有帮助,不代表他的就是错的,或许是不适合我呢。他作为一个学院副主任,不辞辛苦给我无偿特训,怎么可能有意害我呢?前辈棋艺和文学都堪称大方之家,但恕我直言,可能对播音朗诵的领域并非了解得那么深,所以还请不要为晚辈的俗事操心。”
  父亲连忙后退几步,话都到嘴边了,黎韶抛来一个眼神,父亲的话立马收了回去。黎韶爽朗地笑了两声:“哈哈,老夫静候楚郎佳音。”说完就关上门离开了。
  他依旧把红木象棋盒提在右手,如果我视力再好一点,或许能看到刻在上面的那行小字:
  敬赠浙江省广电局前局长,浙江卫视名誉台长、终身顾问黎韶先生。
  但无论如何,我有种预感,自己必须尽快修炼成黎韶所说,那种无需下意识,近乎本能的,“随意而动”的共鸣方式。为了那场绝不能输的比赛:
  第十七届,骐骥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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