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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林朔抿了抿唇，抬眸冷冷地注视着贾雨村：
“谁跟你说我在玩？”
作为一个科研学者，他自然尊重传道解惑的教书先生，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就可以随意教训自己。
贾雨村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反驳自己。
他咳嗽了一声，道：“林小公子，既然在下受林大人之邀，自然是要严格些的，小公子年纪尚幼，不好学也是常事……”
贾雨村知道自己如今只是个赋闲在家的夫子，白身一个，比不得圣眷正浓的林如海。
此时看到林朔脸上明摆着不高兴，于是也后悔方才不该说了重话，连忙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谁说我不好学？”
谁知听到这话，林朔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前世史密斯虽然对自己百般心理折磨，但也给了林朔最好的科研条件。
所以林朔才让那个虚伪的男人死得那么痛快。
对于他来说，科研就是自己一生的追求，可贾雨村却断言自己不好学？
林朔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贾雨村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没想到如今自己连个小孩子都哄不好了，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这时，只见林朔将手里厚厚的一本《大盛朝纪》合上，奶声奶气地背道：
“我大盛朝元帝，乃黄帝颛顼之后裔，元帝出生时天降异象，有道人曰此乃紫微帝星入世也……元帝三年，诸侯叛乱，帝率大军诛西戎，伐蛮夷……元帝十年生文景公，立为储君……”
虽然刚才只是看过一遍，但林朔已将整本大盛朝纪完完全全背在了脑海里面。
贾雨村听着他如此流利的背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别家的三岁小童把字认全都困难，这位不仅能认，看一遍就能全部背住？
难道自己教授的，竟然是位神童？
林朔背完后，低声道：“还想听我倒着背一遍吗？”
什么？还能倒着再背一遍？
贾雨村倒吸了口凉气，连忙摆手说道：“不必不必，小公子果真天纵奇才，方才是夫子我的过错。”
他想起自己三岁的时候，怕连三字经都背不住，更别说这浩瀚的大盛朝历史了。
听到这话，林朔的脸色微微好了些。
他又翻了翻桌子上的书，都是《大学》《中庸》《孟子》之类……
林朔对于知识的渴求是来者不拒的，所以都拿起来看了一遍，当然在外人看来就像在翻着玩耍般，一本书几息之间就被翻完了。
但这回贾雨村就不敢再出声质疑了。
不过林朔看完后，微微阖目靠在林黛玉怀中，皱了皱眉头。
这些书晦涩难懂，虽然他全部记了下来，但理解起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
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什么存其心养其性以侍天……
道是什么？存心养性是什么？
林朔感觉最复杂的化学方程式都比这简单许多。
这时，一只白皙皓腕搭上他的额头，青葱如玉的指尖缓缓揉着眉心。
林黛玉看着弟弟有些疲倦的样子，语气有些心疼：“这些书都是极为艰涩的，一口气看那么多作甚？”
林朔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贾雨村也是个好钻研圣贤之书的人，所以教给林黛玉的也尽是些孔孟之道。
见状，他内心不由得微热：“公子果真是将这几本书看完了？不知对孟周唐外重内轻有何论道？”
听到这话，林黛玉抬眸睨了他一眼，这可是科举会试的题目，自己弟弟才三岁，如何晓得？
“周代诸侯分封，唐朝藩镇割据，致使君王无法集权于中枢……”林朔眨了眨眼，淡然道，“‘即如同今日之大盛，四王八公权倾朝野，以致外重内轻之势也。’”
贾雨村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之色，没想到林朔小小年纪已有如此见解。
他本是寒门科举出身，本就看不惯如今四王八公权势滔天，甚至压制君王的局面，所以才会出这道题给林朔。
只听他笑道：“那今日我大盛朝之僵局，可有破解之策？”
林朔想了想，说道：“打土豪，分田地。”
虽然只是简单几个字，但最简单的话却蕴含着真理。
可不是嘛，想要削弱贵族势力，这就是最直接的办法！
贾雨村听了却朗声一笑：“哈哈，妙极，妙极！小公子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以后可还了得！
林黛玉清绝的脸庞却微微沉了沉，毕竟这四王八公之中，宁国公荣国公就是她母亲的娘家。
打土豪，分田地？岂不是要分贾家林家的田地？
“夫子，今日之言，请不要外传。”她冷声说道，“以免招来祸端。”
贾雨村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得意忘形，竟然谈论了不该谈论的话题。
林朔皱了皱眉：“阿姐，我说错了？”
林黛玉安抚地捏了捏弟弟的肩膀，柔声道：
“没错，只是别在父亲面前说这些便是了。”
说完，她有些疏离地看向贾雨村：
“多谢夫子这些天的教诲，不过我姊弟二人不日就要启程去金陵了，往后就不必再劳烦夫子了。”
贾雨村脸色有些苍白，没想到林黛玉这就给自己下逐客令了。
这时，林朔眨了眨眼，说道：“阿姊，能带上他一起去金陵吗？他挺有趣的。”
贾雨村是进士出身，又能和自己论辩孔孟之道，林朔感觉有这货在旅途不会孤单。
听到这话，林黛玉倒是有些微微吃味，没想到林朔会主动提出来留人。
但毕竟这是弟弟第一次要求什么，她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笑道：“倒是不知道夫子愿不愿意同行。”
贾雨村喜出望外，哪里会拒绝，连忙千恩万谢地道：“多谢小公子，多谢林姑娘。”
他本以为自己刚才出言质疑训斥林朔，对方一定颇有不满，没想到林朔却压根就不介意。
“林小公子，方才是我唐突了。”贾雨村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您不计前嫌。”
林朔摆了摆手：“这又何妨，科研道路上本就要有争论和冲突，真理都是越辩越明的，以后你还是我的夫子，我还有很多东西不会。”
真理都是越辩越明的？
贾雨村咀嚼着这句话，眼睛越来越亮，暗道这林家小公子果真名士风流，随口一句话便暗藏哲理。
这样想着，他越发不敢在林朔面前以老师自居，即使后来贾雨村成了权倾朝野的大臣，也对林朔鞍前马后，时时虚心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