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如海

　　是夜，林黛玉搂着弟弟斜倚在一起，正懒懒地透过绿纱窗看月亮。
　　夏季的傍晚还有些燥热，黛玉只穿着件水粉色纱裙，白皙的手中拿着团扇，给怀里的林朔打着凉风。
　　林朔两只小手搂着姐姐纤细的腰肢，伴随着蟋蟀声渐渐入睡，发出阵阵绵长的呼吸声。
　　雪雁笼着薰蚊虫的艾草香炉走进来，见状轻声道：“小姐，我抱朔哥儿去榻上安寝罢。”
　　听到这话，林黛玉却微微摇头：“别看阿朔睡着了，你要是动他的话准会醒的。”
　　白天亲眼看到王嬷嬷几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模样，林黛玉本还有些心悸害怕。
　　但看到弟弟睡得这般香甜，两道浓密的睫毛遮挡着眼睑，像是在眼眶下投射出一片阴影般，她心里倒是渐渐安定了下来。
　　黛玉深知自己与那普通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同，行事更需小心谨慎。
　　而父亲当着自己的面，对王嬷嬷母子行严刑拷打之事，未尝不是在敲打自己。
　　若是如同母亲一般心软放纵，任人欺负，只怕终有一天会大祸临头的。
　　想到这里，她悠悠叹了口气，看向怀里熟睡的林朔，眼神柔弱之中却带着抹坚定：
　　“阿朔，不论多么艰难，我都会守护你的……”
　　雪雁接过那团扇，见状轻声道：“小姐何必烦忧，我看少爷不是没主意的人，今儿那王嬷嬷的异样不就是咱们朔哥儿发现的吗？”
　　黛玉微微颔首，笑道：“是啊，难得他小小年纪，竟这般敏锐。”
　　“我看，咱们朔哥儿肯定是个神童！”雪雁笑嘻嘻地说道。
　　听了这话，黛玉也笑了起来，唇绽红樱，皓齿含香，更显仪容绝美，清秀出尘。
　　就连雪雁都看呆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暗道：
　　“小姐和少爷可真是两个神仙一样标志的人啊，如今就生得这般容颜，以后长大了还不知怎么样呢！”
　　主仆两人正悄悄说着体己话，忽听窗外传来个声音：
　　“小姐，我是老爷手下的林五，老爷请朔哥儿去一趟。”
　　黛玉微微蹙了蹙眉，隔着绿纱窗道：“这么晚了，阿朔都已睡下了。”
　　话是这么说，但父为子纲，林如海让人来请自己儿子，哪儿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黛玉只能轻轻将弟弟拍醒，唤雪雁准备好宫灯照着，怕天黑路滑林朔路上摔了绊了。
　　林朔醒来揉了揉眼睛，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仍旧埋在姐姐怀里不肯动。
　　林黛玉知他这次病好后倒不像从前那般呆呆傻傻，却反而浑身透着股痴劲儿来，特别对于睡觉一事，更是有着非凡的执念。
　　她本和林朔并不怎么亲密，但这几天的接触下来，黛玉是真的越发放不开自己这个弟弟的手了。
　　而令她更担忧的是，如今只要有人忤逆了林朔的意，他立刻就能翻脸。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林如海是他们的父亲，是林府的一家之主，可千万冒犯不得的！
　　于是黛玉轻声哄道：“阿朔，父亲找你必有要事相商，你要耐心回话，好么？”
　　听了这话，林朔才仰起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其实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前世被史密斯那般折磨，他自然要复仇。
　　如今吃饭有人喂，做事有人哄，林朔这一身的戾气反而消散了不少。
　　黛玉见状轻笑道：“乖。”
　　林五领着弟弟走远，黛玉倚门看着两人的背影，剪水双瞳中透着忧色：
　　“不知这么晚了，父亲找阿朔是什么事……”
　　雪雁替她铺好了床，走出来一看，只见自家小姐正倚在门框旁，纤腰楚楚，满目含愁。
　　她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暗道小姐和少爷真是姊弟情深，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这朔哥儿不过是被老爷叫去说几句话，小姐竟也担心成这般模样！
　　这边，林朔迈着小短腿，跟着林五朝着林府西角一处隐蔽的所在走去。
　　路上见他吃力，林五好几次蹲下身要背他，却都被林朔拒绝了。
　　林朔本就存着要好好锻炼身体，定要将原身这一走路就气喘的娇气毛病给治好，况且他向来不喜陌生人的接触，便强撑着自己走了过去。
　　一路上两人遇到不少小厮婢女，见到林朔纷纷恭敬地躬身行礼。
　　林府里的人如今都觉得小少爷像是变了个人，没瞧见那王嬷嬷在府里横行霸道多年，就因为小少爷三言两语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抬出来。
　　他们自然不知道王嬷嬷的秘密，却被那血淋淋的一幕吓得噩梦连连。
　　府内口杂，很快便将今日之事传得人人皆知，更不由自主地将林朔看作府内除林如海外，最要小心伺候之人。
　　林府西角有一处废弃的宅院，但其实外人不知道的是，这里是林如海处理府内细作的地方。
　　滥用私刑对声名不好，但像林如海这种官职的人，身边免不得被人安插眼线和细作，便只能暗自行此事。
　　此时在对几人严刑逼供之下，他已审出了王嬷嬷背后的主使，原来这老货急着挣那二百两报酬，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儿子还赌债。
　　林如海也知道了，最先发现王嬷嬷不对劲的人，居然是自己如今才三岁的小儿子！
　　他只知道林朔三岁前连话都不会说，如今一场高烧不仅能言善辩，还能帮助府里抓奸细了？
　　“老爷，小少爷到了。”林五走进西苑，抱拳说道，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林如海转头看去，只见林朔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夜深露重，他一路步行过来，额头上竟然出了一层汗。
　　但即使这样，林朔也没有娇气得让人代步，就连宫灯都是自己提的。
　　见到儿子性格如此坚韧，林如海微微颔首，脸上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听说你舅舅家的二公子宝玉，如今比你还大几岁，却走路都要丫鬟掌灯小厮服侍。”林如海笑道，“我儿从小虽不似他那般娇生惯养，但浑身上下皆无世家子弟的娇惯习气，为父甚是欣慰。”
　　林朔得了肯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底还微微有些不耐。
　　他并不是林如海儿子，当然也不会因为对方的表扬高兴，愿意过来也不过是因为黛玉的嘱托而已。
　　林如海没料到自己竟热脸贴了孩子冷屁/股，略微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