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迭代文明 / 八、隔墙不知

八、隔墙不知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大部分的时候人们印象中的边界是丛山的山堑,是割裂的河流,至少也是人迹罕至的所在。实际上边界有些时候并不一定就是条明确又清晰的线,也有可能是一整片的区域,甚至不乏富饶的一方沃土。就像云南边界那样不仅有着数量众多的村落农场,边境上的交易场更是无比的繁荣。遥远的大东北,与俄罗斯之间有个界湖,那一块的区域属于北大仓的产区,货真价实的鱼米之乡,甚至因为俄罗斯人不吃湖里的东西,转而全盘交给了中国人打理,自己则安享着别人劳动的果实,赞美来自祖国母亲的馈赠。然而这样的一种郁郁青青的边界到了大西北也只能是一种奢望。远离河套也就少见人烟,黄土大地,听到的是风狂沙吼,看到的是万里黄沙,千疮百孔的不只是山峦的沟壑,更是无数老人风霜一世的脸,若说有什么能把人留下,大约也只有深埋地下了。
  这就是程渝看到的一切。大范围扩大探索后,深入的地区已经接近了边界。大约是天性都有无拘无束的一面,普遍的人们都喜欢去到那些屏障边,去看看限制住自由的到底都有些什么,无论这种屏障是天然形成的,抑或是在国家、民族、宗教、信仰的共同作用下硬加上去的地理隔离,当然也有更多的人是想要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毫无疑问的,程渝属于后者。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沿着边界上绕行,每每都在边防的警告前一溜烟的躲回到内地,并且乐此不疲。对于书面的警告程教授也展示出了自己任性的一面,不以为然,蛮不讲理,肆意妄为。幸好自己名头够大,提前也打过招呼,暂时没什么影响,也幸好对面只是睦邻友好的蒙古,对这样一种行为却也懒待去管。
  程渝同样有着自己的道理,什么边界,什么重地,有什么能比关系文明发展的研究更重要,随着发展的继续,研究的内容已经不仅仅是国内科考的重心,更是不断引来了世界各地的关注。一些专家也纷纷前来一探究竟,国际纵队的加入无疑也促进了程渝的膨胀。空前的他开始认真关心起自己的地位和话语权,任何人的质疑都会换来他立场坚定的反击,这种自大赶走了一批人,却也能迎合另外的一批人,比如印度的地质学专家萨如教授。
  萨如教授在国际上早有盛名,程渝甚至还在一次国际交流上听过他做的报告。还记得那次的主题是远古大陆的板块运动,萨如教授讲述的是印度板块如何影响亚欧大陆。满以为印度人应该会用不知哪一个地区的语言来讲述,可是萨如教授尤其标准的英语口语着实让程渝大感意外。
  “众所周知的,目前我们得到的结果是存在原声大陆,唯一也是统一的一块。之后开始分裂,大体分成了南北两块,进一步的北半球又有了亚欧大陆和北美,南半球则分裂为了非洲、南美、澳大利亚以及独立的印度。”萨如教授扶了下眼镜,“我的语速有些快,于是刚刚的过程我用了半分钟,然而地球用了超过一亿年。”
  台下当然也是有着英国的学者,只不过需要其他人多花些时间在人群里找一找他们的存在,以便在听到“独立”这两个字后的第一时间能够看到他们的表情。
  似乎没有被台下的窃窃私语所影响,萨如教授继续着自己的发言,“板块的运动没有停息,在彻底的改变了地球的大陆形态之后兴奋起来的印度洋板块推动着印度冲向了亚欧大陆的怀抱,在这场汹涌澎湃饱含无限热情的交流中诞生了世界屋脊的喜马拉雅山脉。这是最开始的,早在人类诞生以前的中印合作!”
  台下的掌声或许是在欣赏萨如教授的幽默,敏感的程渝却听得出里面的玄机。
  同样是第三世界,两国却天生存在一些芥蒂,从当代的角度看或许是竞争的原因,也可能是容不得自己的穷邻居忽然发达了超过了自己,导致双方的交流沟通总是有着很大的偏见。若不是有这样的世界屋脊的阻拦,这两个地域大国不知要发生怎样大的摩擦,尽管事实上的摩擦其实从来就没有中断过。如同某一位先者说过的,中印都是新世纪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才迎来民族解放,相同的遭遇应该让我们更团结。实际上对于基层人民,是看不到地球另一面的国家是如何榨干我们的血汗的,满眼的只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每天招蝶戏花吃肉喝汤,这种的阶级对立才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于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人口超过十亿的国家,从上到下,也沉陷在这样的一场全方位的斗争当中。
  可是在科学方面,只要没有政府的干预,普遍的是不分什么国界的。中国的文化人和印度的知识分子在这一方面的观点是统一的。无论是现场发掘还是成果公布,萨如教授都只是小心翼翼的记录整理,亲力亲为,没有丝毫的架子。不像传统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无时无刻喜欢用审视的眼光看待亚洲,用成熟或不成熟的见解来抢走程渝面前的闪光灯,从这个角度来看,萨如教授显得尤为可爱。助手小张也是喜欢和这个印度人打交道。
  “教授你知道么,听说在印度,有些地方官员见了萨如教授还要行礼的,因为人家是个当地的贵族呢!”
  “哦,听说过,印度不是有种姓制度么!”程渝含糊着。
  “一直直接称呼,也不知道人家到底姓什么。”小张一边手忙脚乱的吃着早点,一边搭茬。
  “印度语的姓氏写出来我们也不认识,你打听这个也没用,人家不会把家里的漂亮公主许给你的!”程教授打趣道。小张悻悻的走掉了,留下程渝一个人沉思。小张全名张轶,目前是研究员,是程渝一手带起来的学生,从硕士,到目前的博士在读。当年自己力劝小张在硕士毕业后直接顺风顺水的把博士也读下来,可是自己的苦口婆心并没有拼得过姑娘的口谕,人家还是跑回了老家,满心以为凭着多年求学积攒下来的基本功加上还算可以的学历能有个安稳的工作和幸福的家。没想到自己的技术在商业化的社会硬是成为了屠龙术,离开研究所便一无是处。无奈,只好又跑了回来,里外一算,亏了两年的时间。幸得程渝的大力栽培,终于算是重新半工半读的有了更好的机会。程渝在张轶面前俨然一尊慈父,关心着对方的一切,也正因为如此,这几年来小张一直跑前跑后的当着助理,除了科研人员的严谨和从业者的责任心之外,主要是多了一份发自于内心感激,这种的热情也算得上是一种回报。几年来风雨无阻,两人相得益彰,怕是程渝退休后也一定给小张留一个好位置,当然,这些话目前还是不能说的,特别是到了现在这样一个情况。
  刚好,看到萨如教授也是不约而至的端着杯子,在门前的桌子上享受早餐。程渝看到这样的一个贵族,一条条的把煎蛋撕扯开,慢慢卷到面包里面,程渝看着那双大黑手在白净的煎蛋上所进行的努力顿觉恶心不已,早先他在看风靡一时的印度飞饼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只不过那双手跟这双比起来就是彻头彻尾的黑了,萨如已经是印度人种中的白种人,所以没有闻到传说中的咖喱味,已经要三呼万幸了。
  两人随意的攀谈起来,谈到印度的贵族和姓氏,萨如忽然有些目瞪口呆,解释道:“这是对印度的误解,我们是民主国家,人人平等,不存在什么贵族阶级。”
  程渝心里却是不服,说得就好像谁不是民主国家一样。
  “你所说的贵族,是以早期的种姓制度催生的一种意识。根据姓氏决定一个人的社会地位。那时候的姓氏有高低之分,基层人民属于贱民。”萨如特别的停顿了一下,试图想要修正一下这种说法可能产生的不好的联想。
  程渝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
  “贱民阶层是没有姓氏的,高种姓才有这样的特权。按照顺序,又有专门供奉神祇,掌管宗教的婆罗门,专司军队和战争的刹帝利,还有吠舍、首陀罗,以及衍生出来的一系列的副姓。其中婆罗门地位最高,因为他们是统治思想的阶级。”
  “原来是这样。”程渝听着一个个陌生的词汇也只有点头了。
  “可是种姓早已经被取消了。”萨如继续说。
  “取消了!”
  “是的,取消了,取消的时间么”萨如放下杯子顿了顿,看着远处仔细想了想,“哦,取消很久了,比你们建国还要早几年。”
  程渝一脸诧异,从他的肤浅的对于印度的印象里,种姓、宗教与肮脏的恒河水就是印度的名片,没想到已经被取消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对事情本身的没有预见导致的诧异一直写在了他的表情上,良久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样一种行为是怎样一种失礼。
  萨如教授倒是一点都没有在意,有哪位同样的,看到数量众多的底层民宗也会说英文,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到街道无所顾忌,甚至完全没见任何一个人还拥有传说中的辫子,萨如知道双方在互相的认知上都缺乏交流,基本的交流。比如取消的是制度,可是解放不了思想,不然印度的民族问题怎么会拖到这个世纪用屠刀的方式加以整饬。印度的教育同样也是块大的问题,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说英语,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学英语,甚至需不需要学英语也是需要开启民智才能说通的问题。当然,这些情况自己是犯不着告诉对面的人的。
  良久程渝才意识到自己的尴尬,于是淡笑了几下作为回应。心想,“开放这些年,我们对欧美城市的风土人情、风格建筑的了解甚至要远远超过对自己内陆城市的了解,而对待这样一个近邻却依然以半个世纪前的眼光在互相打量。说不定真的有了一个强邻虎盼在侧我们还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
  眼前的萨如教授谈吐文雅,举止大方,十足的学者气息,这一番的谈话无疑也增加了程渝的好感和尊敬。
  这时萨如的助手赶来收拾餐盘,看起来年纪比萨如还要大很多,动作很麻利的整理好一切。最后离开的时候,则是直接跪了下去,一头的碎白头发直愣愣的就贴到了泥泞的地面,之后他郑重的向着萨如的脚面亲吻了过去,就像每日的吃饭喝水一样的寻常,之后转身离开。萨如教授没有任何的表示,安稳的接受这一切。
  顷刻间程渝眼神中的尊敬烟消云散。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