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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满月将落 / 第一章 难得余荫 三

第一章 难得余荫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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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淮山上,刘言章握着伞的手不断捏紧,身边站着的老人摇头,并未劝说,而是让他禁足,道:“不得下山,不准干涉!生死无矩,命若草芥又如何,现在不死人,以后人族就不存在了。行圣人之则,止恶并非必行之事,恶人常有,恶行常犯,杀之不竭,阻之不断,不可放任自流,亦不可尽数杀之,吾承圣人之德数百年,所行皆是依着圣人规,止恶不过顺手为之,怎可因小失大。”
  刘言章沉默着以伞拄地,手掌覆于伞柄之上,一下抽刀而出,刀身反射天光,他擦拭着伞中刀,又轻轻将其插入伞内,轻声问道:“见死不救,也是圣人之则吗?”
  老人长叹,并未回答。
  日落月升,晚星悬于天幕,洛离躺坐在房间外的秋千上,想起晚饭时妹妹凑到自己身边,非要与自己坐在一起吃饭,少年微笑着,有些欣喜。
  秋夜生凉,妇人踮着脚走路,生怕吵醒熟睡的人儿,走到秋千旁,轻轻替孩子添了一层薄被。白日里听戏回来的路上,正巧撞见了姚远怀背着洛离的场景,也顺带着跟在后面听到了两人间的对话。妇人看着与丈夫越来越相似的脸庞,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了在洛河境内的一幕幕画面。
  那时候,姚远怀与整个洛氏族人允诺,即便是姚氏刁难她,他也会因此与姚氏相离。或许真应了起在孩子身上的名字吧,他们离开了钟山姚氏,因为洛离姓洛,那些族人不认她的儿子。
  那些日子里,她从未听到姚远怀有过不满的言辞,她以为当初的诺言都已留在了岁月里,可是那一天里,他带着他们母子俩风轻云淡地与身为族长的父亲说了些闲话后便离开了钟山姚氏,至今十数年,再未归过。
  妇人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她相信姚远怀,相信他会一直护着她,护着他们的孩子。星夜里,妇人折返而回,殊不知,在她身后的秋千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一直看着妇人消失在黑夜之中后,才缓慢起身。他将薄被送入房内,出门行至院墙边,准备翻墙而出时,身后传来苍老年迈的声音,“把护心甲穿上吧!怎么也能保你一条命的!”
  少年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转头时,墙上挂着一件银亮甲胄。他犹豫片刻后,脱下外衣,将护心甲穿在里面,而后果断翻墙出府而去。
  星光与少年一路同行。不远不近地跟在少年身后的,是姚远怀。
  赵安宁进入城隍庙,姚远怀便呆在庙外等候着。之前影子侍卫传来的消息,如今另外两家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依着他对姬平与姜无涯两人的了解,姬平一定会赶过来,至于姜无涯,或许对此事并不感兴趣,不过姜府的影子军应该比所有人都先到场吧。
  城隍庙的偏殿之中,白日里躺着姑娘的地方仅剩一件写满血书的血衣,余荫与余生,都不在庙内。他也并未找到从大秦带来的丹青卷与丹药,可能是被两人随身携带了吧!
  赵安宁读完血书后神色大变,依着余荫的性子,即便明知道仅凭现在的她去救弟弟等于是送死,她也一定会去。赵安宁不断燃烧着魂魄之力,魂魄中原属于余生的魂魄之力被他不断提纯,与余生的魂魄形成勾连。凭借着这份微弱的感应,赵安宁跑出城隍庙,一路向南而去。
  清蛰街道的姬府,当姬平收拾要准备的物件时,曾询问姬曜是否同行,姬曜未说话,不过玖儿替他回答了。“哥哥明天要去姚府找洛哥哥,才不跟你出去见识那些乱七八糟的山精鬼魅呢!”
  “那你呢,你想去看看那些妖魔鬼怪到底长什么样子吗?”姬平难得说这种调侃的话语,不过玖儿并不领情,“我才不去,有什么好看的!我明天要跟哥哥一起去姚府,我也好久没见到洛哥哥了呢!”
  “那好吧,今天又是我一个人。”姬平从墙上取下铜钱袋,又将一盏燃魂灯挂在腰间。
  “你瞎说,以前都是哥哥陪你一起去的,这么快就不认账了吗?”玖儿翻着白眼,替哥哥打抱不平。
  “好啦,我走啦!如果明天要早起的话,就要早些睡哦!”姬平宠溺地拍了拍玖儿的头,“晚安咯,明天见!”
  玖儿很享受地笑着,“明天见!”
  出府之后,姬平脸色血色逐渐消失,整张脸一片惨白,透着月光依稀可见皮肤下的血脉。他身披灰色袍子,人如夜游鬼,漂浮着,前往温杨村隔壁的那些村落。
  一路罕有人迹。赵安宁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一个小村落,魂魄中指引的地点就是这儿。他观察了最近的几户人家,可能是民风淳朴的原因,这些门户都没合拢。夜不闭户,倒是好民风。已是深夜,村落里一片漆黑。他猫着腰,从一扇半掩的门钻了进去。
  一进到屋里,他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就像忽然回到了长城畔。他整个人瞬间警觉,脚步越发地放轻。但愿这是户屠夫人家。这血腥气只是寻常市井的杀牛宰羊的味道。
  屋里一片黑暗,除了门窗的地方有微弱的月光透过,可以模糊地看到随意摆放的桌椅。桌上似乎有水没有擦干净。赵安宁没有走动,站在黑暗中一阵思索以后,他捏住拳头放在身前,拳头里是一簇火苗,他把手掌当作灯笼纸,在手中点了一个袖珍的灯笼。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清了屋里的景象。随意摆放的桌椅上喷溅着大量的血液,桌面上的血水尚未凝固,灶上还摆放着凉透了的白面馒头。
  他定了定心神,手中火苗陡然变大,照亮整间屋子。管中窥豹,要么这家人都死了,要么他们杀了人。不管是出于哪种情况,赵安宁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这户人家。
  他点燃屋里的两盏油灯,四下看了一下。屋里四处都是喷溅的血迹,沿着沾染血迹的脚印走入另一扇门,入目皆是尸体,白发苍苍的老者死前惊骇的表情,孩子脸上挂满血水与泪水,他们就像是遭受了野兽侵袭一般,身上各处都布满了杂乱无序的齿痕。
  纵是在长城畔见惯了生死的他,见到这个场面都有些反胃。片刻功夫,他已经走完了十几户人家,全都差不多的景象。屋子里大滩大滩的血迹,尸体倒在血泊中,生机泯灭,无魂无魄。
  到现在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村子只剩下两三户人家了。如果余生他们还活着的话,应该就藏着这两三户人家中了。赵安宁越往前走,越是心神不宁。希望是他多想了。他心神恍惚地推开了一户人家的木门,吱呀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他早已经不再认为这个村落上还有活着的普通人了,那又何必遮遮掩掩!他熟稔地点燃屋里的油灯,看了一圈后就走进里屋,晃荡了一圈又走出了出来,去了下一户人家。
  推开门,借着月光,可见地上沾染血水的脚印,除此之外,屋子还算干净整洁。赵安宁点燃油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里屋。他已经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了。
  用随手捡来的木棍抵开门后,赵安宁并未立即入内,他就站在外面,瞧着屋内。床铺上蜷缩着的少年,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他的眼眶青黑,眼角处还有长条状的伤口。他像是头警觉的野兽一样,赵安宁刚打开门的时候,他就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安宁。
  在余生的嘴里塞着一块棉布,上面沾满血迹,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还是他嘴里的血。房间的角落里,姑娘的银发上沾满了血,她蹲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腿,眼中一片鲜红。赵安宁没有立即走过去,他站在门外,看着满地沾染血水的脚印。
  “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赵安宁颤抖着开口,他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却又在逼着自己接受现实,当他见到这个模样的姑娘时,他便已经知道,白日里的梦想已是支离破碎。
  “别进来……”余荫低着头,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别进来……”
  赵安宁并没有听姑娘的话,他一步踏入屋内。低着头的姑娘悲哀地扯着头发,嗓子里发出低吼声,余生瞬间便挣脱了束缚,他吐出嘴里的棉布,牙槽中还残留着他人的血肉。局势瞬间危险万分,余荫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冷漠着一步突进,只取赵安宁的咽喉处。
  赵安宁侧身堪堪躲过余荫的袭击,后背便传来一阵绞痛。余生骑在赵安宁的身上,他的手指一寸寸地刺入赵安宁的背部,赵安宁的痛感倒不是很强烈,他极力地压制着身体里另一个魂魄的苏醒。余生手指嵌入赵安宁的背部,护心甲瞬间便被穿透。他另一只手抵在赵安宁的心脏位置,被赵安宁死死抓住。不仅如此,他还想要咬开赵安宁的脖子,赵安宁一手将胸前的手抓住,不让他再有所动作,另一只手抵在余生的下颚,防止余生一口咬下。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指尖刮蹭在脊骨上的痛痒了,如果再不行动,那下一秒他的脊梁骨、不对,应该是洛离的脊梁骨就该被抓断了。此时的洛离,应该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却无法醒来吧!
  赵安宁当机立断地改变手势,本是抵住余生下颚的手转而绕着余生的头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他偏头躲开余生的撕咬,同时强行下腰,抓住后背的那只手,瞬息之间完成了一个过肩摔。
  余荫之前被赵安宁躲过身形,整个人冲到了房间外,当她再度扑向赵安宁时,遇到的,正是被赵安宁甩出去的余生。她接住了余生,她趴在余生的脖颈处,咬断了他的喉管。
  血液喷溅在姑娘的脸色,她贪婪地吸食着鲜血,像是恶魔附体,再没有半分人类的模样。
  “余荫,你怎么了?”赵安宁的后背,衣物早已被血水沁湿。还好,没有刺入骨头。否则,自己刚刚急中生智的那招可就不一定能把他甩出去了。他扯了扯嘴角,看着如陷入魔障的女子,他的脚步轻轻扭动。
  余荫抬头看着他,眼瞳赤红,眼角挂着血泪。她边啃噬着弟弟的血肉,含糊不清地说着:“杀了我,快杀了我……”
  赵安宁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缓缓抬手并做剑指,手中隐约间传来铮铮剑鸣,他的身后黄金剑气四溢。
  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她放弃了已经死亡的余生,转而铺向赵安宁。然而,等着她的,只有一柄剑魂所化的诛侯剑。
  一剑穿胸而过。姑娘缓缓倒下,被他揽在了怀里。怀中人的手指抓在他的血肉中,她咬着他的手臂,吸食着他的血肉。
  赵安宁的泪止不住地滴落在姑娘的头发上,他轻声念道:“再见!”
  一剑自上而下,贯穿了姑娘的身体,她停下了撕咬,她的眼中赤红逐渐消退,她看着他的手臂,不敢看他,她的泪滴落在赵安宁的伤口上。
  她最后开口时,说了最初相见时的两个字。她说:“殿下!”
  当初召她入伍时,她问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他说自己眼神不好,随便挑的。除了他与父王,谁也不知道当初的数册诸侯卷中被圈出处死的名单,每一卷都有她的家族,是他救了他们,也是她救了他们。
  当初允诺助她修行时,她笑问他,真不怕她来日谋反?他笑了笑,只说了句我信你。
  她哪里知道,他曾为此在父王卧榻前跪了三天三夜。
  可他又哪里知道,埋在她记忆最深处的角落里,是她提出想要修行的前一天,妖兽差点攻破长城,多少将领带兵而出,就此不返,而他所带领的军士,承了多少老兵连番救命,才从如山尸骨中逃出来。也是那之后,她才下定决心要修行,只为关键时候能够保他性命。
  可差点亲手结束他性命的,是她。
  白日琉璃幻梦,入夜支离破碎。没来得及开口的话,再也无法诉说。
  赵安宁缓缓放下姑娘,他手中长剑之上,烈焰升腾,点燃屋舍。烈焰里人影模糊,少年满身是血地走出房间。火苗摇曳似姑娘的裙摆。只是姑娘如今就在火中逐渐化为灰烬。
  赵安宁站起身,看着四周的废墟,可能昨天还是人人平安喜乐的小村落,今天就成了人间炼狱。人生多是如此,谁也猜不到明天与意外,谁先到达。
  他收起剑魂,失落地看着已无村民的村庄。在他身后,异变突起。两道红芒似奔雷疾电,向着赵安宁背上的伤口而去。赵安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道鱼骨大如盾牌,从天而降。两道红芒撞上去,鱼骨寸寸裂开,温润的灵魂之力从鱼骨里倾泻,阻滞着红芒的动作。姚远怀趁机出现在赵安宁身边,最后关头将他拉了过去。
  两道红芒扑了个空。
  赵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姚远怀甩飞了出去。红芒一左一右,冲向正中的姚远怀。姚远怀身影一闪,拉着半空中的赵安宁一退再退,与两道红芒拉开距离。
  “魂散天地,还有如此威力,想必生前,定有赫赫威名。”远处,披着灰色长袍的姬平缓步而来。他抬手翻印,掌中,刻画着一套阵法,随着他的催动化生而出。
  村落所属四方天地皆被封禁,姬平眼热地看着两道红芒,若是将其用来点燃魂灯,功效一定大涨。“魂魄不全,不如随我而去,也算功德一桩!”
  姚远怀放下赵安宁,替他后背上的伤口止血。“等会儿再与你算账。”随着姚远怀源源不断地向伤口注入灵力,洛离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肉、结痂、最后完好如初。期间赵安宁眼神四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坏主意。
  随着姬平越来越近,两道残魂挣扎地越来越剧烈。霎时间,四野天地入目处一片赤红。等到姚远怀三人神色恢复清明之时,两道残魂已经消失无踪。姬平失望地看了眼赵安宁,没有与姚远怀攀谈,而是四处探查一番,确认那两道残魂逃走以后方才失望离开。
  “姬平!”姚远怀喊道,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停下身形,转身看向姚远怀,“还有事?”
  “谢了!”姚远怀说道。姬平摆摆手,显然不在意这些。“日出以后,安然酒楼,商谈此事。”
  “行!”姚远怀略一思忖,便答应了下来。等到姚远怀注意到赵安宁的时候,赵安宁一翻眼白,魂魄早已逃入洛离识海深处躲了起来。
  “我就不信你不会再出现!”姚远怀愤愤地抱起洛离,离去前说道:“把这儿处理干净!”村落四周阴暗处,一道道影子浮现,是隶属于姜氏的影子军。
  村落四周被堆满柴草,一场大火烧至天明,方才渐渐熄灭。一众影子军中,无人注意到其中两人,眸眼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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