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怎么想对我很重要

　　沧澜市是一座山城，刚好处在当年巨兽门禁区边缘，曾是战后一个大军区的驻扎地。在与临兽渊展开交流后又成为了通往灵界的重要交通节点，属于重点重建城市。城北的四平山是有名的旅游圣地，山顶有座著名的莅门台，每当巨兽门开启的日子，站在莅门台上可以直接看到近百公里外的巨兽门的空间波纹。通过台上的望远镜，甚至可以看到哪怕是在巨兽门下也看不到的空间门轮廓。
　　最近沧澜市的游客明显多了起来，这意味着巨兽门快要开启了。和其它四座灵界门不同，巨兽门虽然也是三个月开启一次，一次七天。但开启时间却并不固定在哪一天。要看地球这边和临渊兽三个月前规划的交流项目和相关人员是不是已经到位。所以往往民间的商业组织和旅行团，在距上次关闭后的第三个月月初就会纷纷入驻沧澜市。
　　掌握灵界东名洲境内两座灵界门的那两个国家，还在和泰龙城对峙。灵静和她的泰龙城使团只能绕道巨兽门回东名洲。一艘全联委禁止出售给灵界的巨型浮空艇是灵静拿着她母亲以灵管委委员名义搞来的灵管委担保协议书从一家民间浮空艇公司租来的。对于灵界诸国，虽然临兽渊再没有以前的统治力，但全联委只认也只能信任临兽渊的担保。
　　最近几天，胡尔一直忙着办各种手续，作为灵界局情报科的情报员，这次等于要出一次非可控环境里的长期任务，自然需要接受各种任务安排和谈话。值得高兴的是，灵静以胡尔去了泰龙城就是泰龙城的人，不希望那个象征地球混一代枷锁的定位芯片还在自己夫君的身体里为由。要求灵界局取出胡尔身上的那个随时会爆的定位芯片。虽然那个芯片在灵界那个网络都没有的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灵界局却还是借这个要求把三个月后送一个原生灵能者过来的原定协议换成了直接留下一位泰龙城灵能者。
　　胡尔没有回南都去看自己的养父母，甚至电话都没有打过。他不想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想妈妈哭。他要去找另外一个本应该是他妈妈的女人问清楚，当初为什么遗弃他。
　　对于胡尔来说，在情报机构工作的好处就是总能查到一些别人查不到的信息。通过相貌特征对比，他查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纪录，那个女人叫亚娜，是个灵界人，二十四年前以巨兽渊使团成员的身份通过巨兽门来到地球，二十三年前从东灵门回到灵界，自此后再也没有了关于她的信息。他会在灵静去临兽渊看望她母亲时，就下船留在临兽渊，一方面寻找那个女人，一方面等灵静去说服他父亲。这是他和灵静商量后定下的计划。灵静对于说服她的父亲其实并没有把握。就目前泰龙城的形势来说，显然一旦灵静没有成功说服他的父亲，胡尔在泰龙城就会陷入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
　　对于记得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事情的胡尔来说，仅仅是看到那么多事情的正反两面，需要对各种对立的又看似都合理的逻辑的冲突和矛盾进行化解，保持自己人格不分裂就已经是很累人的事了。就好象有人对你说，树立一个远大目标作为动力源泉，努力奋斗才是真正正确的人生观。又有人对你说，如果可以，我不想奋斗，不想努力，就想用一种让自己舒服的方式活着，这样的人生观有错么？或许胡尔会说：都没错，对于人生这种事，在不同的阶段和不同的生存环境里，都会有不同的心理需要，你的人生观也就会出现前后矛盾的纠结，这样的争论屁用没有。观念决定心态，所以自认为看透了人生真相的胡尔也总是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其实他也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人总得有个目标，不管它是大至关乎一生，或是小到我今天该做什么。如果没有目标，你会怎么活都不舒服。胡尔曾经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找到那个女人，弄清楚自己来自哪里。现在，他为自己增加了一个新的目标，努力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对感情这种事，如果用最细微的心理分析去叙述，仿佛就会失去了它的味道。所以总有人会觉得它不应该需要理由。其实，只有用真心去体会过的人，才会明白，每一份感情，都有属它自己的理由。它就在那里，不偏不倚。它的味道也在那里，不离不弃。
　　真正让灵静开心的不是胡尔猜到的结果，而是他去主动关注这些消息，去分析这件事情背后的初心。就象藏在他玩世不恭外表下，其实有颗也会泪流满面的心。越是聪明的人，对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多。同样也会对自己，对自己所处的处境，对自己喜欢的人，有越多的无奈。她最初的不开心是如此，胡尔对自己骗他的意料之中也是如此。
　　灵静对胡尔的喜欢，并不是像她所说的莫名其妙的喜欢。
　　一个内心孤独的人，总是会需要另一个孤独的内心来慰藉，或许从灵静看到胡尔第一眼，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内心的孤独。她想了解他的孤独，所以她找了他来演这场戏，起初或许不是喜欢，或许只是好奇。但是好奇何尝不是喜欢的另一种开始，只不过是需要等待一个答案来确定罢了。直到看到了那个泪流满面的胡尔，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雪域里无助地奔跑的自己，于是她得到了一个答案，于是她确定了自己的喜欢。于是她想要他对自己敞开心扉，让她进去和他相互抚慰。胡尔的心痛，是对她那份真心的怀疑，也是他自己那份真心的外露，于是灵静也确定了他的喜欢，伤心了他的伤心。最好的情感，莫过于对彼此内心的了解，像对自己内心感受的了解一样，那么确定。大多数时候，共性才是所有感情最深处的那个基础。
　　“你对泰龙城的作用不重要，你怎么想对我很重要。”灵静对胡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