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尔的眼泪

　　田伯光的正经职位是学工处的辅导员。因为比较喜欢给学生会风纪部开会，被学生们给了个风纪部主任的称号。
　　五十多岁，和很多中老年人一样，一旦他们接受了曾经坚守的旧观念被一种大多数人推崇的新潮流取代的现实后。在这股新的潮流里，他们会表现得比任何人都积极，仿佛纵身一跃，就又成为了新时代的弄潮儿。
　　当胡尔听到田伯光这个弄潮儿要喊他去谈话时，就知道不妙。
　　果然，谈话场面既诡秘又暧昧。
　　“听说，你和灵静那丫头谈上啦？”弄潮儿的表情和声音都显得极其猥琐诡异，以至于让胡尔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灵界那边派过来的一个为老不尊的间谍。
　　胡尔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这是胡尔在来时路上想好的对策。啥也不知道，啥也不说，啥也不问。
　　“没有事！没有事！不要害怕，也不要害羞。”
　　“我呢，知道你这几年在男女感情的事上表现的都很好，没有整天围着女生转的坏毛病。当然，我以前对你们管得也严。。。。”
　　“唉！不说了，不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田伯光挥了挥手，仿佛在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今时不同往日嘛，以前呢，我是为了你们以后好。不想让你们太早被那些情啊爱的影响了学业，影响了你们的前途。”老头开始找补自己行为逻辑前后不一的合理性。
　　“可现在跟灵界那边的女孩子谈恋爱是好事啊。恋爱谈好了也是很有前途的嘛！”
　　“这有什么不能让我这个老头子知道的？你们能找到一个灵界的女孩子做对象，我也是会为你们高兴的嘛。”
　　“今天叫你来呢，是想告诉你，那个女孩子可不是个普通的灵界女孩子。”
　　“我呢，也是刚知道，她们家在那边很有势力，这不，那边现在在打仗嘛，有个什么泰龙城，居然想跑我们这边来抢人。”
　　“那怎么行！他们那边再怎么打，也不能打到我们这边来嘛！”田伯光说到这个的时候有些激动。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中年人，大多小时候都经历过地球的重建，过过苦日子，也听长辈讲过太多战争时期的残酷故事，在他们心目中当下这种和平安逸的日子来之不易。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要以为抢人是为了那个事，就不会打起来，那种事情是要两情相悦才能幸福的嘛！抢人算个什么事嘛？强扭的瓜不甜，这哪里还有人权，全联委会哪里能不管？这一管是不是就要打起来。。。”老头子可能察觉到了自己的激动，开始讲自己的逻辑。
　　“灵静这丫头家里面，在泰龙城里是说得起话滴。是那城里的这个。。。”田伯光边说边竖起大拇指，伸到胡尔眼睛前面使劲晃了晃。
　　“我怎么听说，人家小姑娘天天来看你，你还板起个脸，理都不理人家！”
　　胡尔有苦说不出，已经在心里把马大林这个挫货骂了一千遍。那是板着脸么，老子那TM是吓的好不，那丫头，只要没人在旁边，眼神就开始变了，看着渗人。
　　“这是为什么嘛！要对人家小姑娘好点！这样她以后才可以听得下你的建议的嘛！”
　　“是不喜欢？我看人家灵静文文静静，长得也好，配你是很富余的！”老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为这个学生的不懂事着急。
　　“他们家是反对那个泰龙城打我们这边主意滴！人家主张和这边坐下来谈，两边开开心心的换人，对两边都好。”
　　“不然人家一个堂堂的公主咋子就舍得到放到我们这边来找对象？过来抢不就好了嘛！”
　　“听老头子我的话，对人家小姑娘好点，对你以后的幸福也好，对我们两界全人类以后的和平相处也好都是有好处的！”
　　“等下主动去找下人家小姑娘，多说点帖心的话，不会的话，就跟你们宿舍那个，那个马大林，多学习学习。我看他最近在那边的女孩子里面就很活跃！这是值得学习滴！。。。。。”整场谈话，都是田伯光一个人在那里谈，胡尔在那里听。从男欢女爱，到两界人类大义，听得胡尔都开始怀疑自己要是不配合灵静那小魔女演戏，就马上要成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子孙后代，对不起全联委，对不起地球，对不起灵界，对不起全人类的大罪人了。
　　在被弄潮儿洗了一通耳朵以后，胡尔回到宿舍就对马大林饱以老拳，最后马大林承认，曾经对最近撩的灵界妹子提过胡尔和灵静的事。那个灵界妹子又对一个同样追她的学生会干事提过这事，还提醒过他，灵静家里背景不简单。
　　“马大林，田伯光要求我向你学习哦！”语气有些阴森，听到这声音，胡尔自己都感觉是不是受到了灵静那魔女的传染。。。不过这感觉好象也挺爽。。。
　　“学习什么。。。。？胡尔，胡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怕！”在马大林的一阵鬼哭狼嚎后，胡尔渐渐平息了心里头的那团火。开始思考在离开北沧之前，怎么配合那个小魔女演好这场戏，又不会招来横祸。
　　相对地球人而言，灵界人还是相当传统的。无论男孩女孩都是坚定地拒绝婚前有那个啥行为的。所以无论是相亲会有了心仪对象的，还是牵手成功已经在培养感情的，都没有灵静和胡尔这对高调。
　　自从胡尔主动去找过灵静一次后，两人的关系就不是感情升温可以形容的了。直接跨过了彼此试探，欲说还羞，小心翼翼，心花怒放的正常程序。跳到了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阶段，比地球人之间的热恋都要来得奔放。什么大厅广众的牵手拥抱，都是小菜，激情拥吻都要时不时的在饭堂，公园，体育馆门口，宿舍楼下这些人流量大，人最多的时段来上那么一两场。搞得撩了那么多灵界妹子，最多只能牵牵手的马大林羡慕不已。整天缠着胡尔说要拜师。
　　“胡尔你是深藏不露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啊，不行你得教教我，我撩那个灵界妹子怎么就没有灵静这么开放？牵个手都要在没人的地方才肯，你是怎么说服灵静肯在那么多人面前。。。干那些事的？教教我。。。教教我。。。你这学期的饮料，不，你和你码子的饮料我都包了行不。。。。”
　　胡尔有些无奈。“行啊，你先去买两瓶饮料，我等下要给灵静带一瓶去。以后慢慢教你。。。”
　　由于这两个时常出现在公众视野秀恩爱的狗男女的奔放表现，很快，他们的背景就在学校传开了。
　　胡尔：父母都在远离沧澜市的南都行政单位工作，据说都是小科员。
　　灵静：父亲是灵界那边正在完成统一一洲大业的泰龙城三位城主之一，泰华城主，八级神将灵清云，二十年前自临兽渊退役。手下四位七级神将，同样出自灵兽渊。
　　母亲水清是灵管委名誉委员，灵兽渊八级神将。
　　在灵界，神将是不是出自临兽渊完全是两回事。真正的强大，不单单是武力强劲一个方面。相比那些依附灵界各国的野神将。每个临兽渊神将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势力。泰龙城就是由三个八级神将家族分别收拢了几十个临兽渊神将家族的集合体。由于灵静母亲水清的存在，事实上泰华城一直是三大城议事中说话最有份量的那个。
　　所以，某种程度上讲，如果不是临兽渊有个神将家族不得建国的规定。恐怕泰龙城现在得叫泰龙国，灵静也就是正正经经的公主了。
　　一个平凡无奇普通家世的地球小子配上了一个灵界豪族的公主，这种反差自然会让无数爱看热闹的人眼镜掉一地。激起更强烈的各种猜想，畅想和幻想，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漫天飞舞，成为流言蜚语的温床。
　　当然，这也是地球各种八卦媒体需要的好素材。很快胡尔就不仅仅是校园的风云人物了，成了地球全网热搜人物。被冠以“超级幸运的地球小子”称号。
　　有人通过猜测推理求证硬是扒出了灵界泰龙城有从那边的两大门户杀过地球来抢人过去配种的计划的证据。
　　又有人补齐了泰龙城主之一的灵清云和他的妻子水清是主和派坚持和平换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内幕。一时间，胡尔又成了两界和平大使，能用一场恋情左右两界和平的牛X人物。有喜欢搞事的网友，甚至在网上放出了一张P着胡尔头像的昭君出塞图。
　　不管是真心觉得胡尔幸运的祝福，还是出于嫉妒反讽的起哄，又或者是别有目的的幕后推手在背后推动。网络总是这样，不缺少狂欢的基因，缺少的只是素材。
　　当然也有人猜测这件事并没看起来那么简单。但网络狂欢的特性之一就是会淹没不一样的声音。在一片哄闹声中，这种猜测应者寥寥。
　　有些苦，总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对胡尔来说，每天和一块冰拥吻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也还勉强能接受。可每天都要谨小慎微的把握那些是个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掌握得了的分寸，一不小心就要享受冰脉入体血液停止流动，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瞬间冻结的刺激，实在有些让他吃不消。
　　很明显，灵静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全联委也在配合她。但作为身处其中当事人的自己，全然没有任何知情权，只收到一个全力配合的指令，确实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一个觉得全世界没有人知道自己感受的人总是很孤独的。孤独的人独处时难免会想家。
　　其实，胡尔是个孤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人扔在了孤儿院的门口。领养他的那对小科员夫妻都是很好的人。虽然他们在得知胡尔是混一代后，对他有了些疏远和隔阂。可胡尔却还清楚的记得自己还在襁褓中时，他们从孤儿院院长手中接过自己时欣喜的表情，仿佛他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胡尔还记得父亲第一次抱他时笨拙的动作，记得母亲一次次吻在他稚嫩小脸上的嘴唇。胡尔从出生起就记得所有一切，这或许就是他的天赋，他没敢对任何人提起过。有时候，记忆越清晰，就越会在回忆里感受到那些容易淹没在现实生活琐碎里的温馨。
　　昨天母亲打电话来时，他哭了，在成长的过程里，他总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闯祸，让父亲为自己收拾烂摊子。让母亲在别家孩子病床前道歉，然后流着眼泪责怪自己的不知轻重。可那时的他们从来没有为自己领养了个怪物一样的孩子后悔过。
　　胡尔有些恨自己是个混一代。恨那个把他丢在孤儿院门口那个女人，还有他还清楚记得的那张脸。
　　“尔尔啊，你爸爸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可妈妈没忍住。。。妈妈真希望你能带那个姑娘来看看我们，可。。。。可妈妈也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没办法强求你。只能希望你们过得幸福。。。。你要好好的对人家姑娘。。。。。。。”
　　“妈妈以前常想啊，以后你结婚了，有了孩子，那孩子肯定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唉。。。你不知道，你小时候的模样多可爱。妈妈第一次看到就喜欢上了，当时就觉得，这就是我的儿子，就是我自己生出来的亲儿子。。。”电话那边，妈妈的声音哽咽，电话这边，胡尔泪流满面。远处，一双眼睛在静静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