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天故事

　　春天的午后，阳光明媚，古老的柏油路上野草丛生。
　　一对对少男少女们在林荫下漫步，目的明确的让还未曾开始的感情升温。
　　自从基因所的消息公布以来，这座位于灵界巨兽门旁的沧澜市里，最火热最赚钱的生意便是跨界婚介所，以至于历史悠久的北沧大学也在校园内搞起了大型相亲会的勾当。美其名曰：两界交换生联谊节。
　　原本相当纯粹的，由官方推动的，以增进两界人民相互了解的，增进两界文化交流为目的的，大学交换生机制也被繁育更优秀的后代这一具有历史使命感的目标带偏了方向。仿佛每一对少男少女在这草丛上踏过的一小步都是两界人类向未来跨出的一大步。向来以反对校园恋情，特别是反对与灵界交换生的恋情闻名的“风纪部主任”田伯光，今天也坐在会场角落，眼含微笑的看着那一对对不再躲躲闪闪的少男少女们。像一位中古时期的农民伯伯看着一片金黄的麦田，眼里饱含着秋天丰收的喜悦。
　　新历五三年末基因所公布研究成果，五四年初学生会就在学校高层的默许下，以“我们应该在我们的学生时代，为了我们下一代的优秀而恋爱吗？”这样一个奇葩的主题展开了一系列极不正经的公开辩论赛。结果毫不意外，赢得比赛的正方四辩是个男孩子，总结陈词简短又奇葩：虽然未来可能不再属于我们，但它可以属于我们的下一代！前提是，我们得尽快找一个灵界的姑娘！如果在这件事上我们不去努力抢占先机，那未来只能属于别人的下一代！
　　反方辩手是个女孩子，总结陈词用了一种极具感染力的，相当复杂的自问自答正问反问的句式——我们是人类的未来吗？。。。。。。很显然，曾经是！未来一定会属于我们的下一代吗？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应该为成为新人类的父母而骄傲或者羞耻吗？。。。。。。。。应该吗？
　　我们还需要为了我们的下一代去努力工作吗？。。。。。。。。需要吗？作为还未真正成长起来的我们这一代，又能够为注定会成为未来主宰的他们做些什么呢？难道就是尽快找一个灵界的配偶恋爱吗？或许是吧！为了下一代的幸福，我们唯一可以努力的只是为他们找一个能够让他们生而优秀的母亲，或者父亲。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哀吗？当下一代比他们的父母优秀太多，他们成长的过程里，可能不会再有能够对他们言传身教的父亲母亲，不会再有一个人生路上的灯塔。他们可以超越一切，他们可以蔑视一切，他们不再懂得尊重前人的智慧，那他们的人生，又会是怎么样的人生？人类的未来，又将是一个怎样的未来？这样的人生，又真的幸福吗？
　　女孩子演讲时的表情相当丰富，那几句铿锵有力的问句的停顿，以及其间对场间环视的眼神，让这场观众全员投票制的场下男评委们低下了羞愧的头，转手却将票投给了总结陈词粗暴直接的有些不正经的正方辩手。
　　胡尔其实挺喜欢这个反方辩手的总结陈词的，尽管他知道那个女孩子有个地球人男朋友。
　　学校组织的大型相亲活动正进行的如火如涂，胡尔没有象其他闷骚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骚包机会的，同学们那样兴奋的不能自已。反而和“风纪部主任”田伯光一样，坐在会场角落微笑着看着那些个面部表情管理已经彻底崩溃的同学们，向着脱单的方向狂奔。
　　灵界的男孩女孩们似乎也受到了他们的父母或者官方的授意，极其配合，基本上来者不拒，只要来搭讪的，都会陪着对方在这条中古时期铺就的古老马路上，从会场这头走向会场那头的小树林。最终返回会场这边的都是礼貌分手，准备重新出发的。而一去不返，能够走到对面林荫下，坐在草地上促膝而谈的，应该就是牵手成功的。
　　让胡尔意外的是，那个去年辩论会上，让他印象挺深，有个地球人男友的反方辩手，似乎也和一个灵界男孩坐到了林荫下的草坪上。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唉，这真是一个连恋爱都要背负历史使命的时代啊！胡尔不㦗感叹。
　　“喂！胡尔，赶紧去，她跟我走了半天，问的都TM是关于你的问题。末了还来了句：对不起！我们两个不合适。我去！把咱这老脸臊的！”胡尔宿舍那个骚包中的骚包，马大骚从那条寻爱之路返回会场，第一时间就奔胡尔这来了，一脸衰样。“我说你可得请我喝水，咱老马这回可是用一张老脸给你做贡献了啊。”
　　胡尔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一脸鄙视。
　　“呀呸！你胡大哥我怎么也算是北沧风云一时的人物，有个把暗恋咱的灵界小迷妹还是很正常的。你这第几回了？难不成都是在帮你胡哥我做贡献？”
　　“拉倒吧！现在这情况，除了这傻不拉叽的灵静，哪个灵界妹子还有心思在意一个对她没想法，不主动去找她的地球男人？”
　　马大林忽然得意起来，伸出了三根手指。“哥们去了三次了，除了灵静，另外那两个，一个比一个直接，一个上来就：“我爹说了，我们如果结婚，得生两个，一个留在这边，一个送我家。我们那边虽然现在乱了点，可这不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么？”
　　另一个说：“我家那边靠近临兽渊，周围全是当年上过战场的灵能武士开的灵能学校，到时候孩子成长环境好，要不你跟我去那边吧。灵能在我们那边用处大，我们到时候可以跟着孩子享福。”
　　“哥们年纪还小，没啥出息，两次都是直接被吓退的。”马大林拍了拍胸口，一幅心有余悸，却又藏不住小得瑟的模样。
　　“唉，还别说，象灵静这样的姑娘，估摸着灵界那边也不多了。可惜貌似真看上你这鸟人了，弄得哥们都有些小嫉妒了。”
　　马大林其实蛮佩服胡尔的。在这个两界人民总动员，只为下一代的大好时期，但凡是个地球男人，看到个单身灵界妹子，都跟个狼似的。不管成不成，是不是真喜欢，都要上前撩拨一下，当然他马大林就是其中的代表。也只有胡尔和那个林小白脸一副绝情绝性的样子，从不主动去撩拨哪个灵界姑娘。那个林小白脸，林园，是家教好，家里也有背景，灵界媳妇这事，估计早给他安排好了。可胡尔这货，高中时就不是个安份的主，打架逃课样样精通。上了大学以后虽然收敛了不少，可也安份不到哪去，北沧校园A03宿舍楼，涉嫌赌博的斗地主，打麻将这样的活动，全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唯独在女人这件事上，这家伙安份得很不胡尔，跟个专情的情圣似的，可偏偏又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
　　“哎！我说马大林，就不许人家小姑娘很单纯的出于粉丝对偶像的崇拜，比较关注你胡哥我。。。呃。。。灵静，你怎么过来了。。。”看着忽然出现在对面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胡尔忽然有些冷。
　　“嘿嘿。。。。我怎么说的，果然有情况，你小子还装。。。呃。不是。。。。”女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了过来。
　　“那啥。。。老胡你们慢慢聊，我去那边看下。。。。”马大林尴尬的看了眼又开始四目相对的这一对狗男女，转身跑了。
　　说起来，胡尔还真认识灵静，而且相互的交集还相当深。
　　虽然今年的灵界交换生，大都是带着找个配偶的任务来北沧的。但交换生人数毕竟有限，所以北沧的男生女生们，想当然的认为，要想抢得先机，就得先下手为强。当然，大家都是文明人，又不可能像原始人那样，抢着个媳妇背着就跑。于是各种层出不穷的类似于公开斗法吸引关注的公开赛就开始了。什么学术辩论公开赛，围棋公开赛，诗歌文学即兴创作公开赛，游戏电竞公开赛，体术公开赛。甚至是纸牌斗地主，麻将接龙都开始有了公开赛。
　　没错，胡尔说的一时风云，就是这纸牌斗地主，和麻将接龙赛的双料冠军了。而且他能一举夺得两个比赛的冠军，完全是因为大多数同学都觉得丢不起这人，导致这两个比赛总共没几个人。在有限的人数里，又同时参加了两场比赛的也就胡尔一人了。
　　当然，和灵静的交集，跟这两个比赛冠军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们第一次产生交集的地方，是在体术训练馆外。
　　如今的地球体术是古武术和搏击融合后，又加入了一些灵界的体能训练方式糅合而成。因为灵界对灵能的修炼跟体术有一定的关系，曾被全联委重点推广过。发展了几十年，也慢慢的成了各大院校的传统科目。尤其是在这灵界第一门，巨兽门旁的北沧大学，尚武之风颇重，各种体术比赛更是常年都有。
　　胡尔作为一个高中时期就常打架的暴力份子，体术水平也还行，这天他去体术馆补修灵界体术理论课。
　　严格来说，他已经迟到了。这时段体术馆门口正是没人的时候，除了一个女孩，以及一个正向她强势表白的家伙。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一个家伙拉着一个女孩，站在体术馆并不宽大的大门中间表白：“灵静，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绝对配得上你家在那边的地位，我家里说了，这次你过来，一定要把你拿下，你看，这次体术冠军我也拿到了，前几天纠缠你的几个家伙我也帮你教训他们了。我敢说，你在北沧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优秀，能为你做这么多，还配得上你的地球男人了。灵静，将来我们的孩子会因为我们两个的优秀基因，进化成一个比其它新人类更强的存在，不仅会得到双方家族的资源，甚至可能会有成为未来世界领袖的希望。”
　　倒不是胡尔喜欢听墙角，主要是这家伙堵在体术馆大门中间，还把如此恶心直白无脑的话，说得比万人广场上的演讲还大声，想不听到都难。
　　胡尔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白痴！”然后紧走几步，打算从他们身边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胡尔刚和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感觉左手小臂一紧，一双手拉住了他。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女孩子坚定的声音：“唐夏！别再缠着我了，我男朋友来了。”接着一个带着少女体香的身体靠了过来，偎在他的肩膀上想要跟着他一起走进体术馆。
　　此时的胡尔和站在那里已经懵掉的那个叫唐夏的家伙一样，彻底懵了。身体随着惯性刚往前走了两步，就感觉后背一股疾风袭来。多年的打架经验带来的条件反射，让他很自然的想要向右侧身躲开，结果左臂上似乎有些阻碍，才想起还挂着个小姑娘，反应慢了半拍。左肩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一个拿过体术冠军的家伙的飞踹。
　　胡尔在向前踉跄的瞬间想着：“唉哟，这一脚力道还行。哎，不对！老子是不是碰到仙人跳了？”这是胡尔的一个毛病，在遇到突发事件时，总会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胡尔前脚一用力收住差点让他扑倒在地的冲力。转身看了眼一脸无辜状的小姑娘和那个手指着他，嘴角抽畜全身颤抖的家伙，忽然心头火起。
　　“你们这是有病是吧。体术冠军是吧，来来来，跟你胡哥打一场。我输了这妞归你，赢了，你TM离我远点！”胡尔这前半句是对那个表白男说的，后面这半句却是朝着那个莫名拉住他的手臂，想让他背锅的那个叫灵静的女孩吼的。
　　结果不出意外，这个体术冠军，实力还是有的，可在这种受了刺激，情绪异常冲动的情况下，对上打野架经验丰富无比，体术其实也相当强的胡尔，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直接几回合就被KO了。
　　倒在地上的那个家伙不能动手了，却还有眼睛和嘴，用狠厉的眼神看着胡尔，嘴里大声喊着：“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男朋友！”胡尔看了眼那个坐在台阶上无聊的玩着手里小铃铛的女孩，气得想笑，甚至有些可怜他。这女孩明显不是他能降得住的狠角色。这么大个人了据然一点都看不出来，果然对得自己那句白痴。
　　“有病！”
　　女孩仍然坐在台阶上，不再玩铃铛，用一种很奇怪的笑容看着胡尔。
　　胡尔忽然有一种被寒意笼罩的感觉，莫名的危险感瞬间填满了意识。
　　“这女人很危险，一定要离她远点。”迅速转身离开的胡尔这样想着。
　　人生总是这样，你越是想要避开的事，越是会突然的出现在你面前。
　　让胡尔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那女孩就找上了他。
　　“你应该知道，我们那边，有地位的家族，都是高阶灵能者的家族。至少也是神将级别。我父亲是临兽渊八级神将退役。”女孩很直接。“我们家族的灵能修炼术是当年临兽渊圣将亲自传授，这些你们这边知道的人不多。现在你知道了。”
　　“所以？”
　　“所以，你想不想来我们家族。”
　　“和你生孩子？为什么是我？”胡尔心里想的是，果然和那个白痴一个德性。
　　“别装了，我确定你是一代混血，并且属于能够修习灵能的那种。”女孩看着面无表情的胡尔。有点奇怪这男孩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们灵能者对同样能够修习灵能的人，有天然感应。而且。。。”从刚才出现在胡尔面前后，女孩一直是一幅高冷的姿态。直到这时才略微有些羞涩。“而且，我父亲也想知道，我们原生的灵界灵能者和地球混一代会生出什么样的后代。”
　　果然有秘密的人在某些事上是相通的，连交流都这么简单直白。胡尔又开始胡思乱想。
　　“既然这样，我也不废话了，你们也应该知道，混一代一直都有“周瑜”在管控，我们的行动是不能自己作主的。”这是胡尔第一次真正面对来自灵界的灵能者，多少还是有些心里发虚的。“当然，这边对混二代了解的也不多，基因所确实也想多方面尝试，如果你们有这样的意愿，可以直接向全联委申请。”
　　“申请就不用了，我们需要优质的灵能者，你直接转达我们的意思，就说我们用一个你们比较需要的消息来换这个安排。”
　　说到这里，灵静深深的盯了一眼胡尔。
　　“我会向全联委上报你们的意思的，但。。。。”胡尔也看了一眼灵静。“你的心太冷，我不喜欢，我希望换个对象。＂
　　胡尔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感觉不妙，周围的空气变得寒冷起来。
　　紧接着，他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羞辱。
　　他仿佛变成了冰雕，全身无法动弹，然后被这个小女孩抓住一只脚，就那样让脸在地面上拖着，一直拖到了学校公园的人工湖，然后象丢垃圾一样，随手扔进了湖里。
　　当脸在地面上磨擦时，胡尔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么晚了，应该没人会看到吧，太丢人了。。。。还好有这层冰护着脸，不然得毁容了。。。。这种女孩真的要离她远点。。。。。唉，湖里的水好暖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