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牙子

　　人市的卖主是职业的人贩子，也称人牙子。人口贩卖已被这些人牙子垄断。那些被卖人的父母或者亲属，都不允许进入这个人市。
　　明朝律法不允许贩卖人口，做人贩子要被处死。但允许被卖人有条件为奴为妓，也就是说，奴仆、妓·女都不是终身事业，最多签十年长约，还要注明赎身条件，只要满足了上述赎身条件，被卖人就是自由身了。
　　当然很多家生奴仆，就算是自由身了，也不愿意做自由民，宁愿一生为奴，这是因为做家生奴仆待遇好。
　　人市里每个棚子，插着不同旗号，这是城里黑帮各势力。官方绝不会允许一家黑帮独大，人市里有四杆不同旗子，表明城里有四大帮派做人市生意。
　　插着草标的被卖人，大都年纪相当，性别相同，三十人一堆聚在一个棚子里。棚子与棚子之间相互隔开，一个壮丁值十五两，一个健妇值十两。最多的是小孩，足有两百多人，一个个黑咕隆冬，好奇的张望着。老弱病残聚在一个角落，他们是买一送一，是有些被卖人的家眷。
　　高二郎带着一大群兵丁进入人市，吓了人牙子们一大跳。贼大胆的人牙子跑来询问，一打听大买卖上门，八名人牙子尾随在高二郎身后。高二郎身份贵重，不会回答人牙子任何问题，他只是点点头。
　　苏意跳出来了，与人牙子交谈。
　　“高副巡检说了，天有好生之德，地有养育之恩，神有度人之意，人有救苦之心。今日高副巡检只能救眼前这些人，这里几百号人，我家东主全包了，你们先商量个价，我再来讨价还价。”
　　八名人牙子蹦得二丈高，溢美之词如雷滚滚，那些买一送一的被卖人，白送也没人要，今日终于可以脱手了。
　　一名中年人牙子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头哈腰，“小的叫王思忠，按照人市规矩多嘴问一句，敢问爷要这些被卖人做什么事？这我们要登记在册，交给衙门入档的。”
　　苏意大声道：“当然是让这些被卖人吃饱穿暖，自食其力，活得有尊严，老有善养，少有书读，有病可医，有钱养家，遵循圣人的教化。”
　　人市里，一片哭声，那些被卖人全跪在地上磕头。
　　高二郎不忍再看，把头扭到一边。乡兵们都在抹眼泪，这样的东主，值得他们效忠。
　　王思忠跪地磕头，叫道：“高副巡检仁义，我们四大行今日不赚钱，把这件事做圆满点。我们会给个合理价。”
　　八名人牙子忙碌起来，拿着笔纸计算着，低声嘀咕着，“从没见过这个的买主，高二真他妈的伟大，不愧为本县娇子。”
　　王思忠道：“这可不是沽名钓誉，高二就是这种人。你们少赚点，帮主脸上还有光。我认定高二一定飞黄腾达，现在我们亏一点，让高二记住我们，结个善缘，将来我们岂不也能靠上高二。”
　　“言子有理，让我再算一遍。”
　　一名人牙子取回了计算答案，其他人牙子也是如此，他们的人性差不多溟灭了，但有时还会发点善心。
　　苏意坚定不移的说：“我要是有钱也会这么做。”
　　蒋四重忍不住骂道：“放屁！你看见乞丐都不肯施舍，还肯救老弱病残。东主是仁义，你是假仁假义。”
　　苏意怒道：“四哥，你踩到我底线了，回去我向你挑战。”
　　“呵呵”蒋四重冷笑两声，“我现在已会打三势戚家拳了，就靠这三势戚家拳，就能赢你三十二势戚家拳。”
　　苏意变成了结巴，“我······不比了。”
　　苏意没有还价，将清单递给了张曲尺。只见张曲尺有点脸红，咿咿呀呀读着清单，很多字他都不认识。高二郎不耐烦了，取过了清单。
　　“张队长，先给王思忠四千两，剩余的五百七十六两，要等一个月以后给，只要这四百五十八人还活着，就照单全付。若有被卖人在这一个月里病故，就要扣除被卖人的银子。王思忠，有没有疑问？”
　　“没有问题，就按高副巡检话办。以后有生意，还请照顾我们。”
　　王思忠低头哈腰，一副献媚的表情，连连谦谢，直说自己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又从张曲尺那里，取了四千两银票。
　　接下来是很繁琐的被卖人各自契约书，这要一式四份。一份被卖人留着，一份购买人留着，一份存留在衙门户房，一份人牙子留着。高二郎让金小鱼、张曲尺留下，处理这些事务。他在四百多名被卖人面前，说了几句暖心话，就离开了牙行人市。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充满了不公。他来到这个世界，是要解救全体劳苦大众，而不是为了称王称霸。高二郎已找到了人生意义，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一定要坚守道德的底线，将来还要救助更多的老弱孤儿。这是一份责任，勇于承担的历史责任。
　　仁其真为仁者？何仁之有。仁之所解，善位其先，故善乃人性之根本，自然之法则。
　　物竞天择，仁者无敌！
　　高二郎找了家店铺，换了一身便服，就去燕子楼赴宴了。他特点太明显，六尺多身高，相当于后世1.9米。身旁两名护卫蒋四重、苏意更显眼，一个超过2米，一个是秃顶。三个人走在大街上，就是一道风景线。
　　大街上的青皮、喇虎无不让道，不认识高二郎，也不会招惹这三人。时间还早，他们走得很慢，看见店家货物，拿在手里研究一下，又询问下价格。有商贩以为他们是收保护费的，还往苏意手里塞了一串铜钱。
　　苏意问道：“老板，你不认识我吗？”
　　老板很谦卑，“我不认识，大哥你。”
　　苏意道：“哦，不认识就好。”说完，苏意把钱揣在兜里，走了一段路，自言自语，“城里人真好，还给我钱花。东主，我要还回去吗？”
　　高二郎回道：“好人有好报，还回去干嘛。买三碗冰块蜜糖水喝。”
　　三人眉花眼笑，坐在店铺里喝着冰块蜜糖水。
　　蒋四重捧着肚皮，“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东主是这样的人。”
　　高二郎一个莞尔，哪有便宜不占的道理？看着地上树影，估算着时间，才日上三杆，三人跑到茶馆听说书了。没想到被门口收钱的小厮骗了，说书人刚下场，上去一个弹琴的老者，边说边唱地方戏，那老者鼻腔声很重，一直在哼哼。三人都听不懂，一使眼色，赶紧离开茶馆。
　　“什么玩意嘛，还要了我们十五文钱，绝对是奸商。”
　　苏意忿忿不平，刚才得来的那串铜钱花完了。
　　“东主，西大街多热闹，你应该在西大街上开几家店。”
　　高二郎道：“这里皆是老字号，在隆地县不过是其中一家门面，商家个个实力雄厚，岂是我能搬得动的。我们做这种开门生意，一定会亏本。我们不熟不做，是吧？”
　　苏意频频点头，“对，不熟不做，一开张吃一年。”
　　“走，进去瞧瞧。”
　　高二郎走进了一家丝绸店，这里来的人，绝对是有钱人。此时有钱人穿着服装，不是毛皮衣服，就是丝绸衣服。绫罗绸缎是统称，细分为绢、纱、绮、绫、罗、锦、缎、缂丝等。其中蜀锦最有名，为皇家贡品。
　　绫罗绸缎特点是鲜艳、华丽、轻薄、不易起皱，但很容易勾坏。所以穿丝绸衣服，基本不用干活了。活动起来也不太方便，都是端着架子，假模假样。
　　“高副巡检，稀客啊！一定是给你姐妹买新衣，你妹妹我看见过的，知道她的尺寸，你姐有多高啊？”
　　老板认识高二郎、高八妹，一上来就是抢生意，还拿着卷尺在高二郎身上比划。
　　高二郎是很要面子的人，急着说道：“我给大姐买一套吧，老板介绍一下。”
　　“那还用说，就这块蜀锦布料，何骨架添花，对称纹样，四方连续，色调鲜艳。再加一小块如雕镂状缂丝，制成一件金丝绣花长裙丝绸罩衣，你姐一定喜欢。我再给你找块做裙子的面料。”
　　老板一会儿工夫，从各色面料中，抽出了五块面料，也不急着裁剪，就跟高二郎磨嘴皮子。
　　高二郎招架不住，给老娘做了一套衣服，给蒋四重老婆做了一套衣服，给苏意妹妹做了一件衣服，一共花了三十两银子。事后想一想，真有点后悔。三十两银子可以拯救三个大活人，就被他轻易挥霍掉了。
　　等走出店门口，苏意安耐不住，“东主，下次我们去抢装运丝绸的商船，这可是一本万利啊！”
　　高二郎点头道：“嗯，这是个好主意。本县不能作案，跑远点，清水河与西河相通。等明年吧，我们去清水河县，打劫装运丝绸的商船。最好是晋商八大家的商船，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干了！”蒋四重猛拍大腿，下定了决心。
　　高二郎翻了翻白眼，没谱的事，想干也要有引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