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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骤然明亮时时裴晗脚下一滑，险些没站稳。
环顾四下是广阔的沼泽地，腐烂的枯枝落叶遍布，细看潮湿的地方甚至还冒着水泡，微风带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整个空间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而此刻，裴晗便在这沼泽中央的小片陆地上，大约是微微侧身就可能直接一脚滑进沼泽的逼仄程度。
裴晗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不过是测个异能，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
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沼泽蕴水，给了他不小的发挥余地。
裴晗静静思考得失的同时，也在搜索着四周可以落脚的地方，想要离开这片沼泽地。
然而下一刻耳畔隐约传来的嘶吼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想走出这里，没那么简单。
裴晗瞬间高度戒备起来，努力感受着此方水界，耳朵微动，判断着声音似乎来自……脚下？
裴晗瞳孔微缩的同时，沼泽中的气泡愈发壮大激烈，像是沸腾后水面的喧闹——伴着十二个点钟方向全面包围出现的丧尸。
其实若说是末世以来常见的丧尸，倒不如称它们为……骷髅。
十二具森森白骨，便是胆子大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毕竟……看上去就真的很让人手疼啊。
裴晗龇了龇牙，再次嫌弃起这一点都不暴躁的异能。
十二白骨虽从沼泽中浮起，虽说部分缺胳膊断腿或者有些骨折地地方，但总体看上去骨骼莹润结实，若叫哪个骨科大夫来看，说不得还要赞上一声结实流畅。
“这也算古语中的出淤泥而不染？”裴晗苦笑，绷紧身体准备逃脱。
从潜意识里他隐约感觉到，这一次的任务，便是成功上岸。
十二具白骨口中发出桀桀怪笑，向着裴晗包围而来。
然后齐齐一脚踩进沼泽中，再被这颇有灵性的沼泽托起来走下一步。
看着它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裴晗表情古怪地愣了一下，头顶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仿佛倚冬讲过的北方人的冬天。
场面一时有些搞笑。
裴晗很快反应过来，扫视一圈后，瞄准了六点钟方向，那个缺少小腿骨的白骨。
心中略微闪过那么一丢丢类似于欺负残疾人的愧疚，裴晗双手四指并拢拇指张开，手掌相对着持在身前。
一个水球蓦地出现在六点钟白骨的独腿之下。
水波看似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将那条腿钳制，不得动弹半分。
水球先是逐渐变大到包裹了它的整节小腿骨，随着裴晗的双手逐渐在胸前合拢，又缓慢地变小下沉，渐渐旋转起来。
无论控制什么力量，愈精细便愈难。
这是约摸是网络小说全行业修行者的共识。
裴晗的额角隐隐冒出汗水。
也许分出十二份的攻击都不会让他如此狼狈。
但即便如今能力的使用方式与属性皆不同，身为魔法师，裴晗更知道的是，每一丝力量，都当用在刀刃上。
度过七十余载弱肉强食的修行世界，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深思熟虑。
比如现在。
裴晗不知道能否成功，突发奇想，也不过是在赌。
水的旋转会形成什么？
裴晗唇角渐渐勾起一丝笑容。
一个漩涡在它的脚下渐渐显出了雏形。
骷髅的脚背已经没入了沼泽，随后便是小腿……
其余十一具骷髅却也渐渐适应了沼泽的节奏，无论快慢，行走皆愈发流畅。
最近的一具已然到了裴晗身后，裴晗回头看了一眼，头一歪将将避开一招白骨掌，咬咬牙，在白骨脚把他踹进沼泽之前脚下发力跳了出去。
向着独腿骷髅的方向，裴晗落在了距它更近的一块仅容单脚站立的土地上。
脑门上汗如雨下，混合着方才被那一掌擦过脸颊流下的血液，显得狼狈不堪。
裴晗双手努力维持着聚拢的姿势不变，顺便用力拔出了自己已经踏进沼泽里的一只脚，身体摇摇晃晃，好悬才以一种金鸡独立的姿态稳住了自己。
裴晗瞧了瞧那位六点钟的脚下，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漩涡还没散。
然后余光一扫那左边一骷髅那飞的老高的一脚，裴晗不由分说以高难度瑜伽姿势单腿蹲了下来。
……感觉自己人生多年都少有这么奇葩的时刻。
……
屏幕前的三位也是这么想的。
严肃的脸色渐渐就变了。
庄亦没忍住出声：“这个……第二阶段真的挺全面的，你看这个年轻人，异能使用、异能控制力和应变能力都……挺强的。”
宁焉：“……”别以为你这么认真讲话我就看不到你偷笑。
姜晋川推推眼镜，惯常强大的表情管理也有些失控。
三人聚众一线看着这场惊险刺激又莫名有些好笑的战斗的同时，房门被敲响。
响亮的三声之后，也不等开门，外面的人便一脚踹开门走了进来。
三人转头看去。
这般进门方式，不出意外是司徒婧。
姜晋川的青梅竹马，末世前世界五百强企业首席科学家，同时在国家研究院挂职，专攻生物医学，如今担曦城研究所副所长。
进门的司徒婧扎着高马尾，黑色风衣，蹬着长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气场十足。
宁焉率先笑着迎上去：“呀，司徒姐姐来啦，好久不见，弟弟好想你噢，是来看我吗？还是……来看我们副队啊？”
司徒婧拍拍宁焉的脸蛋：“姐姐也想你得很呢狐狸弟弟，不过姐姐今天来可是有正事的，你先往边上站站，乖。”
被推开的宁焉有种不祥的预感，弱弱道：“司徒姐，你……不会是来说那个第二阶段测试的吧？”
妈呀，墨菲定律它终于还是应验了吗！
司徒婧点头：“是，我们排查时发现最后一部分有问题。”
“呃……”宁焉摸摸鼻子，声音更弱了，“那可能……你来得有那么一点点晚诶。”
司徒婧疑惑地看向姜晋川。
姜晋川和庄亦默默让开身体，示意司徒婧自己看屏幕。
以为是第一阶段所以进门以来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屏幕的司徒婧凝视着屏幕的画面，一时沉默。
“到底排查出什么问题了？”姜晋川问道。
司徒婧盯着屏幕，叹了口气：“这小伙子已经快要离开沼泽了。”
姜晋川点头：“是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司徒婧有些头痛：“原本没什么不对，我们给测试者的精神暗示也是上岸……问题是我们检测最后一部分发现成功的判定不是要上岸啊。”
姜晋川蹙眉：“那是什么？”
司徒婧面无表情：“是在规定时间内保障自己安全以及自动化检测他对骷髅的应对。”
“既然有规定时间的话那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吧？”庄亦没忍住开口，“反正他上了岸，起码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姜晋川和宁焉都没插嘴，直觉这事大约没有这么简答，否则……大事前一向冷静的司徒婧应该不会是这幅表现。
果然，司徒婧缓缓摇头：“不，一经上岸，任务变更，且规定时间取消，他想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得到‘它’的认可，但这认可的标准是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
四人盯着屏幕，谁也没说出在裴晗上岸之前终止测试的话。
终究是曾经首屈一指的特战小队，便是脑子较简单的庄亦也看得出来，从那个年轻人被包围之后，便没了终止的机会。
毕竟终止是需要缓冲时间的，这段时间测试者动不得，那十二骷髅，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与其在缓冲时间一动不动地等死，还不如干脆拼一拼直接上岸。
“那应该……也没那么严重？”宁焉试探着问，“即使真的在测试过程中死去，精神上的确会受到一些伤害，但我们多提供些恢复药物，他再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吧？”
司徒婧愈发面无表情到有些冷漠：“不，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你说的十天半个月那是第一阶段，如果死在第二阶段，预计得一年半载起步，躺个一辈子也不是没什么可能，当然，一年半载以后曦城基地还在不在也说不好。”
“死在骷髅手中，和上岸以后死亡，哪个对精神的伤害比较大？”沉默许久的姜晋川问道。
司徒婧抿抿唇：“若死在一个骷髅手中还好，可若是被群殴致死，或者干脆被沼泽淹没，那还不如上岸。”
显然现在的裴晗也只有这三个选择——被群殴致死，掉进沼泽，或者上岸。
姜晋川看着司徒婧，眼神决绝中带着深深的温柔：“司徒，决定开启第二阶段之前我说过，若当真出了什么问题，便由我一力承担。”
保护国家，保卫人民。
这是军人的天职。
即便进入末世，这样的“一力承担”对于姜晋川来说也只有一种途径——以命偿命。
“行了副队。”宁焉走到姜晋川身边，语气依旧带着惯常的散漫，眼神却认真，“当时没打断你是觉得不会出事，如今真的出了问题，无论什么结果，弟弟都陪你一起担。”
庄亦出声：“算我一个。”
司徒婧也向姜晋川笑笑：“咱俩那么多年感情，可别忘了我呀，川哥。”
姜晋川缓慢地点头，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在心里为那个年轻人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