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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信仰岂容羞辱。”何明心的语气平静，态度却非常坚定。
这是个信仰至上的社会。
维护信仰的纯洁与坚定是每个灵族的头等大事，任何侮辱、诽谤他人偶像的言行都会受到严惩，由此产生的报复行为都会得到适当的原谅。
按照法律，何明心可以向老祭司发起信仰之战。
不过他既不虎，又不是幻舞的笃信者，不可能干那种鸡蛋碰石头的事。而且，何明心相信，只要发起挑战，他绝对会被老头随手拍成肉饼。
虽然不敢发起信仰之战，但是口头抗议还是喊喊的，反正老祭司不会在意这些。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他呵呵笑着，“要不我这把老骨头辛苦点，今天就把你送进凝血境？”
这是要公报私仇。
说好的坚定信仰呢，说好的为创世者牧民呢？
这是要收拾他啊。
何明心顿后背汗毛竖立，认怂道：“不劳祭司费心，晚辈可不想被人当魔族追杀。”
“无知！”老祭司不屑的说道，“哪里有什么灵族魔族的？都是人类，都是创世神的子民。”
这就是古神殿与灵族最大的差别了。
在神殿的观念中：无论灵族、魔族，还是兽族，只要出生时拥有人类的身体，并且可以发展灵智的都是人类。
在灵族的观念中，人是圣神的，任何伤害他人性命和身体的行为都会被创世神抛弃。
像种灵研究所这样的机构，如果在古神时代，早就被神谕使毁来了，根本不可能有接受鞭刑的机会。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古神殿是怎么接受那些喝人血、吃人肉的魔族的，他们又是从哪里获得上古传承的。
穿过空旷的主殿，便是神罚殿。
殿里有些清凉，只有曾经染血刑具还依稀保留了几分当年的模样，因为没有了刑讯，不再那么阴森恐怖了。
何明心又不是头回来这里，他脱下外衣，熟络的走到鞭刑架前，然后把手套在两个青铜吊环上。
“现在的古神殿，也就这点用了。”老祭司嘴里咕哝着，走到刑具前，然后伸手取下金色的长鞭，默默站在了何明心身后。
长鞭在老祭司的手上，散发着金色的神辉。
后退三步，卷起袖口。
苍老的身躯缓缓站直，松开五指，任由金色神鞭垂落在地。
蓦地间，他沉喝一声。
苍老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神鞭舞动，犹如金色长龙一般扑向何明心后背。
“啪！”
鞭影带着金光落在何明心后背。神力透过衣物，在后背上印出一道血痕。
剧烈的疼痛沿着后背，火辣辣地向里钻。
一股强大的神力沿着伤口钻进体内，然后撕裂细胞，侵袭全身。
何明心的身体顿时就成了神力和戾气拼杀战场。
从里到外的撕裂的巨疼真是酸爽，让人想要嚎却又嚎不起来。
何明心张着嘴，双瞳不停的抖动，表情和死去的9448很像。
神力和戾气斗争中，细胞颗粒被撕裂，然后修复。然后一再重复这个过程，撕裂——修复，再撕裂——再修复……
细胞颗粒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紧实、坚固。
这就是神鞭的锻体效果。
效果奇佳，只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没几个能忍受。
虽然经受着剧痛的折磨，何明心依然感觉到力量在增长，正朝着某个极限逼近。
何明心知道那是凝血境瓶颈。只要突破了瓶颈可以凝炼精血，然后顺理成章的变成魔族。
何明心可不愿化身魔族，所以他绝不突破。即使要承受加倍的折磨，也不愿意借机凝炼精血。
“啪”
“啪”
“啪”
…………
神鞭抽打着后背。
神力在何明心身体里累积，不断累积的神力粉碎了所有细胞，开始往神窍里钻，然后把住神窍里的那个小人儿击碎，化作微不可察微粒。
那个小人儿就是何明心灵魂的具化，它有着何明心的身形、何明心的相貌，还掌管着何心所有的情绪和记忆。
灵魂体被粉碎，便终于不用再忍受无处不在的折磨了。
没有了来自身体的剧痛，却并不意味着解脱；因为源自灵魂折磨更是让人难熬。
一些遗忘的记忆，如同泛起的沉积，不断冲击何明心的意志。
城门口远去的马车、被偷偷打开的首饰盒、血河漂杵的战场……
无数陈旧的记忆碎片，真的、假的纷纷在何明心的眼前划过。
带着愤怒、懊恼、与恐惧的情绪在他的胸膛炸裂。
如果身体的折磨会让人变得坚强，那么来自灵魂的痛苦却只能让人感到绝望。
面对肉体的折磨，何明心始终坚持；可是当他灵魂被击碎的刹那，当那些陈旧的记忆泛起时，他竟然感到无比的绝望，甚至想到了自杀。
神力之鞭仿若最深层的催眠。
它找出了何明心心灵深处的恐惧和欲望，然后赤裸裸地摆在何明心的面前，让他感到绝望却又必须面对。
十五神鞭，老祭司才把何明心体内异种力量完全化解。
寂静的神罚殿。
没有了呼喝声，没有了长鞭的破空声，唯有颤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老祭司放下长鞭，重新变回老态龙钟的样子。
何明心也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浑身没有力气的挂在刑架上，原本藏在衣襟内的红色珍珠坠饰，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胸前。
何明心的神窍内部，无数晶莹剔透的微粒慢慢汇聚在一起，然后重新化成一个小儿。此刻他的灵魂如同初生的婴儿，纯净透明。
这就是鞭刑强大之处，它能够净化肉体和灵魂，使人回归最本真。如果能维持这种状态，修炼速度至少提高两倍。
何明心这三年，每月都要受领鞭刑。
在无数次鞭刑的帮助下，何明心差不多完成了信仰重塑的目标，身体强度也逐步推到锻血巅峰的极限。
不过，最大的收获还是意志变得更坚韧了，已经足以媲美顶尖苦修士。
何明心如同死狗一样挂在鞭刑架上，直到勉强有些力气才强撑离开。
按照惯例，接受鞭刑者可以休息两天。何明心便没有去研究所，回了公寓倒头就睡。
何明心睡得很沉、很久。直到次日中午，何明心才被敲门声吵醒。
来人身形魁梧，披着宝蓝色的海蚕丝披风，内穿褐色的地龙短甲，腰间还挂着黑鞘银纹的骑士大剑。
他叫澹台若岚，是上古澹台氏的爵位继承人，同时也是曙光通宝的少东家，是不折不扣的大贵族。
何明心和他相识已经七年了。那时两人入学曙光大学战修系，因为同时选择进入战修系而结缘。
他们曾经组建了“轩宇战队”，并且有过命交情。直到三年前何明心的信仰崩塌之后，战队才被迫解散。
“我今天加学校办事，顺便来看看你。去了研究所，才知道昨天又找抽了，今天在家休息。”
说话间，澹台若岚穿出门廊，进了客厅。
他根本不用招呼，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当然何明心也没有招呼他的意思，开门之后就直接进了卧室。
“不是月初么，怎么突然改到昨天了？”澹台若岚问道。
何明心一边换衣服，一边简单的讲了下前天晚上的事故，包括种灵试验有所突破，自己被戾气所伤，当然绝对不会忘了吐槽那个猪队友。
不过，澹台若岚根本不关心研究所的事情。他斜靠着卧室的门框上，问道：“挨多少下？”
“十五。”
“你的意思是说你挨十五鞭？”澹台若岚不敢相信这个数字。
一般正常不过3到7鞭，15这个数值太不正常了。
何明心领了这么多次鞭刑，也只有两次超过10下。一次是昨天；另一次是三年前。
三年前那次，是何明心还是首次接受神力锻伐。十二鞭就抽得他全面失控，大小便失禁，让整个神罚殿都飘荡着恶心味道。
“又失禁了吗？”
何明心阻止道：“闭嘴！没有。”
“切，不信。”
…………
“你说我要是告诉秋儿，她会是什么表情？”
“随你？”何明心感到有些恼火了。
片刻后，他岔开话题，“中午请我吃啥？”
不过澹台若岚依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吃啥都行，我们还是继续讨论失控的问题吧。”
何明心没有接话，转身钻进了洗浴室。
“说正经的。你身体早就处于锻血巅峰，这次该不会突破了吧？”
何明心吐出漱口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感觉没有。”
何明心始终压制着身体强度，虽然早就进入炼血境极限，但始终不曾突破。
因为一旦他身体率先进入凝血境，就必定沦为魔族，断绝了凝结神心的可能。
两人走进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老饭馆，饭馆的名字挺文艺的，叫做“在别处”。传说饭馆的第一任老板也是曙光学生，信仰崩塌之后，就开了家颇具乡愁的小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