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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屎山向北千余里的地方，信使带着诏书向天下四散而去，接连生了十几个女儿的皇帝陛下终于有了皇子，天下大赦。
某个地主老财美滋滋走出家门，向着酒铺走去，他家的傻儿子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是隔壁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
街头一个正在冻得发抖的乞丐，从道旁的狗食盆里偷偷抢出了两把馊饭，就着指头的血塞进嘴里，一时间心满意足。
中原富庶地，肥胖的知州看着商家送上门来的满满一筐银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将屋檐下上的霜花震落了好几片。
北境边疆，一个妇女捂着孩子的嘴在干草丛中躲过了蛮夷的追兵，心情放松下来，看向了自己乖巧的孩子。
牛家村离，老牛头踩着了一坨狗粪，惹得众人笑声震天。
是的，今日整个天下都充斥了喜气洋洋。
今日，普天同庆！
刘宣被师父踢到了擂台上，同时一个清心咒驱散了他大部分的醉意。
灵玉面纱轻抖，大步走到了刘宣面前，“刘宣师兄，请指教！”，说着便拉开了架势，初入洞玄的她灵气鼓荡，倒也是气势十足。
自家事自家知，刘宣现在的修行境界他自己心知肚明，其实就是一个能够操控灵气的普通人而已，别说修行人了，就算是街头混混也不是十四岁的刘宣能够招架的。
当然了，认输向来不是刘宣的选项，尤其是对面的灵玉还带着一袭面纱，刘宣的灵智还是没有受到干扰的。
“可是灵玉师妹要向我挑战！”刘宣突然站着了身子背着手，俨然一副宗师高手的气度。
灵玉一愣，撇着嘴说道，“算是吧，都一样，师兄还请注意，省得拳脚无眼！”说完便揉身上前，像是一只猿猴一般飞冲上来。
刘宣翻滚到了一侧，大吼道：“师妹，先停一下！”
嗯？灵玉暂时收敛了攻势，保持着进攻的样子，看着刘宣。
“归仙宗也是名门大派，做事要讲究规矩，”刘宣说着使劲摇了一下头，恢复了一些神智，接着说道，“挑战要有挑战的顺序，这样下去不就成了街头流氓对拼了？”
“顺序？”灵玉歪着头问道。
“对啊，我们逍遥观做事儿一向讲究，从不乱来。比如啊，你想我发起挑战，挑战的内容是不是得由我来定！”
“也有道理！”灵玉点点头。
“所以说，你是最可爱的小师妹啦，要不要加入我们逍遥观，我天天给你做吃的！”见到灵玉落入了自己的套路中，刘宣不禁得意忘形了。
“师姑说过，废话多了人就丑，不堪入目的刘宣师兄，还请划出道来，不然的话，贫道就不客气了！”灵玉横眉冷对，拳头捏起威胁这刘宣。
酒壮怂人胆，当然了也会涨人志气。醉意微醺的状态是他最好的状态。当然了，这多半是刘宣的自以为是。
“我们修行是为了什么？”刘宣努力做出意气风发的样子，背着手朝着台下众人高声问道，此时如果有云雾袅绕简直就是神仙中人了。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刘宣趁着下面短暂安静，慷慨激昂地将自己的话全盘说出，“可是最近风气不正啊，我们一上午的比试都是在做什么，学猴子打架还是学蛤蟆跳舞？”
“为什么不比修为、天赋、丹药？为什么不比勤奋、专注、持之以恒？难道师尊们修为到了这个地步就是用来打架的吗？”
众人一时间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倒是云中寺的大和尚笑呵呵问庄先生，“贵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堪称四字评语。”
周围几个门派长老挤了过来，“什么评语？”
“误人子弟！”
台下人无聊打趣，擂台上的灵玉心中却有些不耐烦，“请师兄指明，要和贫道比试哪些方面？”
“好嘞，”刘宣扭头对着灵玉一脸谄媚，“既然是为了长生，我们不如以长生为题吧！”
“长生？是比一下我俩谁活得时间长？”即便是聪慧如灵玉一时间也难适应刘宣的思路。
“当然不是，我来出题，你来作答，一炷香内你如果答上来便是赢了，如果没有自然就是输了。”
“话说修道逐长生，可是即便过了千万年，终究还是要走到旅途尽头。除了十四年来飞升的几位高人，其他的仙魔鬼妖恐怕也难以摆脱死的到来。问题来了，话说我逍遥观观主发明了延寿神丹，吃一颗便可延寿千年，吃第二颗再延寿五百年，吃第三颗延寿二百五十年，药效逐次减半。假设山下庙里老和尚坐化在即，我师父携带了不计其数的丹药前去探望。那么，问题来了，老和尚总共还能活多久？”
周围一片哗然，还能这样？可是随着一柱青烟入云霄，比赛虽然怪异，但还是开始了。
灵玉丫头没有说话，蹲下身子在擂台上用手指开始了写写画画。台下的好事儿者也开始扳起了手指。一脸皱纹的大和尚颤抖着胡子问向庄先生，“那个？……延寿神丹是真的吗？”
庄先生不屑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小儿辩日，老夫子过来插了一脚，这大和尚在他眼中比老夫子还幼稚。
胖道人偷偷跑到溪水边将自己清洗干净，又飞到天上迎风吹干了自己的一身道袍，看了看仍旧在擂台上自得意满的刘宣，摇了摇头去了食堂中。
神游道人没有兴趣参与小辈的玩闹，手里捏了一直挣扎不停的虱子好奇不已，余光看见了胖道人一身清爽走来，不由喊道：“胖子，师叔我刚被这虱子给咬了，快点儿给我报仇！”
一向爱玩闹的胖道人赶紧站直了身子，抄起一把勺子扮做人家差役大喊道：“兀那，这虱子好生不懂事儿，须知道法不饶恣行之人，如今本官判你被刚才的师叔咬上一口，就此结案吧！”
两人大笑起来，胖道人突然停住了，向着神游道人躬身说道：“师叔，侄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道出在什么地方了。”
神游道人轻叹一口气，将可怜的虱子捻成了粉末，说道：“河流东奔入海，却在海边改了河道；浮云堆积，眼看着便是一场大雨，结果却化作了流光。终究是该来的，最终机缘还是灾难都随它去吧。前行是陷阱还是坦途，谁知道呢！”
修行者讲究信心洒脱，排除了杂念的胖道人依旧是那个惫懒的家伙，看着渐渐困意来袭的神游道人，一脸坏笑地走过去，“师叔，您头发乱了，我给您梳理一下！”
一炷香的时间其实很短，灵玉已经刻画得满擂台的木板上都是各种文字。台下也尽归平静，儒家的半圣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猜出了答案，微笑着看着周围眉头皱成一团的道友。
刘宣使劲控制着发软的双腿，走到依旧低头写个不停的灵玉面前，说道：“好师妹，时间快到了，要不认输得了，回头到我逍遥观中来，我慢慢教你啊！”
灵玉突然手抖了一下，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刘宣，“师兄，我想通了！”
“那么厉害？快点儿告诉师兄，大和尚到底多少年岁，可不能蒙啊！”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灵玉缓缓站了起来，双手拉开架势，“师姑说过，不要到别人的阵法中破阵，也不要到别人家里比赛找东西，更不要在自己不太了解的领域和别人硬拼。”
“什么意思？”刘宣一时不解，台下的众人当然也没搞明白。
“意思就是，如果算术上我不能击败你，那我直接用拳头就好了，山不过来我便过去！”灵玉周身凝练出层层灵气激荡，接着一道青影撞了过来。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吗？”自诩天选之子的刘宣在半空中回味着这句话。是的，他顿悟了，但是顿悟的地点不是十分理想，半空中飞翔的姿势实在不适合思考重大问题。
这个世间总是有很多的道理、规矩、常理，像是修好的路，平坦顺畅，让人们忘记了脚踩在粗糙砂石上面的刺痛；像是架好的桥，勾连两岸，让人们忘记了趟过溪水的痛快。有的时候，远离道路桥梁的地方可能就藏着世间奇景。
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识海来收纳灵气，那就打开识海来者不拒，那就强行改变灵气来适应识海，那就同这天地混为一体。
在胡思乱想之中，刘宣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扎进了冰冷的溪水之中。惊走了几只闲散金鱼。
胖道人也在师叔的弹指之下，紧随着刘宣一头进了溪水。
擂台上，灵玉被宣布失败，气呼呼走了下去，新上来了两个小和尚，一个是云中寺的新一代弟子，一个是孽禅宗的内门新人，两个和尚对视一眼，“要不我们比试背诵经文吧！”
溪水中，胖道人将刘宣捞了起来，不过刘宣仍旧紧闭着眼睛，只甩出一句“师父，替我护法！”，便又重新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