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涂山风骨

　　忙着四处搜刮的众人听到山羊胡的话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整理着衣冠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却要紧绷着脸装作不食人间烟火，反倒是愈加像跳梁小丑。
　　“呃…，咳咳，道兄所言极是，正事自然是要办的，只不过这荒域荒废万年，涂山宝库中实在是没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上面的眼，不如…，”一个丹凤眼，书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手中折扇轻摇，话说到一半略一停顿，打量着众人神情，“咳！小弟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丹凤眼一跺脚，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这里面的东西虽然上面看不上，但对咱们兄弟来说，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如咱们私下平分，上面问下来，咱们统一口径，想必大人们也不会太过计较，各位意下如何？”
　　丹凤眼这番话也算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刀疤脸最藏不住心思，当下就想说好，却是被山羊胡一句话堵了回去，“阁下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山羊胡眯着眼玩弄着臂上缠绕的金环蛇。
　　“道兄这么说，是准备独善其身了？”书生掐准了众人的心思，众人之中那刀疤脸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夯货，其余众人也大多有这方面的心思，唯独这个山羊胡，总给人危险的感觉，此时书生这句话已经是在暗暗拉拢众人，孤立山羊胡。果不其然，刀疤脸此时已是恶狠狠的瞪着山羊胡，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
　　“呵呵，兄弟这话忒的见外了些，不是愚兄我独善其身，实在是这人多口杂，届时无事还好，若是走漏风声的话，那…”山羊胡自知以一敌众太过吃亏，此时还是妥协为上，只得将话头引开，自己再寻时机遁走。就算自己修不成那天才功法，只要找个时机献出去，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娘的，你们这帮人说话真费劲！”大疤脸扛着长刀骂骂咧咧的说道，“哪个多事，宰了便是。”
　　“那不如现在就永绝后患。”听到刀疤脸的话，山羊胡和丹凤眼对视一笑，同时开口道。
　　众人围在一起，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便从剑拔弩张变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显然是分赃完毕。随后众人拿定主意，走了出去。
　　此时的天色已是微微泛白，看守涂山众人的小喽啰们看见仙师大人们终于走了出来，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个个的低着头唯恐惹恼了仙师，丢了性命。
　　“咳咳！里面的东西都清点好了，你们几个进去搬出来，胆敢私藏，小心你们的脑袋！”山羊胡咳嗽了两声，随后说道。
　　“是！”小喽啰们应声答道，不敢迟疑。仙师们相视一笑，刀疤脸正要进去先解决了这些碍事的家伙，只撇见一道红光擦着自己的右臂射进库中。
　　刀疤脸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山羊胡一眼，山羊胡闭目养神不去理会，“这么好的进补血食可不能浪费。”
　　“哼！”刀疤脸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心中也是在惊诧这山羊胡的手段，自进入沙漠以来，从未见过这山羊胡出手，但就只那条金环蛇就已经令刀疤脸感到危险，这种人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被毒蛇盯着的感觉，属实可怕。
　　刹那间，几十声凄厉的惨叫从宝库内传出，远处沙丘的一老一少都能清晰的听到，少年本就心急，此时听到惨叫更是方寸大乱，挣扎着就要跑过去，却被老者死死的按在身边。
　　“放开我！让我过去！”
　　老者平静的看着远处，举起酒壶满满的灌了一大口，打着酒嗝问道：“你想死？”
　　“你说过…我求你…就会救…他们的，会救他们…”少年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世间有什么事比亲眼看着亲人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更绝望呢？
　　“站起来！”老者严厉喝到，“记住，什么时候，也别把头低下！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站直了把天捅个窟窿！”少年被老者拎了起来，“你以后的路，涂山的路，都要靠你趟出来，如此心性怎么成大事！”
　　“求求你…，救他们…”少年已是完全失了心智，重复的说着一句话。
　　“哼！”老者冷哼一声，少年只觉心神一阵，眼神重新有了些许光彩，被老者强抬起头，望向天边，“睁大眼睛看清楚，你的敌人在这！”少年眼中的金光大盛，隐约间看到云层之上似是有什么人在望着自己，恍恍惚惚，辨不清模样。
　　涂山众人围在一起，盘坐在地上，在仙师们的注视下，像极了待宰的羔羊。男人在外，妇女儿童被围在正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呵呵，”丹凤眼书生走了出来，冷笑着掐住涂山烈的脖子，“只要你求我，我可以把你炼做活尸，让你这副皮囊能长留于世，如何？”书生的话像极了怜悯，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能将堂堂上古八家的涂山家主炼做活尸，那一定很有趣。”山羊胡玩味的说着，众人闻言具是哈哈大笑。像他们这样做惯了狗的奴才，能有将大人物踩在脚下的机会，一定是要玩腻了才会杀掉，而此时，他们的兴致正浓。
　　只是，这些仙师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涂山众人双手淌下的鲜血正在慢慢汇聚，凝聚为一个古老的图腾，这个图腾曾让天下噤声，世人仰望。而如今，却被世人所遗忘。
　　“什么声音？！”山羊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么多年的生死历练都能死里逃生，他的敏感曾不止一次救过他的性命。
　　“嗯？”山羊胡提醒后，众人都有些诧异，这荒漠之中除了风声还能有什么？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大地开始震颤，以涂山众人为中心，带着血色的金光冲天而起，原本微弱的音符变得清晰起来。
　　山羊胡盯着涂山众人，那古老的音符晦涩难懂，却分明是从那涂山众人口中传来，那已在砧板上的羔羊竟还有能力反抗。
　　“他娘的，给老子停下！”刀疤脸举刀就要劈下，却感到一股莫大的阻力，刀悬在半空，纵是用尽力气也难以劈下去。
　　血光更盛，那原本高高在上的仙师们此时能清晰的看到那幅用鲜血凝聚的图腾，“血…血祭！”丹凤眼书生惊慌失措，那分明是在古书上记载的涂山血祭，“快跑！”书生现在想到的只有跑，血祭将成，有死无生。
　　可是，跑得掉么？纵是涂山威名不在；纵是南阳仙境化作无数荒丘；纵是家族羸弱断绝修行；涂山，还是那个涂山，岂容宵小随意践踏！
　　涂山烈此时站了起来，那围坐身侧的涂山众人都站了起来，因精血流失，涂山众人的生机也在慢慢消逝。此时的涂山众人肉眼可见的衰老，涂山烈的鬓角已经雪白，却站的笔直，他涂山家的骨头，还没被压弯过，无论是万年前还是现在。
　　“涂山英灵在上，不孝子孙涂山烈愧对！”涂山烈在妻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仰天长啸！此时，刚刚还高高在上的仙师们哪里还有之前的淡定从容，犹如丧家之犬，四散奔逃。
　　一声长啸，吐尽万年忍辱！以命换命，证涂山傲骨！纵是凡人之躯，涂山还是万年前那个涂山！
　　一声长啸，天地动容。远处的老者亦是感叹，望向天际的双眼微眯，嘴角挂着一丝嘲讽：“还不走么？”
　　老者猛灌了数口烈酒，大呼痛快，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一声长啸“涂山家主！竹林老鬼来赴涂山之约！”
　　转瞬间，老者已落在涂山众人面前，微微躬身道：“涂山家主，几个阿猫阿狗哪里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不经意间，老者手轻轻拍了拍涂山烈的肩膀，那冲天金光散去，即将完成的血祭就在喘息间烟消云散，涂山众人甚至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仿佛刚刚流逝的生命力都恢复了大半。
　　老者的到来，涂山众人一脸的惊愕，更惊愕的还是那几个早已吓破胆的仙师，不是都说涂山早已落寞了么？怎么还会有强者前来。
　　“前辈，都是误会，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如跳梁小丑一般的仙师们此时伏在地上，磕头如鸡啄碎米一般。
　　老者眼皮低垂，对地上的众人视而不见，像是睡着了一般。那伏在地上的众人见没有动静，很有默契的四散逃去。
　　“鬼老前辈，这…”涂山烈眼见众人逃走，忙是出声提醒，却是被老者摆手制止。站立半晌，老者突然开口，却不是对涂山烈，更像是在问这片荒漠，问这一域天地，“大哥！仙儿！借剑一用！”老者言罢，并不见什么动作，那宝库的石门却应声碎裂，历经万年不曾毁坏的宝库在老者言语间轰然坍塌，上千柄飞剑冲天而起，除了十几柄飞剑奔那逃走众人外，余下的飞剑则是射向天际。
　　剑身虽毁，剑意还在，涂山家的剑于这一日，重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