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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不得於飞便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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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作为当事人的李意卿没有在意各方反应。他专心沉浸于这一首《凤求凰》之中,深情款款的模样好似是回忆起了多年来让他日夜煎熬的思念。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只因那多年前的一面,少年心中从此留下了一抹倩影。为了早日见到她以缓解心中的苦闷,他游遍五湖四海,追寻着那个身影,却无奈黯然收场。
  仿佛是被李意卿的声音所感染那般,凤凰祥云开始躁动起来,不断有凤凰想要落下,只是很快又不得不回到其中。而台下那些曾切身体会过这一感情的才子,也不禁被再一次触动,一时间哀叹之声不绝。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一架古琴忽而出现在台上。一直站在一旁的萱儿有了动作:她从古琴下抱出香炉和檀香,开始焚香。
  而写完了这一句的李意卿则没有立刻接着作下去。他低头转身,似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他将斗笔交到萱儿手中,自己则坐到了古琴之前,开始缓缓弹奏起来。
  众人先是一愣:这诗似乎还没有作完啊?然后了然,原来是“将琴代语”啊!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琴声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呕哑嘲哳,简直如同新手。传闻李三公子琴艺卓绝来着,怎会如此?莫不是近来伤到手了?
  场中不少人都十分疑惑。直到突然间,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
  “思念成疾,无心抚琴,这是无心抚琴啊!”
  原来如此!一个满心思念的少年,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如何能演奏出美妙的乐曲?只怕他心中就如这刺耳的乐声一般痛苦吧!
  似乎李意卿也明白了自己是无心于抚琴。他重重地叹了一声,仿佛叹在了众人心头;然后起身接过斗笔,带着一股不悔的决然挥笔写下了最后两句: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笔画到最后甚至有些扭曲。李意卿写完这一句后,好不容易才留下了落款。他直直地盯着这首《凤求凰》久久不语,任凭笔从手中滑落。
  场中也是一片安静,安静到了能够听见低低的抽噎声和水珠落在地面的声响。
  良久,李意卿才转过头来。他似是不着痕迹地拭了拭眼角,然后勉强笑道:“方才有些悲从中来,情不自禁,是在下出丑了。还望各位才俊,各位小姐,以及海兄原谅。”
  说着,他又朝着四方行了一礼,还特意朝着海无量一拱手。
  “我原谅你娘!”
  海无量很想暴怒地骂出声,然后再冲上前去直接把这个装腔作势的崽种一拳打死狠狠踩在脚下。以为他没看见吗?李意卿在向他行礼的时候悄悄递出了一个戏谑的眼神!
  那模样分明是在说:你看,我演得比你好。
  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还要挤出笑脸相迎。否则他就没有了站在这里的立场:祖秀杰就是这么被他轰下去的!
  事到如今,哪怕服软也要先暂避锋芒。海无量知道,只有自己还在台上,才能有机会最后抱得美人归,完成计划。否则,只要他一下台,计划就完全失败——无论李意卿能不能博得九公主青睐,他们世家和观海派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而这正是宋仁轩那边的目的!
  但是,仅凭这样就能让他们放弃么?海无量怨毒地钉了李意卿一眼,眼中有着光芒闪过。
  早在世家和观海派在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有人阻拦——朝廷不会让他们骗到九公主,从而影响到秦皇,进而动摇整个国家的统治的。
  所以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针对京中所有有名的青年才俊,都有着应对之策。只是今晚前半部分的实施太过顺利,让他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
  “梦圣诗仙”李意卿,国公府的三公子,书画卓绝,琴棋具佳,尤其是文才,几乎是冠绝一代独领风骚。这样的俊才,其光芒无法掩盖。
  然而这样外表光鲜的他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没有修为!
  大秦以武立国,至今已有数百年,尚武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到如今,自千石之家往上者,家中子弟莫不习武;而那些穷苦人家,也有十之五六会让家中至少一人专心修道。至于平时偶尔打打拳引引气,那就几乎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事了。毫不客气的说,在大秦随便调个人出来,就是老弱妇孺也有两钧力!(一钧三十斤)
  像李意卿这样,十余岁了还没接触修行的人,偌大的京都真真是独一份。就连王川那吊儿郎当的货也是六岁起就开始练武的!
  所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这尚武的大秦,能出多大风头?
  海无量很快就把方才的暴怒压在了心底。还不待台下叫好,他就率先鼓起掌来:“李兄好文才!这首诗一看就是匠心之作,简直比在下的草作高了不知多少!这一番比试,是在下输了。”
  这话说得李意卿直翻白眼。明面上说是认输,实际上不就是暗地里讽刺李意卿是故意来踢馆,用一首早就准备好的诗来打压他的“临场发挥”么?这阴阳怪气的话也亏他说得出口。
  九公主要能看得上你这样的人,我当场,就把……就把旁边这个傻丫头囫囵吃掉!
  李意卿一边腹诽着,一边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能得到海兄的夸赞,李某真是当之有愧。不过海兄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也看出在下对九殿下是一片痴心了。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海兄可否成全李某?”
  海无量一下就被这话噎住了。他原以为李意卿会同样绵里藏针地讽刺回来,毕竟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打嘴仗。而且看他刚刚的计划这么损,多半是个刻薄小人。结果他居然问出这么个天真直白的问题,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这就让海无量准备好的回击直接被憋死。
  大庭广众之下,海无量不可能支吾半天没了气势,只好忍住慌张憋屈地回答道:“这……自有公主定夺。”
  “哦~”李意卿状若恍然大悟,却故意拖长了尾音,让这一声听起来充满了讽刺意味。但紧接着他又露出了沮丧的表情:“海兄英才盖世,只怕我是徒为海兄作嫁衣了。”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海无量原本压下的怒气又蹭蹭蹭地往上涨:且不说现在是你小子占上风,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当场这么说吧!话不好听不说,你这是要把别人往死里得罪啊!
  果然,一听这话,但凡在台上走过一遭的,脸色十有八九都有了变化。有几个性格刁钻的直接就把含着恨意的目光投到了两人身上。
  眼看自己拉仇恨的话很有效果,李意卿准备再接再励——反正在场的富家子弟很多都是世家的,宁杀错不放过。却没想到,一旁的萱儿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小丫头有事?李意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先转身捏捏小丫头憋得通红的小脸,问道:“怎么了?”
  “少爷少爷,我想起来刚刚我想说什么了!”
  按说这不是什么能在这么严肃的会场上说的话题。但看着萱儿那激动的模样,李意卿还是苦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温和地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反正这也算是落海无量的面子,管他呢。再说了,我家小女仆可比那谁重要多了。
  “刚刚少爷不是说他让很多人给他做嫁衣么?”小丫头得到李意卿的抚摸,高兴得像得了肉骨头的小狗。她一面蹦蹦跳跳蹭着自家少爷的手掌,一面旁若无人地指着海无量道:
  “这么多的嫁衣,他是要嫁给多少人啊!”
  一时间,全场寂静。
  “噗——”
  宋仁轩憋了半晌,还是没能憋住这一笑。不过倒也不奇怪,毕竟在场敢毫无顾忌地笑出来的人有他一个,所以他不用那么辛苦地憋住。于是就看到他不断地拍着胸口顺气,还要费劲地起来告罪:“噗……抱歉……哈……我失态了……哈哈哈……”
  这一笑成了导火索,不少人都被宋仁轩的这一下破了功。一时间场中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压低了截断了的笑声。不少人甚至低着头用双手捂着嘴,然后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意卿看了看海无量的脸色,已经不能说是黑了,那额头满是爆起的青筋,跟苦瓜似的……
  思前想后,李意卿还是带着三分惋惜、七分的自责,以及九十分的幸灾乐祸开了口:“海兄请勿生气,我这丫头小时候烧坏脑子了,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另外,这绝不是我暗中指使的……”
  “不用再说了!”海无量捏紧了拳头,声音低沉:“我承认自己在文采上远不如你,毕竟我来自观海派,本身所擅长的并不是舞文弄墨,而是修行!”
  他重重一踏,整个擂台顿时一片摇晃,恍若山崩地裂,地龙翻身。
  “我知晓你不善武道,因此比试由你做主。若你答应,比试方式、如何胜负等均由你来定!若你不答应,倒也正常,毕竟你已十六岁了还未修行,我不会苦苦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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