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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四兄弟勤习武艺 老周侗沥泉访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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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回。这下王员外这庄院里可就热闹了啊!立马设下香案,摆上供品,这仪式一轮接一轮儿就开始啦。先是岳飞给义父磕头、请茶。那小岳飞端端正正跪下,小脸儿激动得通红,口称“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儿参拜”。连磕仨头,跪着奉茶。周侗吃了茶叫起来,又与岳安人再互施大礼。跟着哥儿几个再跪下,敬天敬地敬父母,给老辈们都行了大礼。哥儿几个又是互施大礼,念了那一大串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论了年岁,排了长幼。岳飞为长兄,依次是王贵、汤怀、张显。一时间呼儿唤娘,叫爹喊妈的好个热闹,结拜已毕,周侗端坐椅上,几个徒弟跪下再施大礼,囗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参拜。”行礼奉茶,周侗吃罢茶,给几个小儿郎讲了几句师门的规矩,又道几句慰勉之语。一时礼毕,那王员外急忙大喊“摆宴,摆宴”。
  酒宴摆好,王员外口称“老哥哥请上座”,安排大家坐下。那汤、张二员外的安人也早已接了过来。三位安人和岳飞母亲都陪坐。陶举人坐在周侗右边,方便二人叙些军伍的旧事。一时酒菜铺摆,大伙是推杯换盏,你劝我奉好不热闹。几位安人互拉家常,陶举人与周侗叙些武林旧事,几位员外也与周侗谈些政局、战事。一桌人等欢笑一团。那四个小徒弟围边上侍候,不时添酒续茶,一个个也是喜不自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端上汤饼米饭,再上些时鲜瓜果,一桌人是尽欢而住。周侗说道:“今日谢谢员外款待了,老夫已是酒足饭饱,这就先行告退,回房安歇。”只因是宾主尽欢,说不完的旧事,道不完的今情,这一席竟盘桓了三个时辰,王员外看天色将晚,当即吩咐四个童子侍候师父回房安歇。那房早有下人收拾停当。师徒四人离席回屋,几个安人也告罪去王员外安人的内室叙话,留下三个员外和陶举人还在桌上。
  这陶举人便道:“三位员外,看今日之事,陶某行得如何?可遂了三位的心愿?”
  那王员外忙道:“陶贤弟呀,老哥我托个大,称你一声贤弟如何?”
  “使得,我等兄弟相称,最是使得。”
  “陶贤弟呀,今日周老先生一来,你就主动让贤,让四个小儿拜了周先生为师。我等三人真是感念你的大恩大德呀!”
  陶举人道:“三位,今日我一听老先生报了姓名,立马就想到,要把这周先生留下。后听他说起近况,更觉得有了七成把握。三位,我在这里已有半年,大伙儿待我不薄,与四个小童朝夕相处,也甚是喜爱。不瞒三位,以我的本事,儿郎们若一直跟着我,他日也断不会有多大出息。”
  “哎呀,陶先生过谦,过谦啦!”
  “非是自谦哪。这么说吧,我一直心中就在琢磨,如何为几个儿郎寻得一个好师父。天遂人愿,周老先生到了此处,又让我给遇上了。这是老天眷佑,送给几个儿郎的贵人哪!这么说吧,若拿我与周老先生相比,那真是山鸡比彩凤,驽马比麒麟哪!萤火虫与太阳争辉,如何争得?”
  那王员外看陶举人谈兴正旺,便道:“陶贤弟,我看你今日兴致很高,我三人也是万分欢喜,不如我等四人再喝几盏?”
  “好,好,正有此意。陶先生,咱们再喝点儿?”张、汤二外员外附和道。
  立马吩咐再取酒来,再上几个热菜。四人兴致正高,又续酒水,接着再唠。陶举人又道:“三位,周老先生武功极高,而且对兵书战策也颇有心得。只是还有一绝大的好处,三位可是省得?”三人略一交谈,汤员外便道:“陶先生说的,可是周老先生在军中多年,门生故旧颇多,日后对小儿们也有个推荐提携?”
  “哈哈,三位员外也是颇通世故啊。想那周先生在京师御拳馆任教习多年,门生故旧遍于我大宋各军中。我早年听朋友说过,周先生与宗泽宗大人,刘光世刘大人最是深交。”
  “啊!这宗大人,刘大人可是我大宋军中的柱石啊!”
  “是啊,所以我想到四个儿郎若能拜在周老先生门下,日后艺成之后,周老先生在宗、刘两位大人处稍加举荐,那几个儿郎就有了在军中升腾的机会了啊!”
  “哎呀,陶贤弟为这四个小儿费心劳力,铺排了如此一条大道,这叫我等如何谢你呀!”
  “员外,说这谢字就见外了,都是本乡本土,提携后辈也是本份。若他四人日后真能挣下个泼天的富贵,只要还记得我这个开手的师父,陶某也就知足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陶贤弟大可宽心。我等不是知恩不报的小人。那几个孩儿天性良善,断断不会忘了您这个师父的。”
  “这酒也吃得畅快,陶某今日也就算是辞馆了。我意明日便回县上去,一晃半年有余,也该回家看看,打点打点了。”
  “使不得,使不得。断要还盘桓数日,盘桓数日。”
  “周老先生到了,陶某也就不再在这里叼扰了,明日便回。三位员外县上都有生意,咱经常也有会面。日后常来常往,咱老哥儿几个也有个走动,岂不乐哉!”这是越说越亲热呀。
  次曰吃罢早饭,三位员外早已备下厚礼,安排车马。周侗也带四个儿郎齐来相送,少不得依依惜别之情。
  送罢陶举人,四个儿郎跟周侗回到院中。周侗坐下,四个儿郎齐齐站立,等师父发话。周侗说道:“你四人入我门中,昨日我已言明,同门兄弟,须得相帮相扶,断不许生些龌龊,兄弟相争。你们现今还小,日后长大成人,为个功名利禄、私心杂念而起争斗,为师断断不容。这一点你等须牢记在心。为师可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徒弟同门相杀了。记牢了否?”
  “师父,弟子们记牢了,断不敢有违师命。”
  “好,岳飞是大师兄,以后同门中事,你三个须得听大师兄安排,不得有违。”
  “是,是。”
  “前曰在村外,看你等练拳使棒,为师对你们都已心里有数,自当因材施教。今日,我且先来问问你们,你兄弟四人习武,是为了看家护院,行镖护货,还是要上阵冲杀,斩将夺旗。你等可要想好了再答。”
  四兄弟对视一下,岳飞答道:“师父,我四人虽则年幼,倒也听得长辈们说的些事情,也知我大宋边塞不宁,常遭欺凌。我四人私下也曾议过,若习武,必习那上阵拼杀的真功夫,日后才可用来保家护国。”
  周侗道:“好,陶师父教你们的只是些花拳绣棒,当不得真,只是些耍子。陶师父当年在军中,也曾上阵拼杀,立下些战功。因着你等年幼,教你们些许拳棒,也只是打打基础,活泛筋骨,长些气力。陶师父也知这些都不是当得真的功夫。若论上阵杀敌的功夫,断无这些花招样式,那是举手即杀人,挥刀即毙命。你们四个,可有这挥刀杀人的胆气?若没有,趁早回家读书,莫要白废了功夫。‘’
  四个小儿是面面相觑。跟陶师父习武,那是笑笑闹闹。没承想这周师父一来,上手就说杀人,不免都有些迟疑。
  列位,这北地之汉人,因着与更北处的外族相邻,屡有战事,从古至今,真可谓朝朝有战端,年年有征伐。北地之人,入则为民,出则为兵。所以都生得体形壮硕,生性好斗。况这河北之地,习武成风,民风彪悍,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这四个儿郎,虽略一迟疑,也是天性使然,北人的雄豪之气一起,一个个小脸涨红,相视一刻,齐声叫道:“师父,弟子敢杀人。”
  列位,这真是时代不同,价值观不同啊!现如今,咱们这儿的七八岁的孩子,都还在父母身前撒娇承欢昵。这可好,这四位小爷,却在那儿大叫着要杀人。不好评说,不好评说啊。
  周侗道:“好,你们既然定下了要学这杀人的功父,那为师就来教你们如何杀人,如何杀狠人,如何一人杀多人。古诗有云‘杀一是为罪,杀万是为雄,若杀九百万,可称雄中雄。’儿郎们哪,虽则你等还年幼,但若定下了这从军立功,上阵杀敌的决心,这一个狠字,那是断断不可丢的。
  闲话少说,这四个儿郎立下心意,定下脚跟,随着周侗勤习苦练。一边是倾心相授,一边是如饥似渴。道不尽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说不完的皮开肉绽,血流汗涌。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忽一日,天气晴好。这周侗吃罢早饭,对四个徒弟说道:“今日天气甚好,为师也生了一丝偷闲之意。你们今日自家在院中习练,为师出去走走。”岳飞便道;“爹爹今日欲往何处走动?”周侗说道:“村边有一山名唤沥泉山,山上有一寺院,叫沥泉寺,你们可曾晓得?”那王贵叫道:“晓得,晓得,那寺里我曾去耍过,爹娘也去上过香。师父不知,那山下土地都是我家的产业呢。”周侗说道:“那沥泉寺的主持智真长老,原是我当年关中军中的好友。后心灰意冷,在这沥泉寺出家礼佛。当年为师走来这凤鸣村,原本是要去拜望老友,不想被陶师父牵累,收下你们四个儿郎为徒,这就耽误了。不期一晃数年。今日晴好,突思老友。为师今日便去那沥泉寺偷闲一日,如何?”那王贵高兴,说道:“师父,我们今日都陪您去那寺里耍去,岂不快活。”周侗笑道:“王贵,我那老友在寺中修行,好的是个清净。似你等去了,哪得清静。为师与老友叙旧,你如何耐得烦听?况且佛门净地,有何耍处,伱又不是没去过。”
  王贵便道:“师父说的是,寺院里不好暄闹。师父与方丈叙话,徒弟还得站一旁侍候,确是难熬。”
  岳飞说道:“爹爹一人上山有些寂寞,儿做个陪伴,陪爹爹一同上山如何?”
  “也好,那飞儿跟我一起去,你三人今日也休息一日,各去寻乐吧。”
  当下岳飞和周侗径往沥泉寺而去,到了山门,让那小沙弥通报,一时智真长老便迎了出来。二人道不尽的恩念之情。迎入室内奉茶,二人坐下叙话,岳飞一旁站立。周侗说道:“弟早知师兄在这内黄县山中修行,早便要来拜望,也是杂事缠身,一直不得便。今日偷闲,特来拜望师兄,以解相思之苦。”那方丈便道:“师弟在京师御拳馆作教习,今日如何到了我处?”周侗道:“师兄啊,当年我力主伐辽,与宗泽、刘光世等几位大人交好。哪想那朝中一帮蝇蝇苟苟之辈,只想个输币求安。我也得罪了些人,一气辞了军职。本想回汤老家养老,正从师兄这里路过,原本要来看望师兄,不想杂事一拖,今曰才来。师兄恕罪呀。”
  “哪里哪里,我只当师弟一直还在军中,不想师弟也看穿了,辞归乡里啦。”
  “不瞒师兄说,弟从京师出来,受刘光世大人相邀,去他军中参赞了几年。刘大人督军河南。本想他那里督军一方,位高权重,弟当可一展所学。怎想到刘大人也是左支右绌,大受一帮朝中文人的闲气。弟也就生了些心灰意冷,便辞了刘大人。”
  “唉,师弟呀,当今圣上若是……。咦,师兄,这位小哥却是何人啦?”
  周侗听那长老问起岳飞,便道:“儿啊,过来见过伯父。”岳飞上前施大礼参见了长老。周侗道:“师兄,这是小弟前几年收的暝岭之子,姓岳名飞,字鹏举。就是这山下凤鸣村人。祖家也是我汤阴县人氏,因遭了大水,母子流落至此。小弟前几年收了岳飞为义子,他还有三个结拜兄弟,一起在小弟门下学艺。”
  “如此说来,师弟也在这凤鸣村安顿下来了。如此甚好,我们师兄弟也可经常叙叙了。”
  “师兄,当年我调往京师,听说师兄又调去河东路军中。想当年,师兄文韬武略,豪气干云,如何后来离职出家了?”
  师弟呀,这岳飞是你的义子,咱说话也就方便些。想我大宋开国太祖武皇帝,气象宏伟,有一统天下之志。可说实话,太祖这帝位,是从郭家孤儿寡母手上得来的,太祖在前朝掌军,因着这个他自已倒落下个病根儿。想来唐末各地武将、节度不服中央管束,终闹出个天下大乱。太祖以武人之身收拾残局,坐了大位之后,对武人起了个猜忌之心,这也可体谅。可这有宋一朝,百余年来,重文抑武,终至文恬武嬉,军中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如何得了。对北方强敌,又是一味退让。武人但凡主战,便遭文臣训斥,打压。师弟,这武人乱国,最终也就是个改朝换代,是个内乱罢了。这百余年来,一味地打压武人,倚重文人,难不成文人便不会乱国,不能祸国了吗。文人一且乱国,可比武人更甚哪。你看如今,每日里吹嘘的便是那风花雪月的文化,歌舞升平的花样,生出些‘’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东华门外唱名者,才是好男儿‘’的胡话。当今我大宋四周,虎狼环伺,由这着文化横行,不过是消磨掉汉唐血性,打折掉国家脊梁罢了。这文人一旦乱了天下,那可就不是改朝换代了,那是要亡国亡天下的!他那文化,如何挡得住外族如林的长刀啊!一旦外患大起,不就只剩个跪,只剩个降吗?为兄也是常受憋屈,心灰意冷,这才出家为僧啊!”
  原来这长老也是周侗当年少林中的同门,后二人投军,分属各地。岳飞听二人絮叼,也知晓了不少故事。
  中午时分,摆下斋饭,吃过上茶。那长老说道:“师弟年岁已高,身体看来也还健旺,也是可喜呀。”
  周侗道:“师兄,小弟身体倒还健硕,只是近月来眼晴有些模糊。想来也是老了,生出些眼疾。”
  长老道:“哎呀,可惜。我这庙后有一眼泉水,唤作沥泉,此山便因此泉而得名。前两年我也是眼中干涩,视线模糊。用那泉水烹茶后,茶水洗眼,却是神效。现在是眼清目明。往年我一直用那泉水烹茶,那茶味和今日之茶可大不一样啊。可惜就是上月,那沥泉泉眼中,忽地冒出阵阵烟气,泉水也是时有时无。僧众不敢去那泉中接水,就另找他处打了一口井。今日之茶是井水所烹,和往日用那泉水就大不一样了啊。”
  那岳飞在旁听长老这般言说,心中暗想,“那沥泉有何古怪,如何不敢取水?我今月必去取些来,为爹爹烹茶洗眼,以尽孝道。”
  有道是:沥泉山中遇怪异,天降神兵待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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