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的很多天刑蛰带着卫莱偷东西被追着打过，晚上被野狗追过。他们去海崖边钓鱼，也去过沿街乞讨，终归一无所获。他突然发现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目标那么饿上三五天立马就有目标。他现在根本没时间想什么狗屁江湖，什么大侠高人，心里除了吃饭，食物，便没有了任何东西。
　　斗兽场的比赛结束了，听说一个黝黑矮个青年笑到了最后。很多富商，门派都抛出橄榄枝，希望能收买下他。但是少年连最终的奖品一块来自海底的铉青铁都不屑一顾。要知道那可是铸剑的极品之物啊，多少人梦寐以求…没有人知道那少年师承何方，只知道一把黑色镰刀专攻下盘。手法诡异，力量极大，寻常武器会被那把黑镰轻轻一下便能震碎。也许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可是真正的高手，大人物不会在这里跟一个年青小辈出手。黑帆港那标志性的大桥边有一块巨大的石碑，名曰天幕碑。每年都会把天下最厉害的前十人贴出来，那些归隐的老家伙则不在其内，然而第一位赫然写着：天幕第一，萧木，无影，天幕第二，龙格，长晟，天幕第三，陆博宇，黎光……那黝黑的持镰少年连一个名次都没有。
　　人群中踮起脚才能看到石碑的黝黑少年嘴里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看来非得我杀几个人才能有人知道我的厉害。”说完转身便大步离去，卷起舌头吹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产自龙崖山以北的尚伦滋草原的优秀黑马便跑了过来。在龙崖山把此类马称作苍燕，少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潇洒的飞奔而去。黑马，黑衣，黑镰刀，一身自视无敌的修为。这便是刑蛰梦想中的江湖吧！
　　他下一站便是龙崖山，每年春天龙崖山都会有一场举国欢腾的围猎。牧星阁以北的云池古林里藏着世人未曾听闻的奇珍异兽，一场围猎怎么着也得死上几百人，但仍然是所有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捕获到好的猎物会被龙崖山奖赏，会成为猎人中的英雄，捕获的野兽会被拿到龙崖山的斗兽场，而那时候正事春天阳光沐浴大地的好时节。启黎平原的人正在播种，龙崖山则是举国欢腾，斗兽场正式开赛。
　　听说尚伦滋草原有一位捕猎能手，手持三叉枪，有一人战三虎的本领。被草原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黝黑少年嘴唇浮动轻轻的笑着“杀了几只家猫就被奉为神明，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猎蛟人。”
　　因为饥饿，刑蛰拿着戒指去换饭菜，走到柜前却舍不得了。最后急中生智拔下了头上的錾子递给了老板，酒菜拿很多，来到小屋前一块巨石上两个少年略显老成的吃了起来。每喝一口都要狠狠的咂吧一下嘴巴，刑蛰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随即说道“我们从今天起，结拜为兄弟如何？从此以后生死与共，同甘共苦。”卫莱呵呵笑了一声“我看行，我反正长这么大还没结拜过呢。”阴暗的黑夜看不到月亮，没有星星，两个孩子对着太阳落下的地方磕头结拜。刑蛰比卫莱大一岁便成了大哥，这也很合他的心意，他可不想给人当小弟。卫莱成了弟弟，再他心里不管有个哥哥还是弟弟都是极好的。他曾经给母亲说想要个妹妹，但是父亲却严厉的瞪了他一眼。从此再也没敢说过类似的话……
　　黑帆港的阅海山庄，那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看着远处夜幕下的大海。宗门未来让他一片迷茫，虽然自己实力已经不容置疑，可后继无人，这个宝贝孙子的确是难得的一个好胚子。却一心痴迷于剑道，对占卜之术不理不睬。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可是娇生惯养的孩子终归不懂的吃苦，总想着一步登天从此再无敌手。人终归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会死。不管多远的路快慢如何，都得经过那些必须要经过的地方才能到达。
　　脚下很远处走来一男一女，女的叫叶铭，男的叫叶烁。缓缓的走到老人身后，老人头都不会说了一句“收拾东西明天带上蛰儿和小乞丐，回宗门。”一男一女抱剑作辑离开，两个人都是从奴隶中选出来的。在他们心里眼前的老人就算让他们跳下油锅，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生命和姓名都是老人给他们的，所有的奴隶都是不幸的，但他们两个确实无比幸运的。
　　第二天依然那么冷，阴沉沉的风很大，风中下着零散的雪花。卫莱和刑蛰迷迷糊糊的醒来，一对持剑的男女站在小脏乱的小木屋两边。卫莱被吓了一跳，看到刑蛰时两人抱拳行礼道“少爷，阁主叫我们带少爷回家。”刑蛰看到他们一脸不在意回道“我要带上他，”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好”。卫莱不想跟他们去，他现在想回家。卫莱拉着刑蛰的衣角走进小屋说道“我不跟你走了大哥，冬天来快要过年了，我要回家。”眼神坚定表情严肃。
　　刑蛰点了点头说“好，不过你还是和我一起走，到时候我求爷爷叫你送你回去。等我以后剑道有成就去那个你说的竹青镇找你。”走出小屋刑蛰身后跟着卫莱，一男一女跟在最后。走到主道时，老人坐在马车中刚好行到此处。刑蛰见到爷爷立马一脸撒娇的说道“爷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回去好好练剑，什么苦都吃。”老头笑呵呵一脸慈祥的说道“好好好，坐上来给爷爷说，爷爷耳朵不好了，听不清。”刑蛰跳上马车凑到老人跟前说道“爷爷，你看到那个小家伙没有，他现在是我的结拜义弟，只要爷爷答应我把他送回家。那我就乖乖的跟你回去，以后保准吃苦听话。”
　　老头儿顿时心里一乐想到，这样就再好不过了，虽然和小乞丐结拜有失身份，可是只有关系足够好才能甘愿做他的剑侍。嘴上说着“好好好，让他先跟我们回家，到时候爷爷亲自送他回去。”刑蛰一脸开心的靠到老人怀里“谢谢爷爷，”卫莱呆呆的站在那里等待着结果，老人一个眼神，叶烁便把卫莱提起来放到了马车上。卫莱反抗着“放我下去，我要回家。我不去…”
　　老人一脸不耐烦的说“我已经答应我们家蛰儿送你回家，你放心，很快就会送你回去。”刑蛰开心的拉着卫莱说“我爷爷可好，以后你回家以后也可以来我家玩，叫牧星阁，我一定用最好的酒招待你。”卫莱挤出一个笑脸点点头。四匹黑马拉着马车，马车里干净又漂亮，卫莱翻覆的打量着。一直走到天色渐暗。老人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把刑蛰推远了一点示意卫莱坐在自己前面。一支手放在他的背心，卫莱只觉得就像无数虫子从老人手掌爬出钻进了自己的身体。热热的，很不自然。老人眉头一皱显的很烦躁喝道“停车，”叫叶铭的女人推开帘子问道“阁主，何事？”
　　老人又是一个眼神的事情，那女人便伸出手抓起卫莱丢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地上，刑蛰不解的看着，突然责问“爷爷，他是我兄弟，到底怎么了？”老人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刑蛰的脸上，大声吼道“够了，你是牧星阁的少爷，是要成为纵剑千里的剑客，是宗门的未来，不是乞丐。”刑蛰被一耳光打的懵住了，摇了下头眼神凶狠的看着老人，起身就要冲出去。老人再次说道“你如果现在下了这辆马车，我立即杀了那个小贱种。”一句话让他呆住了，卫莱艰难的爬了起来。膝盖破，鼻子也在流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刑蛰取下了食指上宽松的戒指，一手掀开帘子，丢给了卫莱，表情愤怒，眼神坚定的说道“卫莱，记住，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一天，只要我一日不死，我便永远是你大哥。”
　　说完放下了帘子，安静的坐会老头的身边。老头轻轻说了一声走，马车缓缓的远去了。车中的老人有点失落，原本想着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让他两好好相处，自己去红符宫求一张剑符。让小乞丐以身养符，找个契机让他以魂熔符，注入剑中。到时候自己孙子便也有一把真正的符剑了，却不想那小乞丐心镜气府已被人彻底打碎，估计活不过二十了，这的的确确是他未曾预想到的。
　　天彻底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大风中凌乱的落下雪片，一颗有一丝丝光的戒指在他眼前的地上，看着马车彻底消失不见。鼻子流着血，脸也蹭破了，两个眼泪慢慢的从脸颊滚落下来。没人知道他对自己一切的遭遇作何感想，擦去眼泪，不哭返笑的捡起了戒指，抬头看着天空说了一句“我一定回活着回去。”
　　他已经不知道离黑帆港多远了，只能说着那条来时的路原路返回。晚上的风很是刺骨，他两只手抱着肩膀，再一次他觉得那么想家。走了很久远远的看到了黑帆港的大桥，桥中间的黑帆港迎着风飘着，除了那摘月楼。街上的灯都灭了，他彻底的放弃了寻找乔豆儿，冒着风雪，踏过了大桥，走向了南港。在一个角落蜷缩了起来。像一只受伤的猫，唯独没有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