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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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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风很平静。
  燕承雪静静地躺在草地上,他的心情也已渐渐平复。
  所以,他又开始在想,江弄筝他们现在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再回到白马山庄?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急促奔跑的脚步,听起来人很多、很杂,像是一群人在拼命追逐。
  声音来自另一片枫林,但燕承雪却听得很清楚,仿佛就从他身边经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有着如此过人的听力,他的人生或许就会少了很多烦恼。当然,如果反过来,他的人生或许也会因此而错过很多美好。
  万物总是相对的,不是吗!
  不知这次是好还是不好,但他始终还是循着声音找过去了。
  只见一人负伤,用尽全力在奔逃。身后十几个手执兵刃的人,转眼就将追上,冰冷的刀剑,冰冷的面目。还有一支冷箭,正从那人身后射出,直击他的后背。
  这支箭射得很准,百步之内只怕很难落空,在前面奔逃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头去看,更没发现死神之手已经来到了背后。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道青光突然也出现在那人背后,那支箭随着青光一闪,便已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青光又收回到一个人的手中,这人正是燕承雪。
  他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也绝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
  金鳞堂的人他并不认识,但负伤的那个人,他却见过。
  也是在一片枫林中。
  也是燕承雪突然的出现。
  打断了那次,大刀客纪沧海与霸王枪岳银屏的决斗。
  这一次。
  “又是你!”
  这句话,燕承雪和岳银屏都没有说出口,但双方在对视一霎的眼神中,已然流露了出来。
  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在这又遇上了。
  更没有想到,他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在这生死顷刻间,两人竟都这么快就认出了对方。
  金鳞堂在江湖中威风已久,虽然他们的堂主已死,但他的这些门徒还是秉承着一贯的习性,胆敢阻拦他们的行动,成为他们的敌人,就只有刀剑相向,绝没有口舌之争。
  落叶像雪花一样飘散。
  随风,随气,飞舞,流动。
  刀光,剑影,在这落叶飞舞的林中闪烁不定。
  十五个金鳞堂的人,十五把杀人的利刃。
  还从未杀过人的燕承雪,面对疾风般的杀机,却冷静的像一只猫头鹰。
  他手中的切玉剑已出鞘,他的目光紧盯着对方每一个人最后出手的那一下,忽然闪电般出剑。
  十五个人中,就有九个人的手腕、脚踝被挑断筋脉,双眼被刺瞎。每一剑都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人已倒下,鲜血却还飘散在半空之中,未落地。剩下的六个人已被深深地震慑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出剑如此之快的人。
  岳银屏忽然大喊一声,住手!
  这六个人立刻就停手,立刻后退,并带着受伤的同伴迅速离开了。
  燕承雪也没有追,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岳银屏,口中却是问她:“你伤得重不重?”
  岳银屏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却解释道:“他们几个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暂时撤退了,我猜他们肯定还有帮手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或许现在就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燕承雪问:“他们是什么人?你还能不能走?”
  岳银屏犹豫了一会儿,眼眶忽然红了,声音有点哽咽,又过了一会才道:“他们……是金鳞堂的人。”
  燕承雪当然听说过金鳞堂,因为薛武就是因金鳞堂而死的。但他却并不知道岳银屏和金鳞堂的关系,当然,也没有人知道燕承雪和薛武的关系。
  燕承雪听到金鳞堂这三个字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又想起了薛武。
  岳银屏这时挣扎着走了几步,道:“我还能走。”
  燕承雪却停在原地没有走,他耳朵侧向一边,忽然缓缓道:“可惜我不能背你走。”
  岳银屏道:“我自己能走,不需要你背。”
  燕承雪道:“这样的话,那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岳银屏问:“为什么?”
  燕承雪道:“因为我已听到他们在赶来这边的路上了,而且这次来的人更多。”
  “这么快?”岳银屏忽然急了起来:“我还不能死,我……你能不能背我走,你既然救了我一命,能不能再救我一次,你的轻功是不是很好?”
  燕承雪摇了摇头。
  岳银屏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摇头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心里很急,很乱,只想能够尽快离开。
  金鳞堂的人虽然追杀岳银屏,但岳银屏却并不想看到这些昔日的同门师兄弟死在自己眼前,所以她刚才大喊,希望他们不要再打了。她既不能被金鳞堂的人抓到,也不想他们被杀,她只想逃。
  燕承雪道:“看来我也没办法了。”
  岳银屏道:“什么没有办法?”
  燕承雪道:“我既然救了你,当然不能再眼看着他们来杀你,但现在看来,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们了。”
  岳银屏忽然认真地看着燕承雪,看着他的脸。
  眼前这个男人,她只见过两次,而且这两次都是那么地突然,短暂。她并不认识他,更不了解他,可她现在却似乎很懂他的意思,她甚至觉得这个人一定会保她周全,只要有他在,她就是安全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岳银屏居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忽然轻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燕承雪也正看着她,这时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故意避开了她的视线,道:“我姓燕,叫燕承雪。”
  他接着又问:“姑娘你……”
  岳银屏还没说话,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她姓岳,叫岳银屏。”
  2.
  自从元万里死后,盛极一时的金鳞堂群龙无首,现在已是一盘散沙,“金甲霸王枪”的名号虽然仍在江湖中流传,却早已没有实质的威信了。
  杨麟并不是元万里最得意的门生,论武功、地位也不如元天和曹钦两人,可就连元万里也不得不承认,杨麟是他所有弟子当中,最有头脑的一个。否则,现在的金鳞堂也不可能由他一手掌控。
  元万里还在世的时候,早早就已将下一任堂主的接班人传给了元天,他手里的霸王枪就是金鳞堂门人的信物。元万里死后,元天本来应该顺利接管堂主的,可元万里的死并非正常死亡。江湖中人总有他们那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按理,元天接管金鳞堂就必须替老堂主报得冤仇,才可服众。
  元天外出寻凶,并没有带着霸王枪在身边,而是暗中将它交给了岳银屏保管。因为他感到这次金鳞堂必定会出现内忧外患的麻烦,他此次若是遭遇不测,掌门人的信物决不能落在小人之手。所以他也早就防了杨麟一手,只是他没有想到,杨麟早就安插了他的人在元天身边,元天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得过他。
  杨麟这次追杀岳银屏,为的就是要从她这里得到霸王枪。元天和曹钦两人至今下落不明,岳银屏现在不用问,也应该猜得出是谁做的了。杨麟早已将人心笼络,又扫除了最后的障碍,现在只要将霸王枪拿到手里,他自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金鳞堂的新堂主了!
  此刻,杨麟就正得意地在看着岳银屏。
  他身后除了金鳞堂的人之外,还有雄狮帮的人,就连铁王现在都竟然和他站在了一起。
  岳银屏怎么也想不到,雄狮帮居然这么快就跟杨麟结成同盟了,这放在元万里在世的时候,也是不容易办到的事。
  杨麟道:“我们并不会杀她,只要她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燕承雪看了一眼岳银屏,又看着杨麟,问:“你这话也是在跟我说?”
  杨麟道:“这不正是你现在所担心的吗?只要她交出东西,你们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燕承雪道:“就连我打伤了你们的人,也不追究了?”
  杨麟笑了笑,道:“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我最佩服说话算话的人了,”燕承雪也笑了笑,道:“不过我最恨的,也是无情无义的人。”
  杨麟又笑,冷笑:“你们现在还有资格跟我做这笔交易。”
  岳银屏忽然尖声道:“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
  杨麟淡淡地道:“我相信,你只是还没到那一刻,所以才敢说出这种话来。”
  岳银屏立刻抽出一把匕首,横刀抹在脖子上:“我只要一死,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它藏在哪里了。”
  杨麟脸色突然就变了,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问铁王道:“铁大哥,你看现在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铁王道:“你该知道,我最擅长的并不是要人死,而是要让人生不如死,只要尝过我手段的人,就没有什么是能藏得住的。”
  燕承雪却被岳银屏这一举动给惊到了。心想,就在前不久,她明明说自己还不能死,这转眼间马上就变成以死相向了,而且看起来还不像是开玩笑的。这女人变起来,怎么这么快?
  铁王这时正一步一步走向岳银屏。他的脸是青红色的,手指长过正常人,浑身肌肉就像煅烧成一块一块的精铁,瞳孔中释放出野兽的精光。
  岳银屏手中的刀,离她的脖子又贴得更近了,已划出了血迹。
  “你再敢过来一步,我马上就死在这里。”
  铁王咧嘴笑道:“你不必那么急着死,而且就算你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说的没错,她的确不必急着死。”燕承雪忽然道:“别忘了,还有我在这里!”
  铁王道:“就凭你一个人?”
  燕承雪道:“可以试一试。”
  杨麟冷笑:“你认为你有机会?”
  燕承雪很淡然:“至少,我还有命可以拼。”
  岳银屏陡然愣住!
  “他要拼命?”
  岳银屏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眼前这个只与她见过两次面的人,竟然会愿意为了她跟别人拼命。她心中自然是感动,可她嘴上却说:“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
  燕承雪却笑着道:“这次的闲事,我偏偏就管定了。”
  岳银屏滚烫的心,仿佛被冰雪给融化,终于褪去了刺眼的锋芒。她轻叹了一声,从未有过地细声柔语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岳银屏的问题,燕承雪似乎从未想过。此刻,他也完全答不上来,他自己也不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有为她去拼命的念头?
  人为什么总是会做一些,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那一时的决定,究竟又是缘起何处?
  燕承雪无法回答她,他也没有再看岳银屏。
  铁王这时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燕承雪身上,所以,他也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向来谨慎,从不轻视自己的对手。何况,他还要防着铁王身后的杨麟,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才是更难对付的。
  除了铁王和杨麟,对面还有二十几个好手。这些人之中,有的是刚在白马山庄厮杀战斗过的,有的是才加入进来,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满面杀气,凶狠阴恶,这些人本就天天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燕承雪并没有把握击败这里所有的人,要想占得优势,有时往往只需击败一个人就够了,而且这个人他也已找出来了。擒贼先擒王,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无法保证岳银屏的安全了。
  杨麟似乎也已看出了燕承雪的心思,他稍稍退了两步,将自己更深入到人群的保护之中。又使了一个眼色,六个金鳞堂的人就已慢慢绕道,在向着岳银屏左右两侧尽可能地接近。只要燕承雪一动,他们便会直接上前制住岳银屏。
  抓住了把柄在手里,到时候燕承雪自然也只能束手就擒。就算这一步成不了,他现在至少也是投鼠忌器,无法专心应对。
  杨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一切只在短时间内就被他洞穿,设计好。现在,大局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燕承雪忽然也笑了,他看着铁王,笑道:“听说你的人跟你的名字一样,都是铁打的。”
  铁王道:“你是不是很想试试?”
  燕承雪摇了摇头:“铁不好,是死的。”
  铁王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当然更不喜欢作口舌之争,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已做出了回答。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他硕大的身躯已箭一般射了出去,两把短刀交叉,直切燕承雪的腹部。
  燕承雪也已展开身形,可他的目标却不是铁王,他的目标有六个人。正是那六个,潜伏在岳银屏左右两侧的金鳞堂打手。
  极光迅影,左突右奔,燕承雪就像一道旋风般,穿插在那六个人之中。铁王一直紧追在他身后,每一次出手,他的刀明明已砍到了燕承雪,可偏偏又都是贴身划过。眨眼间,燕承雪的目标已一个一个被击倒,那些人甚至都没看清他手中的兵刃,就已倒了下去,虽然没有死,却再也无法杀人了。
  如此之快的身法,铁王还是第一次遇见,可他并没有放松,依然在努力寻找机会。就在燕承雪一剑挑断最后一个人的手筋时,铁王终于找出了破绽。他右手短刀的刀尖,封住了燕承雪拔剑出来的那一条胳膊,另一柄刀直切他的后颈动脉。
  铁王这两招虽谈不上精妙绝伦,却是十足的杀手锏,招式没有太多变化,但却最直接有效。最简单的招式,往往也是最致命的。他拼劲全力的这一击,绝不能再落空。这时,就连杨麟都已忍不住要为铁王赞叹了。
  燕承雪已感受到了背后那阵寒冷的肃杀之气,他已没有更好闪避的退路。只见他凌空翻身,用的也是最简单的一招,剑光忽闪,顿时两股鲜血迸射。
  铁王右手的刀锋在燕承雪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可他左手的杀招却并没有成功,那把刀已掉了。因为,他左手的四根手指已被整齐地削断,连同那把刀一起掉落在地上。
  他还没有倒下,像他这种铁一样的男人,绝不会因为被砍断了几根手指而倒下的,可他的心却沉了下去,简直心如死灰。就在他们同时落地,一柄锋利的剑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一柄短剑,一尺三寸长,宽仅七分。
  这柄剑就在燕承雪的手里,见血封喉的切玉剑!
  剑已见过血,铁王却并没有死,只因为燕承雪根本就不打算杀他。
  “杀了你,我反而还没这么轻松了。”
  燕承雪半边脸都已被鲜血染红,那个刀口割得并不浅,可他的神情看起来却真的很轻松。
  铁王咬牙切齿,强忍着断指的剧痛:“你不打算杀我?”
  “不过如果你敢乱动,我保证你的脖子会比手指更痛。”
  “你想拿我来要挟杨麟放人?”
  “你是个明白人。”
  “我还不想死,我还有价值。”
  “你的价值最好能体现得出来,否则,你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我是个明白人。”
  杨麟他们虽然听不清燕承雪和铁王的对话,但现在所有的人都能看明白,铁王已成了人质。
  看着脸上还在流血的燕承雪,岳银屏终于忍不住奔了过去。虽然他们俩隔得并不远,她奔跑的速度却很快,由于冲得太急,差一点就扑到了燕承雪身上,但终于还是在离他一步之外停了下来。
  她喘着很粗的气,眼中关心着燕承雪的伤势,但嘴上说的却是提醒他的话:“你小心点,杨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摆布的。”
  燕承雪点点头,笑着问铁王:“杨麟若是不受威胁,令你死在了我的剑下,你的那些弟子门生能不能放得过他?”
  铁王道:“决计不能。”
  燕承雪又问:“那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铁王突然大声喊道:“杨麟,现在要用我的命,换他们两个人的自由,你打算怎么办?”
  杨麟大声回道:“千万别伤了我铁大哥的性命,一切都好商量。”
  燕承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铁王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燕承雪道:“看来你这个兄弟,真的不把你的命当一回事。”
  铁王又问:“何出此言?”
  燕承雪道:“他若真替你的安危着想,现在就该立刻让所有人都仍掉手中的武器,并下令撤退。你看他的样子,像是会打算放我们走吗?”
  铁王并不是个怕死的人,像他这样的铁汉子,早已看淡生死。可再不怕死的人,也不能忍受被人出卖,任人摆布。
  铁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又大声吼道:“杨麟,你让所有人都退去,我他妈的伤口还在流血!”
  杨麟道:“姓燕的,你先放了我铁大哥,任你开什么条件都可以。”他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仍一动未动,也没半点要让其他人撤退的意思。因为,他心里只希望燕承雪能马上将铁王杀掉。
  燕承雪没有看错他,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他突然出手,将铁王的胳膊挟住,剑锋仍抵在他的咽喉。
  “我只能带着你一起走了,让他们谁都不许跟来,否则你立刻命丧当场。”
  铁王顺从地点点头,对着杨麟又大声骂:“我操……”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一股鲜血突然从他喉间喷射而出,他瞪着燕承雪,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燕承雪也吃惊地看着他。他至死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要了他的命。
  燕承雪的剑并未出手,铁王的咽喉却已被割断。
  杨麟也没出手,可他想做的事,已经有人替他做了,但这个人并不是燕承雪。
  这人是谁?
  枫林中并未出现其他人,只是出现了一件夺命的凶器,这时正钉在一棵枫树的树干上,划破铁王咽喉的,竟是一块小小的石子!
  燕承雪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正盯着他,一双神秘而又可怕的眼睛,忽远又忽近,仿佛躲在暗中勾人魂魄。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他已来不及去想,铁王已死,就死在他面前,他手中还握着剑。
  雄狮帮和金鳞堂的人手中也都握着兵刃,握得更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们在等,等杨麟的命令,等他的那句话。
  这句话,在这一刻,杨麟说的格外有气势。
  “杀!”
  几十把利刃、枪棒瞬间化作一片寒光,凌厉而又刺眼的光芒,万箭齐发般刺向燕承雪。刀光剑影充满了他的双眼,这一刻他的体内迸发出强烈的杀气,脑海中出现了一幅血流成河的画面。他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比万马坪的厮杀还要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形,一个柔弱如春风般温和的身形。岳银屏竟突然冲到了燕承雪前面,还带着肩伤,用身体为他挡住那几十把尖锐的利器。
  杨麟的长枪已刺到了她跟前,突然停住。他与岳银屏同门十多年,见过她柔弱的样子,见过她强横的样子,也见过她泼辣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不要命的样子。他现在并不想要她的命,他只想从她手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杨麟吃惊地看着她:“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岳银屏没有和他对视,只淡淡地道:“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这件事与他无关,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杨麟笑了,笑得仿佛很开心:“我说过,只要你肯把东西交出来,我保你们安然无恙。”
  两帮的二十几个人,铜墙铁壁般将他们紧紧围了个水泄不通。
  岳银屏已放弃抵抗,她不愿再徒增杀戮,不愿再有人为此而死。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杨麟,她低着头,虽然已绝望,可心中却十分平静。她不能再看到任何杀人的画面,就算因此她会被杀也无所谓,至少她自己在死的那一刻,可以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站在她身后的燕承雪忽然也笑了,只不过他并没有笑出声来,他笑在心里。现在他和杨麟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于燕承雪来说,已有足够的把握。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大意的时候,杨麟始终还是低估了燕承雪。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连看都还没有看清楚,杨麟就已落在了燕承雪的手里。
  “我也说过,只要我还在这里,你们就别想打她的主意。”
  “我还说过,你也不必急着用死来解脱,因为还有我在这里,你应该记住我的话。”
  杨麟也应该记住他的话,但现在他已没有机会了。他只能在燕承雪的挟持下,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枫林中隐藏着的那个人似乎也已远去,就在燕承雪瞬间擒住杨麟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阵极轻微的叹息声。
  “果然好快的身法……”
  3.
  日落西山,风渐凉。
  落叶以更快的速度坠地,铺满整片枫林。
  雄狮帮已群龙无首,留下的八名弟子与金鳞堂的人,一起就地葬了铁王。雄狮帮势力庞大而分散,虽人数众多,却很难将所有人齐聚在一起。
  铁王从小浪迹于各个地域,没有固定的家,没有固定的朋友,即使被众人尊为帮主,也从未给雄狮帮设一处长期的据点。他走到哪里,都能很快集结一群离这个地方最近的帮众。这点也十分合他的性格,所以他也早有交代,像他这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江湖中人,最适合安葬他的地方,就是他最后踏足过的那片土地。
  落叶无须归根,飘到哪里,便在哪里。
  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江湖中人想要活得安稳,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像铁王这样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雄狮帮并没有散,金鳞堂也没有散,杨麟还是那个杨麟,即使他没有得到霸王枪,整个金鳞堂也同样掌握在他手上。何况,他现在又已笼络了一群雄狮帮的人。
  因为他一定会替金鳞堂找回信物,也一定会替铁王报仇,杀了燕承雪!
  这种承诺能否实现,其实谁也没有把握,可他一定要对所有人承诺,哪怕这只是他的空口白话。
  因为他是个很透彻的人,他已等了很久,费了很多力,才等到了这一天——大权在手,高高在上,指挥众人。而这种日子也并不会太长久,所以他能够享受一天就是一天,他本就没打算能够一直如此。
  4.
  天还未黑,新月已出。
  燕承雪和岳银屏走在僻静的山道上,幽芳的近林,朦胧的远山,风中带着花草的清香。他们身上虽然都有伤,心情却不算太差。晚秋的暮色没有盛夏时绚烂,却多了几分柔和唯美,缠绵与多情。
  高鸟黄云暮,寒蝉碧树秋。
  在这样的秋色下,他们的步伐变得缓慢,内心也更宁静。
  只可惜山间没有客栈院落,在天色将黑之际,他们找到了一处竟比破败古庙还要干净的山洞。更奇的是,他们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男女,专为观赏秋景才走在这片山麓之中的。
  夕阳终于沉醉了。
  山洞中燃起火光,枯柴星火。
  岳银屏的肩伤不算太重,敷上她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包扎完伤口后,已经好了很多。
  燕承雪脸上的伤也不算太重,只不过这个创口要永远留在脸上了。
  他的脸本来很俊,棱角分明,眉目之间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斯文。无论怎么看,都很难将他和一个杀手联系在一起。
  岳银屏现在就正盯着他的脸在看,看得很认真。这是一双美丽大方的眼睛,也是一双忧郁多情的眼睛。多情的人,多情的眼。燕承雪的心跳在加快,他的眼睛也正在与她对视,看着那双眼睛,他的心从未有过如此快速的跳动,不仅快,而且热。比喝了最烈的酒还要热。
  他忽然转过脸去,不敢再看她。他是不敢,还是不忍?他难道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岳银屏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承雪陡然愣住了。他要怎么回答,直接告诉她?还是像对陆常安那样,找个理由,说个谎话骗她?
  他决定直接告诉她,但他还没有开口。
  岳银屏忽然又问:“你身上难道连一点刀伤药都不带的吗?”
  燕承雪又愣住,他并不是那种混迹江湖,争名逐利的武林人士,他连自己死后会被如何处理都不在乎,又何况是受伤?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他只有实话实说:“不带。”
  岳银屏道:“所以你的伤会自己好是吗?”
  燕承雪苦笑道:“也不会。”
  岳银屏却笑的很自然:“那你过来。”
  燕承雪就走了过去,很自然地走到她面前,他似乎也已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一双纤细雪白的手伸过来,贴近他的脸。
  “你这个伤口不是很深,但伤痕有点长,脸上的伤恢复起来没那么快。”岳银屏轻轻帮他擦拭着血迹,去污敷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自然,就好像是已经认识许久,非常熟悉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尴尬和陌生感。
  燕承雪道:“我已有这个准备。”
  岳银屏道:“你挨这刀的时候,就已想好了?”
  燕承雪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在想这个。”
  岳银屏道:“那你在想什么?”
  燕承雪道:“我在想他的刀法会不会不如我想象中好,如果一刀砍偏了,比如砍到了我的脖子,那我就倒大霉了。”
  岳银屏道:“所以这一刀总算没让你失望?”
  燕承雪道:“现在看来,我还是有点失望的。”
  岳银屏道:“你哪里失望了?”
  燕承雪道:“像你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伤痕长了点。”
  岳银屏抿着嘴,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来。
  她才笑了会儿,忽又神情变得凝重,满面愁绪。她轻叹了口气,慢慢道:“谢谢你,只可惜,我现在只能为你做这些。”
  “这不算什么。”
  “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燕承雪认真地盯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了很久,这次,他没有再躲避。这双眼睛仿佛有一种很奇特的魔力,水润晶莹,深深吸引着他,无法转移注意力,燕承雪甚至已控制不住自己。
  “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救你?”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却忽然问了她一个同样的问题:“你究竟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岳银屏笑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承雪迟疑了一下,慢慢回答道:“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岳银屏问:“为什么?”
  燕承雪道:“你一个大姑娘家,这么拼命到处找人比刀法,又被人这么拼命的追杀,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岳银屏道:“你是不是想问,那些人究竟为了什么要追杀我?”
  燕承雪道:“你愿意说,我就听。”
  岳银屏本来是个很直爽的人,这时忽然变得扭捏起来,她咬着嘴唇,眼神游离,仿佛脸都快要涨红了,他想了半天,才开口道:“你救了我一命,我本不该对你有所隐瞒,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不仅仅只关乎我一个人,我……”
  燕承雪打断了她:“你其实不必为难的,你不愿说,我就不听,我并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岳银屏似乎根本没听他在说些什么,接着又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在守着一个秘密,那些人也是因为这个追杀我,但我答应你,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这个秘密。”
  她急着一口气说完,好像生怕又会被燕承雪打断。可等她说完之后,她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由于内心的激动,由于这个沉重而又无处诉说的秘密,终于得到了一丝的释放。
  元万里的霸王枪藏在哪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是他义父留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对整个金鳞堂最重要的东西。这杆枪不仅是金鳞堂的镇山之宝,也是元万里一生所挚爱的武器,这杆霸王枪给元万里的一生带来了重大转变,给他带来了无数的风光、名望、荣誉,也包括他的死亡。
  现在,她只知道这杆枪绝不能落在杨麟的手里,绝不能再让他义父的一世英名受到侮辱。
  在这个世上,岳银屏已失去了她唯一的亲人,这杆枪现在对她来说,犹如一个掉到河里的人,手中抓到的最后一根绳子,这不单是一条救命的绳子,也是这个冰冷世间留给她最后一丝的希望和阳光。如果这杆枪再被人夺去,无疑也就夺去了她继续存活下去的意义。
  可是,她自己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就像,人有时究竟是为了某种事物活着,还是某种事物带给人活下去的意义?其实也都很难分得清楚。
  无论如何,说完这些话,岳银屏自己已感觉轻松了许多。
  燕承雪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笑的很爽朗。这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她要说的秘密是什么,如果他知道元万里就是岳银屏的义父,他现在就不可能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了。因为,杀元万里的人就是他们落霞谷的杀手,是他的好兄弟薛武。
  所以,他现在还很轻松,他笑着道:“好,我相信等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时候,一定值得开一坛好酒来庆祝一下!”
  岳银屏也笑了,她还真希望现在就能喝点酒,只可惜这里并没有。
  她的笑中带着无奈,对未知充满焦虑的无奈。但她看燕承雪的眼神,却若无其事的淡定。
  两人对视,岳银屏笑着低下了头。燕承雪再看了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低下头去。
  随即他又抬起头,忽然问她:“其实,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岳银屏想了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燕承雪又道:“就是说呢,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岳银屏好奇地看着他,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燕承雪道:“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岳银屏点点头,露出一个充满礼貌的微笑。
  燕承雪道:“其实,我是个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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