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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切玉剑 / 第八章 白马山庄

第八章 白马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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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蓝天,白云。
  阳光很暖,有风,风很轻柔。晴空一碧如洗,空气干净清爽。
  天气好,人的心情也好,路常安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脸上容光焕发,连满面的络腮胡看来都朝气十足。
  他的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而且马上就可以回山庄去复命了。因为,沿途他已收到消息,赵家经打消掉寻仇温道七一伙人的念头了,他们现在正有其他要事处理。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平息了,虽然牺牲了几个弟兄,但他们本就随时为主人和山庄做一切事情。只要事情能够做成,付出多少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
  不过,燕承雪的精神看起来却不是很好。
  他昨晚睡得很不踏实,而且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丁楚死了。
  是被人杀死的,可杀丁楚的人却并没有他梦中出现过。从醒来到现在,这个梦一直都令他感到不安,他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他一直低着头走路,眉头深锁,好像地里面会突然冒出一个丁楚来,跟他打招呼,然后叫他安心似的。
  人们常说,梦里发生的事情常常都是相反的。他只希望,这个梦也是如此。
  路常安就算是个呆子,也能看出他这心事重重的样子来。
  “燕兄弟,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燕承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道:“没有。”
  “那可是地里面埋有金子?”
  燕承雪又抬起头来,这次没有再低下去,过了半晌却忽然道:“我们是不是快到白马山庄了?”
  路常安停下脚步:“已经到了。”
  “到了?”燕承雪并没有听错,可他的眼睛也绝不会看错。此处群山环绕,密林四起,而他们正走在一条人烟稀薄的官道上,道路宽敞笔直,一眼望不到尽头,哪里有什么山庄。
  路常安当然也已看出了他的疑惑,所以他又接着道:“这里已是白马山庄的地界,到了这里也就等于到了山庄。”
  燕承雪道:“等于到了山庄是什么意思?”
  路常安道:“意思就是说,我到了这里,已十分安全,无论有什么人要害我或是想杀我,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离这片地界越近就越安全。可对于燕承雪来说,他越多走进这里一步,却越危险。不管他的任务是否能顺利完成,他都必将会葬身此地,如果他杀不了那个人,那就只有死在那人手下。如果他能杀掉那个人,他也得死!
  这就是他的命。这片土地,或许也将是他最后的踏足之所。
  燕承雪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所踩的土地是如此的真实,一种从未有过的,实实在在的真实感。
  这世上或许从来就只有土地才是真实的,其他的一切,终将都要随着时间消逝、死亡。即便有些人和事,能够跨越时间,被世人所记住,也无非只存在于不同的想象之中罢了。
  燕承雪来回踱着步,两眼故意朝四周张望着,他当然也已明白路常安的意思,他道:“此处我虽然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想必我却早已暴露在你们山庄所布下的哨眼视线范围内了。”
  路常安微笑着道:“但你却绝想不到,这些暗卡所布的位置有多隐蔽和巧妙,有些甚至连我都不知道。”
  燕承雪道:“可来到这里的人,却还根本连山庄在哪都看不到。”
  路常安道:“江湖上知道白马山庄的人很多,可到过山庄内部的外人本就没几个。”
  燕承雪道:“若是有形迹可疑的人,想混入山庄,在他连大门都还没找到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们的人给招呼回去了。”
  路常安道:“除非有人给他领路,否则他一辈子也休想找到入口在哪。”
  燕承雪道:“至少在这里,我连想都不会去想有没有门这件事。”
  路常安道:“想也没用。”他忽然伸手指着前方一片密林,道:“就算有人想到在那片密林之后有门,他也还是一样无法找得到。”
  那是一片茂密的绿林,撑天般高大的树木延绵数里,极目所望,翠绿层叠,犹如一道广阔的绿色屏障,而那道屏障仿佛远没有尽头。密林后万山迭翠,耸削壁立,巨石嶙峋,错叠成趣,也不知是人工所为,还是天工。
  燕承雪看着那片密林,忽然觉得和他们落霞谷的那片竹林是如此相似。在那片竹林之内,机关暗卡无数,道路既险且阻,更兼日夜巡哨不断,正是凭着这道屏障,落霞谷这个深藏众多杀手的地方,才从未被人发现过。同样,也从来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
  但是,白马山庄在江湖中几乎人人皆知,但偏偏却又如此神秘,隐藏得如此巧妙,似乎并不愿与外界有任何一点联系。一个名闻千里的地方,本该是海纳百川,包罗万象的。可这白马山庄,为何要弄得比佛门禁地还森严?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程,终于可以回到山庄了。
  山庄就是路常安的家,对于每一个奔波在外,居无定所的游子来说,回家的感觉当然是最好的。
  可此时,路常安却完全没有一点高兴的神情,甚至还显出一脸的难色来。
  燕承雪奇怪道:“路大哥,你怎么了?”
  “燕兄弟,我……”
  路常安欲言又止。
  如果一个朋友救了你的命,又一路护送你回家,可到了家门口,你却不请他进去做做客,尽尽地主之谊,你也自然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燕承雪并不是这种会令朋友为难的人,因为他知道路常安这样做,当然有他的理由。
  白马山庄内部除了本门弟子,是从来不许任何外人进入的,这规矩虽然很不近人情,可这就是规矩。路常安是个十分自律的人,也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无论这规矩有没有道理,他都一定会遵守,执行。就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能因此徇私。
  也正因此,路常安才会感到为难。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并不长,可他已十分了解路常安的为人和性格,此时,他也已猜到了路常安的心思。所以,他立刻笑着道:“总算到了,路大哥,那我们就此别过。”
  路常安心里充满了被理解的感激,但同时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可他们毕竟要在此分手的。
  “好,那我们后会有期!”
  燕承雪道:“后会有期。”
  他已转身走出数丈。
  路常安忽又道:“我们是不是结拜过的兄弟?”
  燕承雪回头:“你是我大哥。”
  路常安道:“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承雪微笑着道:“我们因此而结拜。”
  路常安道:“那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你若是有了麻烦,是不是应该来找我这个大哥?”
  燕承雪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路常安道:“那么你总该告诉我,你在为什么发愁。”
  燕承雪道:“我为什么发愁?”
  “你不是一个容易犯愁的人。”路常安道:“这一路来,我从未见过你像今天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若当我是大哥,至少该让我回到山庄后,能够安安心心的。”
  燕承雪怔了怔。
  他并没有忘记这次的任务,但要进入白马山庄的腹地,并不是件易事,至少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地方究竟在哪。
  眼下路常安因门派规矩,还不愿领他入庄,他也只好以进为退,另想法子。可到现在,他还并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法子,一个十全的法子。
  万全之策总不是那么容易能想出来的,可随机应变,却正是燕承雪的强项。
  就在眼下,他已然想到了一个并不算好的法子。
  燕承雪仍是一脸忧色。
  他道:“不瞒你说,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
  “做了个梦?”
  “我梦见你们庄主被人杀害了。”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心神不宁?”
  燕承雪点点头。
  路常安呆呆地看着燕承雪,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
  燕承雪也看着他。
  路常安突然捧腹大笑。
  燕承雪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燕承雪忽又神情凝重,接着道:“不过,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路常安问:“你担心真有人想杀害我们庄主?”
  “你们庄主的仇家多不多?”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哪个还没些仇家的。”
  “那我的担心是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可你的担心却是多余的。”
  “何以见得?”
  “这世上想杀我们庄主的人或许不少,但真正算得上对手的,只怕还没有几个。”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你们庄主一定也有他害怕的人。”
  “你说的是谁?”
  “这人是谁我不知道,但一定有,否则他又为何要将这山庄藏得如此隐蔽呢?”
  路常安突然不说话了。这是白马山庄的秘密,这个秘密,除了他们自己,外人绝不应该知道。
  燕承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还是接着说道:“你可听过南海玉面?”
  路常安问:“归海一刀,仇天鹏?”
  燕承雪道:“正是。”
  路常安道:“此人虽远在海外,可中原江湖却几乎无人不知。”
  燕承雪道:“能算得上是仇天鹏对手的人,应该也不多吧。”
  路常安道:“的确不多。”
  燕承雪道:“此人的刀法堪称无双,江湖上想杀他扬名的人并不算少,只可惜那些人,到头来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路常安道:“而且千灯湖高手如云,岛上的防备极是严密,不少人只怕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杀他了。”
  燕承雪道:“可最后,仇天鹏究竟是死在什么人的手上,都没人知道。”
  路常安叹息了一声,道:“但是……”
  突然之间,道路两翼的树丛里惊鸟四起,林间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还未见到人影,就已听到远处赶马人雷鸣般的喝声。
  两匹马,一个人,转眼而至。
  “好马!”燕承雪不禁失声道。
  “当然是好马。”路常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马嘶长啸,骤然就已到了他们面前。
  只见马背上那人身着云杉白袍,脸上神色匆匆。
  白马山庄终于有人来了。
  这人显然是来接路常安的,可他却并未下马,左手上绑着的缰绳牵着另一匹马。
  “山庄有事,请路大哥急随我回庄。”
  “好。”
  见到马风如此紧张的神情,路常安连问都没有再多问一句。
  马风就是眼前这个来接路常安的人,这人做事向来谨慎稳重,遇事比路常安还要冷静沉着。若非真出了急事,他绝不可能如此紧张。
  路常安翻身上马,正待起程,突然又转过来,看着燕承雪道:“燕兄弟,此刻我急需立刻回去,请你在山下附近的客栈静候,待我禀明情况,再下山来接你一同去山庄。”
  燕承雪微笑道:“保重。”
  两骑快马绝尘而去。
  燕承雪望着道路上尽起的尘土,心里面一直在想着路常安走时说的话。他知道路常安一定会再回来,因为路常安就是这种把忠义、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燕承雪知道,这种人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
  可路常安却不知道,燕承雪的真实目的。
  2.
  白马山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此刻那山庄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问题,燕承雪一个都不知道,也想不通。
  他现在似乎已有些疲倦,也不打算去投客栈,索性背靠着一颗树,坐下来休息。
  风和日暖,秋意正浓。
  他一坐下来,就感到两眼沉重,倦意立刻就上来了。
  他一闭上眼就又梦到了丁楚。
  梦里面,丁楚好像一直在对他讲话,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丁楚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丁楚心急如焚的情绪,他也十分急切地想要知道。
  所以他一直都在不断地问:“丁楚,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清,你再大声点。”
  “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他一直反复问着,丁楚的嘴也一直在动。
  可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想要冲上去,抓住丁楚,可不管再怎么努力,就是半点也接近不了他的人……
  “你是不是想喝点酒?”
  燕承雪终于听到了声音。
  可是,这并非丁楚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
  燕承雪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长相十分俊朗,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正站在他面前。
  这人身着一身青灰色劲装,不但长得比丁楚要好看得多,而且身材也颇为矫健高大,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容。
  燕承雪这一眼睁开的时候,就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
  第一,眼前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第二,天色已近黄昏。
  他这一打盹,竟然睡了这么久!
  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好像知道燕承雪在想什么,他微笑地看着燕承雪,居然道:“难道还有一件事,你没发现吗?”
  “什么事?”
  “你刚才在做梦。”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又没聋,任何一个耳朵没问题的人,都能听见你在讲梦话。”
  燕承雪对这个陌生人似乎并没多少戒心,他相信这人对他也并没有恶意,至少目前来看没有。
  凭他敏锐的觉察力,即使在睡着的时候,只要有人接近,他也能够像猎狗一般立刻觉醒,这也是落霞谷每一个杀手都必须具备的能力。
  可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前,他却一点也没察觉到,这并不是因为他睡得太沉,而是这人的轻功造诣绝不在他之下。此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出现在他面前,如果要害他,燕承雪此时也绝没可能,还可以如此安逸地坐在这里。
  所以他也很轻松的一笑,道:“刚才是你在问我想不想喝酒?”
  这人道:“你看这里除了你我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吗?”
  燕承雪道:“酒呢?”
  这人一抬手,一只精致的酒葫芦就已拿在了手里。
  这人笑道:“我可以保证,这里面装的绝对是好酒。”
  燕承雪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
  这人道:“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有些累?”
  燕承雪看着他,没说话,因为他的表情已经默认了。
  这人又道:“而且讲梦话,也很容易令人感到口干舌燥。”
  燕承雪不说话。
  这人看着燕承雪,好像又想了想,接着道:“你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想不通的?”
  燕承雪还是没说话。
  这人道:“如果换成我,一个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走路走累了,讲了一堆梦话,又有些事情想不通的,一定会很想喝几口酒的。”
  燕承雪直直地盯着这人,就好像在盯着一件稀有的古物一般。
  他叹息了一声,终于开口:“我现在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这人道:“你问。”
  燕承雪道:“第一,你究竟是卖酒的,还是算命的?”
  这人道:“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燕承雪道:“第二,你如果既不是卖酒的,也不是算命的,那你是不是打算请我喝酒?”
  这人笑了笑,道:“第一,我既不是卖酒的,也不是算命的。第二,我的确是可以请你喝点酒。”
  他接着又道:“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问题忘了问的?”
  燕承雪道:“哦?”
  这人道:“如果一个陌生人打算请你喝酒,你是不是多少总该问问这人叫什么?”
  燕承雪发现这人实在很不普通,也实在很有趣,他虽然长得十分英俊高大,但有时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燕承雪只好问:“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这人道:“我叫,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
  “这算什么名字?怎会有人这样的名字?”
  一个好人道:“这个名字当然不是真名,不过你只要知道怎么称呼我就行了,况且你以后不管在哪见到,都能认得出我。对于一个人来说,你认得他,又知道怎么称呼他,不就已经足够了吗?至于这名字是真是假,好听与不好听,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这个人做了些什么样的事情,对人究竟又是怎么样的。”
  燕承雪想了想,点点头,居然觉得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他道:“那么你对人究竟又是怎样的?”
  这位“一个好人”对人看来的确还不错。因为如果是一个刻薄小气,斤斤计较的人,就绝不会请一个陌生人喝这么好的酒了。
  他们俩现在各自倚靠着一棵树,对着缓缓下沉的夕阳,正在喝着绝佳的美酒。
  “果然是好酒。”燕承雪赞道。
  “果然是夕阳无限好!”一个好人也在赞叹。
  3.
  燕承雪现在似乎已经忘记了许多烦恼,忘记了许多令他想不通的愁事。现在他只觉得,此时此刻,实在不应该有“只是近黄昏”这样感伤的情绪,来破坏如此难得的美景。
  一个好人忽然问:“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燕承雪?”
  燕承雪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一个人好人道:“我还知道你是路常安的朋友。”
  燕承雪道:“你也认识他?”
  一个人人没有说话,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燕承雪发现这人实在很不简单,但他却并不想去猜测了,反而问他:“那你觉得,燕承雪这个人,对人究竟又是怎样?”
  一个好人道:“至少他不担心一个陌生人请他喝的酒里,是不是干净的,有没有下毒,而且还喝得很痛快。这就足以证明,燕承雪这人对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是一条男子汉。”
  燕承雪笑了起来。
  一个好人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燕承雪突然问:“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是不是也知道白马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好人居然回答得很爽快:“如果你想知道,亲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燕承雪苦笑道:“这好像并不简单,要上白马山庄谈何容易?”
  一个好人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想不想去?”
  燕承雪道:“你知道怎么去?”
  一个好人道:“很简单,只要你的轻功追得上我。”
  说完,他一笑而起,人却已跃出了两三丈远,随即就蹿入了西边的密林。
  这位一个好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知道去白马山庄的路?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还是有什么阴谋,故意要把我引去哪里?
  这些问题燕承雪也想不通,不过他这次并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要弄清这些,都必须要去看个究竟,不管那里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所以他立即展开身形,腾空急起,燕子般跟着蹿入了密林。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明月当空,漫林清幽。
  两个人影就像两阵无形无影的风,在密不透风的丛林间,一前一后,一追一逐,飒飒而过。
  他们穿过的这片密林就如刀山剑树,脚下几乎没有路,加上黑夜笼罩,根本无法辨清方向。林间不少鸟兽,被他们扰得四处奔逃,怪叫不断。
  燕承雪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一个好人”的轻功既然如此之好,耐力如此之强。
  他们已经急急地追逐了半柱香的功夫,两人都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慢下半点。追逐间,燕承雪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好人”的声音:“小心了。”
  转眼,他们就已出了密林。燕承雪还未及反应,眼前现出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水势汹涌澎湃。幸好听到提醒,有了准备,否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燕承雪在急速飞奔之下,只怕要一头栽进这条河里面了。
  只见他迅速调整身形,一个燕雀翻飞,跃向河边的一棵垂柳树,借势再向前俯冲,跟着一起奔到了河对面。
  这时,他们已来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上,两旁依然是大树参天,黑夜中隐约可见不远处奇峰罗列的山脉。
  追逐仍在继续。
  小路比密林好走得多,他们施展轻功的速度也更快,更轻松。
  路忽然又变得越来越窄,头顶上月亮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暗。这是一个晴朗的夜,天空中并没有什么云,月亮也并未隐入云层中去,可是亮度为什么会变暗?
  这“一个好人”的轻功身法,的确是卓尔不群,连燕承雪都快要自叹不如了。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燕承雪也追赶得越来越急,冷风扑面,只觉两旁的山峰也愈来愈近。恍惚间,两壁夹峙而来,他们似乎奔入了一个极狭窄的岩石洞中。四周极其黑暗,头顶上的月光更暗,有如一线。
  原来这里竟是山峰中的“一线天”。
  燕承雪在落霞谷时,也见过不少景色壮观奇特的山崖石壁,可却绝没有一处比这更奇特怪异,而且还隐藏得如此之好的“一线天”。这里也绝不像能通往山庄田园之类的地方,这位“一个好人”莫非真要引他去什么险处?
  燕承雪还来不及细想,忽然又已奔出了“一线天”,跟着在树丛中几个起落之后,居然梦境一般,已来到了一个庭院之中。
  月明星朗,草木清香。
  庭院内四下寂静,别无他人。这位“一个好人”这时已停下了脚步,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居然能追得上我。”
  燕承雪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晚凉爽的空气,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半晌,他才慢慢说了句:“阁下轻功了得,在下佩服!”
  这句话他说的很诚恳,所以他的眼神中也满是敬佩之色。
  一个好人漫不经心道:“你也不必佩服我,能追得上我的人,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燕承雪道:“身法和耐力都能有如此之好的人,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一个好人却满不在意:“你看这里怎么样?”
  燕承雪道:“很好。”
  燕承雪这时才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半山腰的平台之上。而且,这个庭院确实很不错,房舍建筑都设计得十分雅致,草木修整,花香清幽,十分适合修身养性。
  一个好人忽然拉下脸,道:“我看这里一点也不好。”
  燕承雪问:“为什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个好人道:“这里就是你想来看个究竟的地方。”
  燕承雪道:“这里就是白马山庄?”
  一个好人道:“没错,可是……”
  燕承雪道:“可是什么?”
  一个好人道:“可是这里虽然也有好酒,我却不能陪你再喝了。”
  燕承雪道:“为什么?”
  一个好人道:“因为我要走了。”
  燕承雪道:“去哪?”
  一个好人道:“去哪都比在这好。”
  燕承雪又问:“哦?”
  一个好人道:“因为这里一个好人都没有,我劝你也不要在这待得太久了。”
  燕承雪还想再问,这位“一个好人”突然凌空翻身,跃出庭院,头也没回,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苦笑,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这人的言行举止有太多都令他感到难以理解。
  但眼下,他只想确定一件事,这地方究竟是不是白马山庄?
  庭院内古树奇多,枝繁叶茂,看起来就像一把把参天巨伞,黑夜中,令人完全看不清远处的事物。
  远处完全漆黑一片。
  有几间房舍内亮着微弱的火光,燕承雪循着光亮走过去。
  他走得很慢,很小心,仿佛一只正待狩猎的动物。不管这里是不是白马山庄,在确定目标之前,他的行动都一定要十分谨慎,即要小心不能落入猎人的陷进,也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任何一个杀手,若想完成任务,就必须先学会如何保护好自己。这一点,燕承雪早已经练得比狐狸还要狡猾了。
  屋内灯火的亮度一直都很平稳。山间的风,吹过,吹到窗纸上,毫无声息的平息了,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出。
  4.
  夜,静得出奇。
  燕承雪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地方仿佛是一个无比巨大、深邃的囚笼,任它狂风海浪,只要到了这里,都会被紧紧地束缚,发作不起来。
  他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前方屋内的动静,缓缓向那边移动,就像慢慢地在走向一个无尽的深渊。
  突然,寂静的庭院内响起了一个洪亮悦耳的声音!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这是一个他所熟悉的声音。
  “燕兄弟。”
  燕承雪一怔,刚转过头,就看到了路常安。
  他脸上惊诧的表情被黑夜所遮挡。
  当路常安走到他面前时,他却已换上了一副镇定自如的神态。
  “路常安已回了白马山庄,这时他既然出现在此,那这里必定就是白马山庄了。”
  燕承雪料想的没错。
  所以此刻,他当然很镇定。因为分手时,路常安说过会接他来山庄,虽然连带他来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人,他都还没搞清楚。
  相反,路常安却是一脸紧张的神色。
  “燕兄弟,你怎么在这?”
  燕承雪正在想着该怎么解释,带他来这的那个“怪人”时,路常安又接着道:“我叫马风接到你后,就立刻进来找我,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燕承雪心想,路常安或许就住在这个庭院里。他刚才应该是在等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着道:“哦,我正要进来……”
  没想到路常安也不再问其他的,只是急急道:“好,你跟我来。”
  “去哪?”
  燕承雪想问,但却并没有开口,只是跟着路常安走。
  他们并没有走太久。出了庭院,穿过一所厅堂,又来到了另一重院落。
  夜,还是很静,但路上已能见到一些巡哨的人了。
  长廊的尽头,一个白衣护卫垂手而立,正在等着他们。那头是一间雅室,两侧厢房、凉亭隐在树影之下。
  看门人做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直接进去。雅室内桌、椅、案、帘俱全,可是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来这里做什么?”
  燕承雪还是连一句话都没有问。
  路常安领着他绕过屏风,也不知他在书架的什么地方轻轻一按,墙体忽然慢慢打开,室内居然还有个暗门。
  暗门内又是一间雅室,和刚才那间简直一模一样。桌、椅、案、帘俱全,只是这次,里面却坐了两个人。
  两个白马山庄的人。
  这两人是白马山庄的护庄首领,身份地位仅次于庄主。左边这位剑眉星目,彪悍挺拔的巨汉叫高岳,就算只是坐着,也比燕承雪高了半个脑袋,他整个人也像是一座雄伟的山岳,仿佛世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他撼动。
  右边这位一副翩翩公子打扮的叫陆云展,普普通通的脸上,却总是带着笑容。他和高岳坐在那,人虽比高岳矮出了半截,但他就像是一束阳光,不论那座山岳有多高,也无法将他遮挡得了。或许,就因为他那阳光般的笑。
  燕承雪不知道路常安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至少看出了一点,眼前这两个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路常安向他们一一介绍完之后,就垂着双手,立在了高岳和陆云展的身后。
  “请坐。”陆云展先开口,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燕承雪坐下。
  “喝酒?喝茶?”
  桌上摆着觥和杯,却不知里面装的是酒还是茶。
  “这里面装的是酒还是茶?”燕承雪忽然问。
  陆云展笑:“你是客人,你想喝酒我们就为阁下准备酒,你想喝茶,我们就准备茶。”
  燕承雪也笑:“我虽然是客人,却不是个麻烦人。”
  陆云展道:“哦?”
  燕承雪道:“这里只有一支觥壶,里面装的是酒我就喝酒,装的是茶我就喝茶,不劳格外费心。”
  高岳忽然哈哈大笑:“路常安,你的这位救命恩人果然有点意思。”
  燕承雪不懂。
  高岳又接着道:“你既然是我们白马山庄的客人,无论这里有几支觥壶,你想喝酒这里面就有酒,想喝茶里面就有茶。”
  燕承雪道:“你的意思是,这一支壶里既有酒又有茶?”
  高岳道:“看来阁下并不笨。”
  燕承雪懂了:“原来这支觥壶内设置了暗卡,同时装有酒和茶,那么它一定就有两个出口了。”
  燕承雪拿起壶嘴瞧了眼,果然有两个出口。
  陆云展问:“你是不是第一次见?”
  燕承雪承认:“第一次。”
  陆云展笑:“那就请一定多喝点,因为里面的酒和茶都绝对是极品。”
  既然有酒,燕承雪又怎么会喝茶呢。
  “这个觥壶的设计实在是很巧妙。”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
  “只可惜不论暗卡设计的有多巧妙,也总还是逃不过被人找出来的那一天。”
  陆云展陪着喝了一杯。
  “暗卡是人设计出来的,可是再厉害的人,也都有倒下的那一天。”
  高岳也陪着喝了一杯。
  这两人的话燕承雪越听越不懂。他们像是话中有话,又像是在各自感慨着什么,身后的路常安仍然垂手站在那,既没喝酒,也没说话。
  但他还是道:“暗卡的玄机若非被提醒,外人未必就能找得出来。”
  陆云展道:“前面那间雅室的暗卡在哪,你也没看出来?”
  燕承雪道:“至少,我连为什么要做两间一模一样的雅室都还没有想明白。”
  陆云展道:“你是不是认为,白马山庄对外人的防范,已做得十分严密?”
  燕承雪道:“白马山庄在江湖上威望盛高,但历来就很少接待外人,除非你们愿意请,否则别人根本找不到进来的路。”
  燕承雪接着道:“但我听说,贵庄好像有事发生,所以我不明白……”
  陆云展又笑:“所以你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们会将你请到此处?”
  燕承雪点头承认。
  陆云展道:“这是因为,已有人摸清了上白马山庄的密道,我们的防御已变得形同虚设。”
  高岳这时接着道:“而且这人还想趁机毁掉我们白马山庄。”
  陆云展道:“所以,我们才要将你请来。”
  燕承雪不懂。
  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陆云展又道:“因为此事,正好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
  燕承雪更不懂了。
  他并非真的不懂,他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或许已被对方识破,所以才会将他刻意带到这个密室中来。路常安他倒是知道,但眼前这两人武功的深浅,却完全没有一点了解,如果在这个地方动起手来,能有几分把握?
  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机关,暗藏着杀机?
  这些都是他想象不到的,他实在没有太大的把握。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因为他到现在,连白马山庄的庄主都还没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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