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两清

　　被千里追杀的耻辱，被完败的羞怒，四年来忍辱负重，以命换力，一切的一切只要让眼前的女人神形俱灭，那也就都值了。
　　眼尖的衮衮发现，什么修仙之人，也不过是人罢了。充其量，算是强大点的人，临死之际还不是会害怕，瞧，那大小姐跌倒在地之后，地上那一滩是啥？吓尿了？
　　“哦吼？”衮衮心中哀叹，白扯了。
　　一道磅礴剑意破空而至，生生打散了血刃不说，连带着毕风也被劈出老远。
　　一席青衫，头带纶巾，青玄踏剑而来，轻松救下杨素素。
　　“娘的了，这狗男人似乎又强了？”衮衮暗骂。
　　事实上也是如此，此时的青玄依旧潇洒从容，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其一直保持的清淡随意风有些不同，背后灵剑闲适之中还透着几分火热。
　　青玄头也不回，先是查探了杨素素的伤势之后才转身，“唔，你变强了。”
　　“嘿，可还没变秃。”
　　“以你的发量，还需些时日。”
　　“这就不老你费心了。”
　　“给在下个薄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青玄的话让毕风很是无奈，显然对方顶着刑罚未满而出的后果出现，也就证明他抱着某种决心要保下这女人。
　　他毕风又是个爱较真的人，他此时能站在这里，一个靠得是那天的蠢熊猫，另一个，则是青玄的信守承诺。
　　偏执，癫狂，怎么都好。却改变不了毕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
　　“两清？”良久，毕风开口问道。
　　“两清？”青玄微愣，随后意识到毕风是把活命之恩分成了两份，有一份算在他青玄头上了。“嗯，两清。”
　　毕风化为一团血雾，冲天而起，良久之后，整个惊虹剑宗也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青玄不是没想过留下毕风，只是杨素素的伤已危机心脉，他又没有十分把握速战速决。
　　血衣魔刀啊，也亏得毕风想得出来。
　　当年杨云枫让青玄追杀毕风，为的就是毕风的妖丹，而作为穷奇遗种的毕风，妖丹天生血气旺盛。
　　血衣魔刀本是人类邪道血刀门的功法，其特点就是以血御力，关键时刻还能以血疗伤，甚至以血的大量损失换命得保全，这还挺适合毕风的…
　　青玄摇头，抛下杂念，就地为杨素素疗伤。
　　到底还是称霸一方的大宗派，白天的骚乱平息过后没多久，一切又如往常。
　　除去一些被破坏的建筑有些煞风景外，就只有一些内外门弟子的尸体在告诉其他门人，有妖孽大胆妄为，袭击宗门，最后依然铩羽而归。
　　有地下密室的杨大小姐房间塌了，也就不得不劳大小姐大驾移居别处，而衮衮…此时正被放在客厅地上，动弹不得。
　　青玄破戒提前“出狱”，为杨素素疗伤过后又嘱咐其他门人一番，就回去继续“服刑”了。
　　死里逃生的杨大小姐，此时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四年了，朝思暮想的师兄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可她是以什么状态迎接的？
　　披头散发，重伤倒地，甚至…尿了裤子。
　　女人在某些时候是非常敏感的，青玄救了她不错，可是之后二人说话时那种疏离和距离感，杨素素如何感受不到？
　　“你们，都退下吧。”杨大小姐对侍女们吼道。几个侍女也是心下了然，每当大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挥退下人，独自“发泄”。
　　“发泄”的方法嘛…看到那鞭子和地上的熊猫了么？
　　谁家大家闺秀的愿意让人在一旁看着自己发飙，还是虐待动物呢。
　　虽说重伤刚愈，这不宗门的警戒加强了许多，而且妖人也不会这么快再来第二波吧，侍女们得到命令后也就自觉告退了。
　　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求的也不过是个入宗门的机会而已，何必忤逆人家掌门千金？
　　自信是好事，过于自信，那就是傲慢了。
　　杨素素挥起雷鞭，一下下地抽在衮衮身上，那叫一个皮开肉绽。
　　“师兄为什么会那么对我！”
　　“四年了，我等了他四年！”
　　“他竟然只把我当成一个‘对象’，施救的对象！”
　　“我们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他…不，不可能，四年来他都没离开炎罚之地，怎么会有别的女人！”
　　杨素素歇斯底里，状若疯狂，每吼一句，便抽衮衮一下。到最后，衮衮尚未满地打滚，她倒是先一步气喘吁吁。
　　血魔噬心还是霸道，劲力虽被祛除，杨素素的身体状态倒是还未恢复，而且显得虚弱至极。
　　有些累了的杨素素抛下鞭子，狠狠地坐在太师椅上，一个人絮絮叨叨说着神经质般的话语，总起来起来，无非就是为什么他变了，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做错了等等。
　　也许是白天的战斗太费心神，杨素素竟然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只是平常为了避免外人听到她的叫骂和“秘密”，每次虐待衮衮的时候她都会随手布下隔音法阵，这事…让她杨大小姐倒了霉。
　　衮衮发现叫骂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微平稳的呼吸声，心下了然，这女人是睡了。
　　这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自己，到底自己还是个壶妖啊，质量过硬，这些年任由对方如何折腾都没坏，这才让他衮衮有机会将神识收敛，专注认知自己。
　　现在…是时候说谢谢了。
　　白天毕风临走前说的两清？当时衮衮可是在心中默默回答了的，他回答的恰好也是“两清。”
　　不为别的…
　　衮衮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四下打量一番，四肢利爪再生乍现，将有了一丝丝裂痕的束风袈裟由内部扯破。
　　心态好归心态好，可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不想着达达惨死的衮衮，此时竟然有些紧张和激动。
　　挣脱束缚的衮衮面前，是一个重伤未愈，毫无防备的仇人。
　　这感觉，竟然如此美妙香甜，其香甚于妖血，其甜，甜腻心扉。
　　很难想象，衮衮如此体型的熊猫行动起来竟然无声无息。他先是舒缓了一下四肢，长期的束缚让他觉得自己腿脚有些不灵便。
　　接受了自己是壶妖转世，也接受了自己是熊猫。衮衮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怎么活，还不都是一辈子？
　　刻印在灵魂深处的丹方药方，让衮衮空前自信，在东海国保护区十几年的“捡垃圾吃”让衮衮体内材料充足。
　　衮衮扑到杨素素身旁，左爪一伸，几颗丹药出现在其中。一如之前保温杯的出现方式一样。
　　“龟儿子的，老子还得喂你吃药？嘿嘿嘿，可以的，马上老子就让你知道那句‘大郎，吃药了’是什么神仙台词。”
　　衮衮将几颗丹药塞入杨素素口中之后，心中默数，数到了二百之后…
　　蕴含怪力的巨掌呼在了杨素素的脸上，将其整个人打飞了出去，沿途撞碎的多宝架，屏风散了一地。
　　白天的疲惫外加对青玄的惦记，杨素素很容易就睡了过去，只是脸上传来的剧痛将她整个人唤醒，这辈子，还没挨过这种揍！
　　盛怒之下，杨素素猛然睁眼，“谁！哪个王八蛋敢打本小姐！”
　　只是哪里有人，又哪里有王八蛋？有的只是一只逐渐靠向她的熊猫。
　　无暇思考这孽畜是如何挣脱束缚的，杨素素勉强聚力，试图以灵剑斩杀对方，奈何刚一聚力，经脉通达心口处数阵剧痛，让她不由自主娇呼一声，散了灵力。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她觉得那孽畜在对自己笑？不怀好意的那种。
　　到底还是有着天才名号的人，杨素素第一时间选择了呼救。
　　只是…任她呼喊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救。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布下的隔音法阵。
　　深知不把法阵撤了，自己今晚怕是凶多吉少。杨素素忍着剧痛再次凝聚灵力，试图撤销法阵。
　　只是…一口鲜血从她嘴中喷出。只感觉腹部金丹位置，以及胸口心神位置炽热似火，极度难耐。
　　“你，你做了什么？”杨素素今天这是第几次惊慌失措了？衮衮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四年来，对方的所作所为。
　　毒龙丹。本身蕴含剧毒，而且丹如其名，会如龙一般顺着经脉乱窜。这玩意最显著的作用不是毒性，而是在一定时间内，让中毒者灵力失效。
　　算是一种中和作用和破坏作用的结合。将经脉中的灵气以毒性中和，毒性之龙破坏经脉，让其后续难以聚灵，最终呈现的就是一个短时间内无力的普通人。
　　杨素素这时候脑中突然闪过几个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再次从衮衮眼中看到了仇恨，曾经自己丝毫不在意的仇恨，如今却那么令人胆寒。
　　捂着面颊，杨素素来不及起身，飞快地向后爬，那熊猫就像在戏耍老鼠的猫，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想打开房门，却毫无效果。什么时候这门锁的如此之紧了？结合自己聚灵失败的经历，她心中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又中毒了？脱力？
　　“啊！！！！！！！”一声惨叫，响彻房间。
　　杨素素曾引以为傲的修长玉腿，被衮衮踩在膝盖处，生生踩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