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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对么，路过的冒险家。”
恶魔掩盖在一袭黑衣下，脚边一条黑线编制的蟒蛇十分亲昵地用头蹭恶魔的身体。
“意外什么？”褐发少年浑然不觉。
“愚蠢。”黑衣恶魔冷哼一声，“人类，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个地方。”
为了满足黑衣恶魔的愿望，褐发少年姑且左右张望了一阵。
这里是城镇中心的广场，广场中心屹立着一尊挥舞丹约联邦旗帜的男人雕像，天空上没有月亮，辽远的夜幕中偶尔闪烁着几颗彩色的星辰。
这个小镇叫加贝利，是褐发少年的家乡。实际上，这里并不是真实的加贝利，而是由无数色彩各异的线条绘制的立体阵图。
这种阵图叫言灵图，是魔法的核心。这地方是褐发少年的精神世界，魔法回路的中枢所在，言灵之庭。
本该死去的恶魔，却以魂体形态出现在言灵之庭当中。
“你闯进了我的言灵之庭，把我的意识拖了进来。”褐发少年点头道，“所以呢？”
所以呢？
言灵之庭与灵魂同源，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言灵之庭被恶魔的魂体入侵，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对魔法师而言，这是常识，这个少年显然清楚，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惊慌的神色。
是的，他在逞强。
“愚蠢。”恶魔轻抚身边的蛇首，“等我的万魂蚕锁吞噬整个言灵之庭，你的血气、你的魔力、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将被我同化，为我所用。”
以那条蟒蛇为中心，一张黑线编织而成的蜘蛛网在无限蔓延，逐渐吞没整个精神世界。
那些言灵图聚集成的庄园、楼房、店铺，都在黑网的侵蚀下弥漫起灰色的死气。
“这么说来，我会死？听起来很酷。”
褐发少年淡淡道。
虽然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言灵之庭被亡魂之力侵蚀，然后精神枯竭而亡，他却选择耍起了嘴皮。
显然，他还在逞强。
“没想到你的言灵之庭比那个叫马吉努的还要难缠，这种程度的精神力，丝毫不比大魔导师逊色。”
时间很充裕，恶魔索性闲聊起来，仔细想想，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和活人交流过。
况且这个热衷于逞强的少年，非常具备价值。
“我的名讳，为崔缇姆休斯。暗影之主座下九天魔之一，天蛹魔君。我不是不可以留你一命，赐予你一副亡灵的身躯，在黑暗中重生，为我效忠。”
那个恶魔，天蛹魔君崔缇姆休斯，巍巍赫赫道。
九天魔，“恶魔咽喉”的九位深层领主，堪比权王的存在，没有人不惧怕这些来自深渊的恶魔，没有人不知晓他们的名号。
那个少年却略带嘲笑道：“暗影之主座下？那不就是个狗腿子咯。”
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他的一字一句，都说明一件事情。
没错，他依旧在逞强！
整片言灵之庭已经全然变成灰色，只要撒下一缕魂火，夺魂就将结束。
“愚蠢！”崔缇姆休斯放弃收服这个少年的想法，将手指刺入太阳穴，勾出一缕纯黑的火苗，“忏悔吧，在痛苦中。”
纯黑的魂火掉在地上，啪嗒一声，熄灭。
是的，熄灭了，没有如崔缇姆休斯所想的那般，燃烧起属于自己的魂火。
整片言灵之庭突然开始沸腾，金色的光将死亡的灰暗一扫而空，那些以千万灵魂祭炼的万魂蚕锁，在顷刻间被金光融化。
不可能？！
“这是什么东西？！”
九天魔之一，堪比权王的魔君，崔缇姆休斯，慌了。
“我的言灵之庭其实有七层，如果你能把七个精神世界同时吞噬，说不定有机会将我同化。”
褐发少年依旧淡淡道。
天蛹魔君的手段确实令人期待，可惜褐发少年现在没那个心情。以他当前的实力，想要干掉自己，还差得很远。
“七个？怎么可能！？”
崔缇姆休斯彻底失去冷静。
一个人只有一个灵魂，一个灵魂又怎么可能孕育出七个言灵之庭。
可如果他在撒谎，夺魂为什么会失败，这种神秘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
崔缇姆休斯生出不详的预感。
要是崔缇姆休斯足够高大，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看清这个少年精神世界的全貌——一座无边无际的七层塔。
塔的每一层都是一座大相径庭的言灵之庭，塔顶有一块无比宽大的石碑，上门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符号。
除了褐发少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认识那四个字。
那四个字，叫大道无相。
褐发少年没有再多说什么，竖起两根手指，在胸膛正前方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一座金山从天而降，将崔缇姆休斯与黑蛇压得粉碎。
堂堂一代魔君，甚至没能留下遗言，就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灰飞烟灭。
“都是你的错，害我又记起来了。”褐发少年叹了口气，表情相当苦涩且无奈，“我以前是仙帝来着。”
金色的光逐渐消散，那一座金山飞回天空，回归第三层的世界。
由于天蛹魔君的冲击，大道无相塔第三层的门有了松动，一些前世的记忆碎片与名为仙力的能量泄露了一部分。
这让他很苦恼。
褐发少年抬起腿，脚下凭空出现一道台阶，直通天际。
褐发少年走上台阶，进入大道无相塔的第二层，拿了些石板出来，再走去第三层，用石板将那扇松动的门封死。
“这里面有什么来着？”褐发少年站在门外，摸着下巴问自己，“仙术，金身......不行，看来还记得一点。”
褐发少年拿起地上的板砖就往头上拍，直到血流满面。
“差不多忘光了，走吧。”
......
寂静的园林中，那个身着一袭红裙、黑发黑瞳的少年正趴在昏迷的少女脚边，鼓着嘴，呼呼地往少女裙底吹风。
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了......
再起来一点......
“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遏止红裙少年的行径。
“你醒了？”红裙少年抬起头，表情相当不耐烦，“看不出来吗，我在朝圣。”
“我姑且答应了别人要照顾好她，所以请你远一点。”
褐发少年随手拿起大剑，插向红裙少年的脖子，剑身擦着血管笔直没入坚硬的大理石地板。
“哟呵，威胁我，你敢威胁我？那就没办法了......”红裙少年冷笑一声，膝盖不受控制往地上一磕，“你好，大哥，我叫克里莫斯。”
褐发少年没有搭理这个奇怪的人，背起雅兰，一边收拾地上散落的黑色的线，一边问：“你为什么会穿着裙子？”
“简单来说，我在大街上掀了城主的儿子的马子的裙子，然后被他派人绑在了那个灯塔上，还在我身上洒肉泥然后放狗来羞辱我。如果今天还没人来救我，明天那宰种估计会找头发情的公猩猩......”
“可以了。”褐发少年并不想再听下去。
“唉，怎么说鄙人也是奥格斯特的学生。天赋异禀一身正气仪表堂堂侠骨柔情。”克里莫斯捏起自己的裙摆，叹气道，“奈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褐发少年将所有的黑线扎成一捆，拔出大剑还给克里莫斯，“一起么，去龙心城。”
“同行？我可不是那种赖着大腿工于心计争风争宠的娘娘腔，一个人自在惯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此别过。”
克里莫斯捡起灯塔旁的皮扣，将大剑背在身后，匆匆辞别。
褐发少年远眺城北赶来的一群人马，带着初识的少女，很快消失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