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昆仑劫 / 邑姜

邑姜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西伯昌走了,姬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很多时候,他只能在黎明前打个盹儿,还噩梦连连。
  姬旦以为他悲伤过度,日复一日开解他。一段时间以后,发现效果全无。姬旦又以为他是压力过大,于是日复一日帮他分析问题、处理政务,希望能帮他减轻点压力。可他的状况一点都不见改善。
  直到这天早上,拥着貂皮懒懒地斜倚在卧榻上的他,突然让人去请四弟。也许是想通了,也许是受不了啦,总之就想找自己最信得过的人来倾诉。再不把憋在心里的话吐出来,他怕自己会疯掉。
  姬旦来了,在卧榻旁坐下,面带微笑望着他,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可是刚开了个头,姬旦的脑袋就“嗡”的一声,被哥哥的话给震晕了。原来,哥哥的烦恼来自叔姜。
  哥哥说,八年前他与父亲在羑里分手的时候,老父特别交代他关照叔姜。他当时没有多想,觉得不过是又一个不会生育入不了族的失宠女人。这在他们姬家多了去了,他自己都有两个呢。对付这种女人,最简单的处理是打发回娘家了事。退不回去的,关一间屋子里,供她吃供她喝别让她惹事生非就可以了。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父亲要特别关照这一个呢,难道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
  回程途中路过朝歌,他去看箕子,闲谈中提到了这件事。箕子告诉他:那个叫叔姜的女人可不一般,她是姜王后的妹妹!帝乙临终前一年,为了修补两家的关系,亲自送给你父亲的。以什么名分带回岐周的他不知道,但当着帝乙的面,你父亲可是千恩万谢哟!
  姬发想起来了,印象中是有那么回事。那年父亲44岁,从东土带回来一个女孩,比他这做儿子的还小4岁,当年应该是16岁的样子。父亲没有张扬,也没有告诉大家她的真实身份,后来就不知所终了。反正父亲的女人多,也没有谁会在意。如今看来,朝堂之上他表面感恩,心里却并不领情——杀父之仇不可能拿一个女孩来一笔勾销。只是由于这个女孩身份特殊,他不能不要,也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样,同居一阵再退回去,因此才不明不白凉在那里,一凉十多年。
  姜王后姬发是见过的,风姿绰约,落落大方。他是跟父亲一起去觐见商君那次,在王廷里看到的。打那时起他在心里就悄悄地多了个念想:娶个这样的女人,此生足矣!可岐周上下,哪里去找这样的女人?他所见到的,没有一个称得上落落大方。越是大户人家的女孩,亮相出来就越是小家寒气,总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故作高雅,忸怩作态,让人提不起神来,似乎非那样就不算有教养。他的元妃就是在这堆女孩里挑出来的,按理说应该不错了,但远不是他的梦。
  从羑里回来,中间只隔了一天,他就去见叔姜。叔姜已是年届30的人了,风韵尚存是自然的,只是那掩饰不住的骨子里的高傲,此刻正蜷缩在一间竹排加泥巴搭建的小房子里。这让他顿生怜悯,难以释怀。过几天又去,让人给修缮房舍,又借机跟她拉了几句家常,就发现那个叫叔姜的女人,一抬手一投足,都隐隐约约透着姜王后的影子!从此,姬发那颗不安分的心里,情愫顿生,一发而不可收拾。
  麻烦在于,她是庶母。尽管没有入族,没有名份,但毕竟是父亲的女人。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可越提醒,越强化;越压抑,越让他腹腔里的那股无名邪火蠢蠢欲动。到后来,他已是身不由己,三天两头往竹园跑,往往是离开那里才不过两天,他已经觉得如隔三秋,按捺不住要回去。哪怕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假模假式地转上一圈看上两眼,仿佛拉了什么东西回来寻似的,就这样,就能让他有种过了把瘾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雷雨夜,相对无言的两个孤魂正默默站着,一道闪电击穿连营。
  姬旦已经由震惊趋于平静。他安慰哥哥,没事的没事的,说出来就好。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勇敢地面对,没什么大不了。他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说明这种事在上古圣贤身上并不罕见。“听老人们讲,咱岐周古风也是允许纳庶母为妾的,对吧?有一阵子还特别鼓励呢!肥水不落外人田是不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对方依然眉头紧锁,姬旦就有点搞不懂了。心想,莫非是为了新发的禁令?禁令里说夫妻之外男女授受不亲,他身为君侯带头违反,会不会觉得面子上抹不开?想到这里,忙变着法子宽慰哥哥:五条禁令里不是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吗?她从了你,也算是尽她的本分,你就别自寻烦恼、过分自责了。
  然而,姬发还是叹息,还是摇头。
  “贤弟有所不知,她现在怀孕了。”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将为人父的高兴样。“要不是她怀孕,事情还有得瞒。可现在是瞒不住啦。父亲离世才一年,你让我怎么说?”
  “可不可以放到别地去养?”
  “问题就在这里。为兄膝下荒凉,贤弟是知道的。嫔妃不少,孩子一堆,却尚无一男半女值得我认真对待。都说是我的,可谁知道是谁的!”
  要不是面对面听兄长诉苦,姬旦真不敢相信,自己所崇敬所爱戴的二哥,内心会如此凄惶!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很多时候是陪伴在二哥左右的,否则很难洗脱与众嫂子瓜田李下的嫌疑。但这些话,他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哥,听他讲下去。又分明感觉得到,对方只是面朝着自己,并没有真正在看他。眼下,二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自言自语。
  “自打成年,为兄我大半时间都是跟着父亲东征西讨,难得挨家。可差不多每一次出征归来,都有人给我报喜,不是甲妃添丁了,就是乙妃增口了……你让我怎么想?我根本就不想,什么都不想!对那些孩子,我早就麻木了。
  “如今好容易有了能确认的,我怎忍心不认?又怎忍心以黑人黑户的身份来认?这可是为兄我确确实实的嫡亲骨肉啊!”说到这里,沉浸在思绪里的他才猛然醒转回来似的,眼睛放光,急切地望向姬旦,像是落水的人渴望岸上那个能救他的人快快伸出援手时候的样子。
  姬旦终于明白症结所在了。封禁中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毫无疑问是自己的。这跟禁令实施之前能走能跑不受约束的女人生的那些孩子,肯定不是一回事。可眼下的问题是:孩子得要,女人却不能露面,这麻烦就大了。而只要女人不现身,孩子的身份就始终是黑的,不管你认还是不认。这是个死结。
  完全就不合常理,不合常理嘛!姬旦在心里绝望地喊。
  此时此刻,姬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切地体会到,君父前一年颁布的那划时代的五条禁令,是多么的及时,多么的英明,多么的富有远见!尤其是对付女人的那两条,若能早几年实施,二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陷入心灵的绝境而不能自拔。哦,不过那样一来,夫妻之外授受不亲的话,他和叔姜的事也许压根就不会发生了……
  兄弟俩默然面对,无话可说,心里却都在紧张地盘算着。尤其姬旦,作为旁观者、好兄弟,更是责无旁贷,得为哥哥破解这个困局,把溺水的他拉上岸来。
  沉思良久,他突然击一猛掌,道声“有了!”把姬发吓了一跳。忙问他:“有办法了?快说!”
  姬旦的对策是这样的:叔姜不是姓姜吗?军师也姓姜。让军师认了她,收做义女,然后名正言顺嫁给哥哥,做正妃也行,做……刚想说做侧妃也行,姬发已经腾的一声从卧榻上跃起,连蹦带跳下了地,双手抓住姬旦的肩膀使劲摇晃,边晃边喊:“正妃正妃,没有侧妃!”
  姬旦按住他,叫他先别激动。问:“你确定宗族里没有人认识她?”
  “确定确定。叔姜说了,过门那天是个傍晚,只跟几个人打过照面,看不大真。才几个月就弃之竹园,一晃十多年过去,照过面的也早把她的模样给忘光了。”
  “为防不测,把名字改改吧。如何?”
  “随便你随便你,都交给你了。”边说边穿衣戴帽,也不管姬旦还在,径自出门奔竹园去了。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