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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又很好，眷灵坐在双瑞树下兢兢业业地搓鱼丸。白色的鱼肉混合了绿色的野葱花，闻起来有种特殊的芬芳。
另一边朝阳的地方，树枝上挂了一排小鱼干，正随着风晃晃悠悠。
她把鱼丸一颗颗放在宽大的绿色叶片上，存到大殿里。
刚忙完，白虎就从屋顶跳下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尾巴轻轻甩了两下。
“今天去山上挖点什么呢......”
眷灵摘了几条小鱼干，一条在嘴里嚼着，味道有点淡。
白虎照旧在前面带路，她看着它的脚步，思绪飘到九天外。
要是有盐和辣椒就好了，可以做香辣小鱼干和盐酥鱼......
但还没等她畅想完毕，便发现周围的景象似乎不太对。
“这不是上山的路吧。”眷灵愣了愣，这边虽然也是草木山林，但明显没有那么茂密高大。
不像是往深山走，反倒更像是要出山去。
白虎停下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依旧走自己的路。
眷灵快步跟上，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巨大的四季桃静静矗立。
之前不就是从这里进山的吗，难道......
她怀揣着震惊的心走过四季桃，四周的树木不知不觉矮小了很多，看起来与普通山林没什么区别。
再走过一段，连低矮的树木都没有了，大多是些灌木丛和人高的杂草。
等远远瞧见平坦的大路，眷灵呆了半晌，才猛地搂住白虎，难以置信：“大白，我们是不是出来了！？”
白虎耳朵动了动，温和地点点头。
她离开山外山了？？？！
“你要放我走！？”眷灵纠结得原地打转，“可是大佬会生气吧？”
她跑了，大白怎么办。
白虎巨大的身体缩小了几圈，体格和一般的大狗无异。
它不慌不忙地往前走，眷灵屁颠屁颠跟上，一边问：“真的可以出去吗？”
白虎甩了一下尾巴。
“那、那我是不是自由了？”她大胆发问。
白虎甩了两下尾巴，就是“否”的意思。
眷灵顿时蔫了，懂了，坐牢的罪犯还要拉出去放风呢。
不过能出去就很好了。她很快振作起来，忍不住摸摸路边的花啊草啊的，突然想起来什么：“大佬知道我出来了嘛？”
白虎甩了一下尾巴。
大佬知道。
眷灵哦了一声，刚生出的逃跑念头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外山的位置很偏僻，几乎独占西边这一片角落。
因为长久荒无人迹，杂草已经蔓延到了路上，四周又不见人烟，因而看起来十分荒凉。
眷灵自己可以乘风飞行，只是灵力有限，飞得不远，只能老老实实用腿走。
前方那座山便是青山。
山前修了一条长长的石阶，弯弯曲曲，一直通向最上端青门所在的位置。
若是从下往上看，便能发现整座青山，唯有削平的山顶处灵气最为充盈。
而灵气又在正中最是浓郁，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开来，以供门内弟子修炼。
眷灵驻足仰头，难得有几分惆怅：“大白你知道吗，青山以前也是座无人问津的荒山。是我爹为门派选址于此，并在山顶中央埋下十颗灵珠。”
“到现在，那些灵珠还是青门安身立命的根基。我爹要是知道宋志云干的事，肯定会气得揍他。”
她爹脾气确实不大好，但眷灵宁愿多挨几句教训，也还是想爹活着。
“他总骂我不思进取，叫我多长点心，说他不能保护我一辈子的。”
眷灵那时候哪知道，人生巨变只在朝暮之间。
青门由眷三疏一手创建，并在短短十几年内展露锋芒，成为正道门派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在青门出生，在青门长大，但父亲去世以后，这里就不能算作她的家了。
宋志云接管青门后，拼命扩大规模，年年扩招，门下新鲜血液越来越多，如今恐怕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上一任掌门的功绩。
“算了，这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说了。”
“我若是有大佬那样的修为，现在立刻马上就杀上山去！就像这样！”
她攒了半个月的零食呐，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关起来了！
眷灵凶巴巴地踢开一颗石子，余光看到有门派弟子从石阶上下来，又怂唧唧地跑开。
白虎脑子里响起某大佬的嗤笑声：“本事没有，想得倒是很美。”
白虎：该怎么告诉她，出门时她的大佬留了一点神识在它身上，说什么干什么那边都能看见。
夜栾眼下需要这个青族的血，因而不能让她跑了，否则他可能会动手清理。
若是被他杀了，届时还要去找另一个青血族人，很是麻烦，留一道神识是为了监督。
夜栾擦着长剑上的血，捏出一朵火莲花烧掉殿中的白虎尸体。
白虎尸身在烈火中迅速萎缩，最后显出原型，是一道黑乎乎的人影。
那影子痛苦地尖叫一声，瞬间化为灰烬。
“就没点新鲜的招数吗。”他懒懒道，似乎觉得有些腻味。
“哇——我们到了！！”
神识那边突然传来少女惊喜热烈的声音。
夜栾提剑的手一顿：……
他一个人在山外山住了三百年，很是不喜欢太吵的声音。
夜栾放出小白蛇，给它喂了点自己的血。
大殿中静谧空旷，他一身黑袍坐在高高的石座上，凤眸轻垂，神色冷淡，唯有耳边充斥着陌生又喧闹的声音。
“喔，这个大饼好香啊。”
“天呐，这个酱鸭！！”
眷灵站在摊前，馋得流口水，一摸兜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钱。
她把大白拉到角落里，搓搓手：“大白，有钱吗？”
大白抬起贫穷的双眼，怎么会有人管一只大猫咪要钱啊。
“……。”
不行，她今天必须吃到那个酱鸭。
眷灵搜遍全身，只翻出来最后一根小鱼干，郁闷地塞进嘴里嚼啊嚼。
早知道能进城，她好歹挖点野菜过来卖呢。
这是座不大的城，城墙老旧，人流不算多，管制也没那么严格。
靠近城门的路边，皆是各种摊贩，自走进来开始，各种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原先在青门的时候，这地儿她也偶尔来。有几次逃跑逃到这里，就被宋志云抓回去关小黑屋反省。
如此自由地走在道路上的感觉确实很爽。
眷灵看到前方的菜市场，有人卖菜、有人卖肉，还有人卖新鲜的鱼虾。
她眼前一亮，跑去问老板收不收鱼。老板摆摆手：“你这鱼没见过，长得奇怪，能吃吗？”
“能啊，我吃好几天了。”
他还是摇头：“万一吃出什么事，谁负责？去去去。”
眷灵无奈，只能就近找了个位置，挑出几条大的摆在面前。
“山外山特产红尾鱼！强身健体！美容养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白虎被她的叫卖声惊得呆了一下，毕竟一条咸鱼突然迸发出这样的活力，总是叫人震惊的。
好的地方都被人占了，这地儿没什么人路过。眷灵也是没办法，还把大白赶到前面去揽客。
倒确实有许多人被白色毛茸茸吸引，慢慢聚过来。
白虎甩着尾巴，听见脑海里那位大佬哼笑一声，那双温和的金色眸子里透出些许生无可恋的无奈。
眷灵趁机叫卖，有人上来看鱼，但大都是普通人家，并不识得这奇怪的物种。
即便她给的是普通鱼类的价格，依旧没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偶尔有些散修路过，更是不屑一顾。
“嗤，还山外山的红尾鱼，知道山外山是什么地方吗。大乘镜强者都有去无回，你几条命，能抓到山外山的鱼？”
反而是大白被人团团围住，眷灵怕它不舒服，忙拨开人群。
“你这只老虎让给我吧，多少钱？”
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按住大白的脑袋，是一位鹅黄色长裙的娇俏少女。
她的穿着打扮与四周格格不入，分明不属于这里。
眷灵看见她腰间佩戴的短刃，刀柄上镶嵌着极大的一颗碧春宝石。
珠钗、耳饰，玉佩、纳戒，任一件拿出来都够旁边的普通人家安生过一辈子。
难怪能说出买下白虎这种话。
眷灵说：“抱歉啊，大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卖。”
少女闻言才看她一眼，瞧见她穿着旧衣裙，头发简单地用布条绑在脑后，很是寒碜，虽然长得倒是很不错。
她抱着胸，皱着眉上下打量：“我感知到你身上有些灵力波动，你是……青门的弟子？”
眷灵摇摇头，不动声色把大白挡在身后。
“那更好办了。”她得意道，“青门掌门最疼爱的小徒弟是我堂姐，你把白虎卖给我，我保你能拜入青门，一辈子衣食无忧。”
“陈牡玥是你堂姐？”眷灵想，这可真是……巧了。
她好像记得陈牡玥来自登风古道的陈家，那眼下这位，估计便是陈家小姐。
“对啊。”
“噢。”原来现在青门都可以走后门了，她爹那时候是绝对不可以的。
少女愣了一下，皱眉道：“你哦是什么意思？这方圆百里最有名的门派便是青门，以你这穷酸的资质，能进青门已是谢天谢地！”
“至于我堂姐，那可是十八岁的金丹修士！”
她说得很大声，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而且堂姐就要和掌门独子定亲了，本来我还愁送什么贺礼好，我看这只白虎就很不错，虽然个头小了点。”
眷灵挠了挠下巴。
她才进山外山半个月呢，宋岑就打算和陈牡玥定亲了，估计都以为她死了。
白虎用尾巴碰了碰她的手。
眷灵把鱼收起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算低调离开。
一路遇到的散修，但凡听到她在青门有关系，哪个不是眼巴巴地上来套近乎。
少女没想到这人如此油盐不进，恼道：“不许走！我买定了！”
她上前一把抓住眷灵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活腻了？”
脑海中像是被一根针狠狠刺了进去，带着凶猛的气势直捣灵府所在。
少女本能凝聚起灵气，试图抵挡入侵者，却如鸡蛋碰石头，溃不成军。
她眼神失焦，脸色唰地白了。
眷灵奇怪地转过身：“什么买定了？”
少女毫无血色的唇颤抖着，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恐惧：“我、我是说鱼，我...我想买鱼。”
眷灵想了想，把湿漉漉的鱼往她怀里一塞，慢吞吞道：“卖的，一百两，不讲价。”
少女惊衣服都脏了一块，瞪着她，敢怒不敢言：“三条鱼一百两？”
眷灵眨巴着眼认真道：“这是山外山的红尾鱼，自然很贵。”
少女居然结结巴巴地答应下来：“我、我买就是了。”
众所周知，登风古道横贯东西，是历史最悠久的一条商路，所有命脉关卡都被几家人牢牢握在手里。
眷灵以前只是听说登风古道多富商，但没想到有钱到这种程度。
眷灵收下银子，终于露出友好的笑容，带着白虎走人。
少女原地发怔，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赶来，揪住她衣领：“梵梵！出什么事了？”
她身上那道保命的禁制竟突然被打破了。
“哥。”陈梵想起来仍是浑身发抖，后怕不已，哭道，“我差点死了。”
“什么！？”陈枫行脸色一变，沉吟道，“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让人送你回家。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告知父亲！”
一击便能击溃陈家流传百年的保命禁制，至少是炼虚镜强者，没想到青山脚下竟有如此人物。
陈梵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鱼，踢了一脚，还很委屈：“我只是想买一只白虎送给玥玥堂姐……山下这么危险，宋岑居然不提醒，差点害死我！”
“恐怕他们父子俩也不知道......”
陈枫行往地上随意扫了一眼，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顾不得仪态，飞快捡起一条红尾鱼：“这……”
“哥你干什么，都掉地上了，很脏的！”
陈枫行把一条鱼翻来覆去地看，嘴里激动地喃喃道：“细银鳞、渐红尾、朱红眼……梵梵，这是莲华鱼！”
“什么？”陈梵没听懂。
“让你平时多看书。”陈枫行恨铁不成钢道，“书里记载这种鱼十分罕见，吃了对人大有好处。若是长期食用，更有脱胎换骨之效！”
“这、这么好啊？”陈梵震惊。
陈枫行把三条鱼捡起来，又去不远处卖鱼的地方买了个小缸装水，小心翼翼地抱着。
走出喧闹围观的人群，他才眼露深色：“梵梵，今天那个卖鱼的人，我们一定要找到。”
“莲华鱼最珍贵之处其实不在于它本身——”
“而是它们养护出来的红莲。”
那才是真正生死人、肉白骨的绝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