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空湖

　　一只只空巢造的都很用心，用蒲草叶子编的拱棚是防雪用的，巢里铺的碎蒲棒为了隔湿和保暖，鸭人们如果不想在这里长期定居没理由费事。
　　姐姐昨天来过，可是她也没发现狗鱼。
　　这是一座独立的大湖。
　　在岸边的浅水洼里，颜珏赫然看到半只小鸭人细嫩的黄蹼脚，它已经被狗鱼硬生生的咬断了，他跳过去，仿佛就是老三的那只，只一眼就不忍再看了。
　　颜珏感觉置身于末日的大湖，背后的空气中有一双冷眼正在死死盯住他，令他的脖子后边一阵阵发凉。
　　湖心岛上空无一个鸭人，狗鱼们争食的水声凭添了死一样的寂静，水面下浮动着密密麻麻黑壮的鱼脊，每一条都有两三尺长短，族长带着鸭人们选择了这处集体的栖息地，难道他事先也不踩踩点，不知道大湖中有狗鱼？
　　雪灾之后，鸭人的老老少少们心情极度放松，他们很有可能在大湖中集体沐浴采食……可是忘记了冰湖中潜伏的另一类危险，这类狩猎者可以下潜的很深，从他们划出的一道道深邃的水纹上就能判断出来。
　　返回来的空域变的极度漫长。除了燕姐姐说的这副嘴巴以外，颜珏头一次感觉自己的飞行姿势也是鸭子的，飞到半路上他就耗尽了力气，这里有伤心绝望的原因，有体力的原因，他找了一株高大的极地柳降落到它上头，没人能看见他。
　　颜珏难过的想，还没好好的看看动不动就大声嚷嚷的老三，还有冒着危险去给颜珏捕捉地鼠的外婆，可能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没容的哭一声可是又想起了老大，颜珏还有个亲人呢，还有个燕姐姐这样的好朋友，她也同样无依无靠。
　　苔原上处处危机四伏，颜珏不可能再失去他们了，一想到这里，于是他忍着疲惫，又展翅起飞。
　　颜珏本来还可以用先天的神识招唤星宿下界，问问星宿星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他汇报时说的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颜珏不想让以前的熟人、尤其是老部下看到他此时的怪样子，不但滑稽还没力量，更不想让星宿看到面目全非的朱雀难过。
　　再说，井鬼柳星张翼轸七位星官各有各的职责，刚刚又出了坠星事件，一连两颗星将几乎同时投到同一处地方来，这是不可想象的。
　　颜珏不用拿脑袋想，就知道七位星官此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他敢再招唤一次星宿，一定把天界关心他、还是不关心他人的目光都吸引来。
　　大湖太诡异了，这么好的地方放在平时一定会很快的聚集起一批前来谋生的狐狼、极地狼、棕熊或者鹰隼、鸥或者渡鸦，但此时在那里就有几乎一般大小的数不清的成年狗鱼。
　　土台子远远在望了，颜珏在他的巢边看到了燕姐姐，可是她正在紧紧的护着那座巢，又害怕又不敢离开，看样子马上就要崩溃了。
　　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不速之客，是一只灰背隼，他正在放心的抢夺颜珏不久前晾在土台子上的太平鸟人干，动作漫不经心，又糟蹋浪费，把许多肉干踩在脚底下。
　　灰背隼个头不大，但绝对是飞鸟界的凶狠存在，成年的灰背隼可以达到族长那样的个头，但是族长在灰背隼面前屁也不是，几乎招架不上一个回合。
　　颜珏发现这个情况立刻升高，燕姐姐好像看到了他，坚定了一些。
　　在空中盘旋着两三圈儿以后，这次颜珏几乎飞到了平流层的高度，气流比底下更加稳定，白云空隙中露出的苍穹是蔚蓝色的，大地扩展着，土台子在他的斜下方。
　　人在急了眼的情况下能焕发出新的极限力量，而他刚刚失去了外婆和老三。
　　颜珏把头一扎，朝着灰背隼俯冲下来。
　　今天和灰背隼拼空中技能不会成功，拼嘴更不行，只有拼爪子而且颜珏的机会也不多，这是他的第一次升空，也是第一次俯冲。
　　土台子在颜珏的眼中越来越近，风快速的从耳边掠过，那片蒿草疾速的向他飞来，此刻燕姐姐是静止的，她的翅膀后边护的是老大，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灰背隼，不敢往上看怕引起灰背隼的注意。
　　灰背隼的身体结构一看就很紧凑，头顶和后背、尾巴是蓝灰色，略带黑色的纵纹，脖子里是棕褐色，身子底下露出来一只锋利的黄脚。
　　雌隼的后背应该是灰褐色，腰也灰，下半身偏白。
　　颜珏判定今天来冒犯他的是一只不到成年的雄隼，身长应该只比颜珏大两寸，即便是这样，如果颜珏一击不中，他和燕姐姐、老大的处境，可就比上次对付肥胖的阿尔泰雪姬难多了。
　　俯冲到达了最高的速度，灰背隼的后背快速朝颜珏的爪子撞来！
　　可是颜珏的眼前突然模糊了，脑袋里一阵眩晕！
　　他那副扁嘴上的两只鼻孔里再也吸不进新鲜空气，可是肺里的空气却不由自主的，被鼻孔外疾速掠过的风给抽出去了！
　　力气一下子丧失！
　　方向感也没了！
　　颜珏眼一黑快要失去知觉了，他抖动了翅膀反向施力，依然重重的砸向了灰背隼，耳边听到了燕姐姐惊恐万状的一声叫喊，“颜珏——！！”
　　灰背隼立刻警觉到了，他在原地猛然展翅，嘴里发出了一连串快速上升的尖厉刺耳的叫声，“耶耶耶……”身子敏捷的腾空而起！
　　他在起飞到离着土台子两尺高的时候，和颜珏两个人还是很厉害的撞到了一起，颜珏和灰背隼朝两个方向都跌回了土台子，可是灰背隼在地上踉跄了两下一展翅膀又飞起来了。
　　无意中，灰背隼把颜珏救了，若是被对方闪开的话，今天非摔死不可。
　　颜珏的呼吸恢复了正常，脑袋里也明白过来了，燕姐姐跳过来，看着他伸了伸腿抖了抖翅膀，“吓死我了！”
　　颜珏说，“没事。”威胁还在。
　　灰背隼受到了突袭本来想惊慌飞走，听了燕姐姐的叫喊他居然在土台子外边旋了一圈又落回来了，很戒备的站在颜珏的一击之外。
　　傲气的看颜珏的嘴和爪子，然后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叫什么什么？”
　　颜珏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灰背隼。
　　燕姐姐代答道，“颜珏！不行吗？”
　　灰背隼没发出叽笑，在原地踱着步子，好像在编算着什么，最后说，“好吧好吧，谁管你叫什么，我知道刚才你已经手下留情了。”
　　颜珏心里说，我没法不手下留情，我还得谢谢你呢。
　　灰背隼说，“我就是吃着这些肉很新鲜，以前没尝过，没害人的心不然你还能再见到她？今天扯平了！”说罢展翅腾空。
　　颜珏看着他去似流星，一眨眼到了云层之上，禁不住一阵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