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幻境

　　方如故从门外大步走来，欣喜若狂，脸上依稀能看见之前脸上因为紧张留下的冷汗，哈哈大笑径直走到了床榻前。
　　床上卧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平日里的唇红齿白早就没了，此时却是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虽然身子已经几度脱力，但脸上却是化不开的浓浓爱意。眼神迷离，却依然盯着自己身旁襁褓里的婴儿，那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一些。
　　方过看了父亲一眼，看了母亲一眼，这两人为何如此年轻，难不成自己穿越了？
　　方如故攥着那女子的手，不停的说辛苦夫人了，谢谢夫人，那感激之情甚至要胜过了喜悦。然后方如故抱起了那婴儿，方过瞪着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方如故，我有多久没见过你了，父亲，方过心里想着，那眼神情真意切。方如故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话，感受着方过的每一次呼吸，方如故脸上荡开了温暖慈爱的笑容：“好儿子，叫爸爸，叫爸爸。”常年征战的方如故在此时甚至一脸的童稚。
　　“孩子才多大啊，怎么可能就会说话？”女子偏过头看着方如故，笑骂道，脸上却洋溢的幸福。
　　“我方如故的儿子肯定不是庸才，绝对有过人之处。”方如故把方过举过头顶，放声大笑，“以后你就叫方过，好不好，过儿。”
　　这一天整个方府都笼罩着喜悦，这时候方如故还是一位神辉将军。
　　春去秋来，好几年光阴都已经过去，时光转换，方过这时候已经八岁了。
　　方府的的大厅之中，摆了一个大桌，桌上佳肴丰盛，摆满了整个餐桌。浅绿色长裙的妇人静静的坐着，脸上却有着挥之不去的焦虑。这时候还不懂事的方过想拿去筷子，去夹盘子的饭菜吃，却被那女子一掌打落，嘴里呵斥着，脸上却全是宠溺：“等你父亲回来再吃！”
　　方过哦了一声，口水都要掉在地上。
　　今天是方如故随圣皇南征凯旋的日子，前几日便捷报说大永大军将南越国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南越国不得不归降大永，而方如故更是据头功，在战场上来去如无人之境。
　　在那个时候，南越国是大永的头号敌人，仇视大永，甚至经常挑起边疆战乱，青州，扬州等地更是民不聊生。南越国国土面积不大，人口却不少，民风剽悍，那里的修行者主修肉体力量，个个炼体成钢，甚至南越国的先祖有着肉身成圣的传说。当时方如故在沙场之中，大杀四方，把南越国界藏境的修行者都斩杀了不少，连圣皇都不停的拍手叫绝。正是这一战，南越国国力倒退的数百年，顶尖的修行者凋零的寥寥无几。当时的越皇擎荒为保下自己的族群不被灭绝，不得不俯首称臣，改成越王，自称为孤。归降后，南越国被封为越州，不受大永管辖，而大永却以世代上贡的方式来限制越州的力量，这越州在后来就成了大永人口中的南蛮之地。
　　方如故进了家门，妇人一阵寒暄，方如故却哈哈大笑一句带过，然后便坐在了方过旁边：“过儿，这几天的功课怎么样啊？”
　　“诸葛先生教给我的《百家经》我已经记的差不多了。”
　　“欸！文倒是不重要，武要学得才行！”
　　“父亲教诲的是，孩儿已经到了淬炼之境九段，假以时日便能突破到开悟之境了。”
　　“不亏是我儿，虎父无犬子啊。”
　　“真是老不要脸！”妇人笑骂，“来来来，一起吃饭！”
　　这一家其乐融融，方过心里说不出的幸福。而真实的方过已经好几年没有感受到这家人的温情了。
　　这时候的方如故已经被封为了圣鳞将军。
　　后来，方过十三岁那年，圣皇陨落，皇城震荡，圣庭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皇上任，誓要清除老圣皇的亲信，想以刚硬的手段强行收服那些还在观望的臣子们。
　　除了大司马还是官在原职，其他的人都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或是直接被处死。而除了圣鳞将军中唯一的女将退隐江湖，便是只有方如故以强硬的手段打出了圣庭之外，圣皇无奈，将方如故贬到了青州。
　　也正是自称天下第二的大司马还在，圣庭才有着现在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
　　在青州的日子是方过过的最舒心的日子，没了皇城中那么多禁忌，没了身为大将军公子的头衔，方过果然过得逍遥快活。父亲教自己修习，和自己的打闹，还有母亲那潺潺流水的笑容，方过也多想停留在这个时间中，永远不出去。
　　盘膝坐在孔雀台第五层门户里的方过，像是梦见了什么美梦，不停的在傻笑，那脸上还洋溢着幸福。
　　鹤发童颜的男子睁开双眼，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山下。冷哼一声，甩了下袖袍，把手背在了背后，走出了这常年未曾走出的密室。
　　而远处正在疾速向山顶掠来的四道光影，气息磅礴，那所过之处，空气都在寸寸崩裂。
　　人还未来，四道品质不凡的法器已经向着那男子激射而去，顿时流光溢彩。
　　那男子手在空中轻轻一抚，就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而正是这屏障，那还在奔腾的四道法器把停在了半空之中，寸进不得。也正是停在了半空中才看清楚那四道法器的样子，一长枪，一长剑，一直刀，一铁杵。
　　如果是皇城里的人见到这四个法器中任何一件便会吓得魂飞魄散，上面的杀气直逼人心，何况现在是四件法器同时出现。
　　四大圣鳞将军都到了......
　　方如故拉着方过的手，然后另一边拉着方过母亲的手，一脸笑意，然后偏头看向方过：“留下来吧，这才是你的家。”
　　“留下来吧，出去了得多累啊。”方过母亲也附和道。
　　“好啊！”甚至方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时间日复一日过去了，父亲母亲对方过很好，甚至的不打不骂，而父母也不曾吵架，这样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而那些家丁见到方过，也是唯唯诺诺，敬畏的不行。这一切，看起来真的是在美好不过了。
　　早上父亲教自己修习，累了有母亲的安慰还有母亲亲自下厨的饭餐，这一切甚至可以很完美。
　　可是每天都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每天父母对自己相敬如宾，这其实并不是方过所想要的。像是每天都在放着相同的电影，这里面的人物虽然美好，但是虚假。
　　“够了，我要走了！”
　　“过儿，这就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儿？”
　　“这不是我的家，你们也不是我的父母，我只是一直不敢面对事实而已，一直沉浸在这美好的梦里。我必须都走了，我父母还在等我。”话还在说着，这画面里面的方过已经从十四岁变了样子，渐渐的重新变回了他自己现在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过儿，这就是你到家。”方过母亲还挂着笑容。
　　“我要出去了，谢谢你们唤起我美好的回忆。”方过现在甚至觉得这个笑容有些恶心。
　　“哪儿都不许去！这就是你的家。”方如故脸色已经变了，已经没了之前的慈祥，满脸的狰狞，他大步向前，一掌直接捏住了方过的肩膀。
　　方过肩膀一震，原本方过只是想把方如故的手给挣脱，结果方如故却倒退了好几步。方过回头看了一眼，满脸难以置信，他的父亲怎么可能弱成这样，他现在就更确信这个美好的画面全是假的。
　　“你这个不孝子，你现在敢打我？”方如故咬牙切齿，哪里还有大将军的风范。
　　方过母亲也直接扑到了方如故的身边，哭喊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子，就算你打死我们俩你也出不去。你那两个父母有什么好的，现在不知去向，还不如我们给你的温暖多，我们做你的父母不好吗？”
　　方过那清澈的眼里杀机顿起，方过一伸手，那修为之力便在手掌上形成了一把长剑，那剑锋利无比，上门气息涌动，“我本是感谢你们还了我一个美好的梦境，不与你们多计较。既然现在你们不让我出去，我便撕破这幻境。”
　　方过一只脚猛地点地，便滕跳起来。那长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几道乳白色的光芒在那半空之中纷飞。方过没到宗府境，还远达不到御气滕飞的地步，也仅仅借助了外力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钟，很快便落回了地面上。
　　不过持续了几秒，这空间便破碎了去。
　　而取而代之的又不是另外一个幻境。
　　一群黑衣人，全都带着斗篷，看不见脸面。那为首的黑衣服衣袍显然不一样，绣着淡淡的金丝，而他的手掌正掐着方如故的喉咙，此时的方如故一脸惊恐，他的脚下倒着的是已经晕过去的方过母亲。
　　尽管方过知道这两个父母是假的，这个梦境也是假的，但是方过的眼睛都红了，杀气毕露，那夜闯进方家的那些人就是这些黑衣人，方过上下几百口人就是死在这些手里。方过的杀气越来越猛烈，那手里的长剑也越来越凝实，那剑里的剑气呼之欲出，“万朝司！”
　　那为首之人率先开口，那手掌也捏进了几分，假的方如故脸睡觉憋的通红，“你若是走了，我便把这两人杀了。”
　　“我帮你。”方过说了句极为奇怪的话，那长剑便直接飞出。
　　长剑瞬息而至，直接刺破了假方如故的身体，强大的力气使那长剑还在不断的往后钻去，不过几秒钟而已，那长剑的锋芒也刺穿了万朝司首领的身体。长剑猛地抽出，那首领居然没想到这方过如此狠戾，憋了一口气，便化成了飞灰消散了去。
　　长剑在空间之中穿行，剑芒所到处，空间崩碎。
　　方过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有些酸累的身子，奇异的是，他发现在梦境里面那把所向披靡的长剑现在在自己的手中，那剑里面似乎锋芒毕露，那剑柄写了古文的“启”字。就连方过都有些诧异，这把剑为何还在他的手里。
　　方过走出门户，和里面比起来，这外面的阳光甚至有些刺眼。
　　“这把剑是道家九剑之一，竟是没想到你机缘这般好，被你得了去”塔顶有声音飘来，有一丝不甘，“名曰天启剑。”
　　“好剑！”方过一挥手便把这天启剑收进了自己的丹田之中储存起来，再次对着塔顶俯身一拜，“多谢。”
　　方过境界也破了，他的梦魇也过了，法器也得了，而自己的道似乎还没找到。所以方过也没什么在留恋的东西了，也该走了。
　　而方过举步往下走，而那绿肚兜的小孩突然出现在了方过的面前，堵住了方过的路。
　　“我有话给你说。”
　　而方过不知道的，此时的苍楠山下已经被皇城的军队和那些大家族的私军团团包围。鹤发童颜的男子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四位杀气腾腾的身影，旁边是他的几个道宗的师弟。更远些，是闭眼还在念这佛号的大和尚。
　　援军还没到，四大将军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