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时,曾经

　　时间飞快，眨眼已经是师生四人到云雾山的第二十六天了，就要到一个月了。陈然与老盾纳兰两人约好，多则一月的特训期，也将要结束了。
　　今天，陈然一早带着李怡来到了山下的灵光寺，在大殿上过香后，来到后院的一角坐下，边喝着僧人送来的香茶，边静静地等待着。
　　李怡不知道陈然带自己来是为什么，但她性子似乎除了商业之外的事都不太感兴趣，所以她一直很少问陈然“为什么”之类。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偶尔说一两句话，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
　　突然出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李怡面前。
　　李怡一愣，然后张大了嘴，好十惊讶，最后又开心地扑入了来人的怀中。
　　那人也抱着李怡，轻轻地抚摸着，边对陈然点头问好。
　　陈然站起来，行了一礼，也没有说什么，站在一边，不打扰两人。
　　好一会，李怡才说道：“妈，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李怡的母亲。
　　李怡出生于越国东南新兴城的一个商贾之家，新兴城十分富庶，是越国中算是名列前茅的大城，李怡所在的李家在新兴城这个富商众多的地方虽然并不起眼，但也是有足够在富商之中有一个立足之地。李家以贸易茶叶起家，大陆南边六国都有李家的茶叶销路，李家当代家主李天恩，为人沉稳，是个守成的好家主，但却应了那句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所以李家这些年虽然没有下颓，但在众多商贾眼中也就那样了。
　　李天恩生有两男两女，可能出于自知不能振兴家业，李天恩对于子女的培养十分用心用力。从小就给几个小孩子请名师家教，不惜重金，到孩子有了一定成长后，还用尽方法把孩子送到越国第一学府凌云学院，虽然不尽是以学生身份，但也足见他对此道之用心。
　　李天恩在三位夫人，李怡是李天恩的小女儿，李怡的母亲是李天恩的第三房小妾，所以李怡在李家的地位十分不堪，李天恩的正室黄氏也就是李怡的大娘，便十分看不惯李怡，常常借些小事向李怡身上撒气。
　　李怡的两个哥哥，才能都比较平庸，李天恩打点了好多关系也未能使两儿子成为凌云学校的学生，最后也就带着旁听，参观，学习之类的身份，在凌云打混了一年多点。倒是她那个姐姐李彩悌，颇有才学，也甚得李天恩喜爱，比起李怡来，李彩悌的先天优势便是嫡出，是正室黄氏所生，受尽所有李家的资源，前年更是从凌去学院毕业，成为李家第一个从凌云学院走出去的人。
　　李怡很少的时候，便显露出惊人的天赋，有一次李天恩带着孩子们出外游玩，到一处庙会，是时秋高气爽，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庙会外不远处，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子放风筝，李天恩的几个小孩也十分跃跃欲试，李天恩见此情况，突生想法，给了四人，每人两钱，周边很多档口买卖风筝，皆是三四钱一只，李天恩两个大儿子一个档口一个档口询问，都买不到两钱的风筝，这时李彩悌便拉着两个哥哥到一边说了几句，然后到了一个档口，以六钱买了两个风筝。李天恩见了，微微点头，反观李怡，只见李怡走到其中一个十分冷清的档口，与那卖货郞说了起来：“叔叔，我能让其他很多小孩来你这买风筝，但是你要送我一个风筝，可以吗？”
　　卖货郞觉得好奇，这么一个娇娇的小孩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是在胡闹吗？于是问道：“送你一个风筝可以，但叔叔想问你，怎样让其他小孩来叔叔这买风筝啊？”
　　“因为我很会放风筝啊。”李怡嘻嘻一笑：“我把风筝放得很高很高，最高，然后同其他小孩说，风筝是在叔叔你这买的，你的风筝最好了，能放得最高了。”
　　那卖货郞一听，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办法，但却又有点猜疑，怎么能确保你这小丫头能放的风筝最好呢。
　　“叔叔，这样，我先把两钱放你这里，然后我拿个风筝去放，如果能让其他很多小孩子来买你的风筝，那人久把这钱还给我，再送这个风筝给我。好不好。”李怡奶声奶气地说着。
　　卖货郞哈哈一笑，觉得这丫头有趣，便同意了。
　　旁边李天恩却是心下惊讶，这在商业上，也是大有门路的一种手段啊。
　　那一年，李怡才六岁。
　　又一次，李天恩在家中宴客，向客人介绍起自己的子女，想在朋友面前得意一翻，客人也十分配合，当场向几个少年小孩问了个问题：“就现在的你们，怎样以最快的方法，赚到一万钱。”
　　大哥说的是卖茶叶，因为一直都熟悉茶叶的买卖，运作起来方便。
　　二哥说的是卖粮食，因为最近越国各地时有干旱，过不了多久，粮价就会上升。。
　　三姐却说是铁矿买卖，近来越国加强对剑盾等兵器显示出大量的需求，而且是与国家买卖……
　　听完三人的表述，众客人都表露出十分赞赏的意思。
　　李怡却神神秘秘地走到了三个宾客耳边说了好几句，然后又走到自己父亲耳边同样说了几句。最后待四人都点头之后，李怡嘻嘻一笑说：我已经赚到了一万钱了。
　　众人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看向李怡。
　　“我先向周伯伯说，我爹，高叔叔，刘伯伯三人准备合伙做一个必定赚钱的买卖，问周伯伯有没有兴趣参加，如果有，交二千五钱作合伙资金”李怡嘻嘻说道：“然后又向高叔叔，刘伯伯说我爹与别两位叔叔伯伯合伙做买卖，如是这样，最后又跟我爹说，你们三位叔叔伯伯要如果这样。然后，我就从你们四位中一人拿到了二千五钱了，就够一万钱了。”
　　四人一听，相互对看，都大笑称好，其中那一客人说：“那你这不是说谎了吗？根本没有什么买卖，更加没有必定赚钱的买卖。”
　　李怡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现在你们已经合伙了，钱我是不会退的了，至于做什么买卖，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叔叔伯伯加上我爹，要商道水陆都有，要货物粮茶丝货应有尽有，强强联合，做什么都是必定赚钱的，那我又怎么能算是说谎呢。”
　　李怡一言，众座皆惊，宾客都大赞李氏得女如此，大幸。在旁陪客的黄氏见李怡抢了他儿子女儿的风头，心下更恨，于是日后对李怡更是欺凌。
　　这一年，李怡方十岁。
　　往后的日子里，李怡的商业才能一次又一次打动李天恩，但因正室黄氏对李怡很有意见，对李天恩时常吹枕头风，所以李天恩也就迟迟没有对李怡着手培养。而黄氏也常常拿些鸡毛算皮的东西去针对责骂李怡，李怡今天这一怯懦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拜他的大娘所赐。
　　两年多后，在黄氏的力诱下，李天恩把三女李彩悌送到了凌云学院，成为学院学生，那时李天恩也想将李怡早早送入凌云学院，但黄氏却从中多加阻止，李天恩便不了了之。直到后来四年后李彩悌的从凌云毕业，令李天恩面上大有光彩，在朋友面前也是说话都硬气了不少，正所谓得一望二，便又动了把李怡也送进凌云学院的想法，黄氏虽然不喜，但也不好挡了李天恩的兴致，只好答应，李怡能顺得到凌云，也是其中受益人呢。
　　“小怡，你很好，我很安慰。”李怡的母亲抚着女儿的头发慈祥地说着：“你的老师跟我说了，你在学院里很好，有好好学习，也交到了好多朋友。”
　　李怡一愣，看向陈然，陈然微笑向她点了点头。
　　李母向陈然鞠了一躬，陈然轻轻还礼。
　　“一开始，你到学院的时候，我很担心，担心你的性子，会被人欺负，会交不到朋友。后来你写信回家说你进了荒字班，老师并不是那位你很早前跟我说过的温老师，那时，我更是担心的要命，差点就要来越云城看看你是不是还好的了。”李母边微笑着边说：“后来，还是你爹爹说，在你的信中看到你似乎并没有坏情绪，反而字里行间十分活跃，那时我还不信，后来才发现你爹爹是对的。”
　　“妈，过年那段时间，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家里。”李怡问道。
　　“过年那段时间，在家里没有受什么委屈吧？”李母反问李怡。
　　李怡摇了摇头，并不在意那些小事，反而有点焦急地望着母亲。
　　李母摇了摇头说：“妈没什么事，只是你大娘吩咐我去办些事，正好错过了。”
　　李怡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母亲似乎不愿多讲。
　　“陈师说你现在很好，很强大了，也有很多好朋友，能好好照顾自己了，不再需要我保护了。那一天很快就到了，小怡保护母亲的那一天。”李母说着眼泪不断地落下。
　　“妈，会的，我很快，不，我现在就能保护你，不再令你受委屈，不再让人欺负你。”李怡一边擦着母亲的泪水，一边呜咽地说着。
　　两人在说着话，陈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过了约莫两刻钟，李怡母女两人从后院来到前殿，找到了陈然，李母向陈然告辞离去：“陈老师，小怡就拜托你了。”
　　陈然点头，没有说什么。
　　“小怡，好好地跟着陈师学习，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李母留下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
　　“陈老师，谢谢你。”李怡对陈然说。在刚才，李怡问母亲一些事，母亲虽然没说详细，但似乎是大娘想要让大哥和三姐接管家里的事，暗中令母亲遇到了一些麻烦，幸亏陈然帮忙，躲过了一劫。后来爹爹似乎有所警告，母亲才又回到了新兴城的家中。
　　陈然摇了摇头：“你，是我的学生。”
　　“嗯!”
　　离开学院到云雾山的将近一个月，陈然看着张夏阳，肖冲，李怡三人，觉得三人都进步了不少，至于到底能取得什么成绩，陈然没有精打细算。
　　对着三人吩咐了几句后，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学院。
　　一回到教室，发现欧七七，池中龙两人正坐着教室里，一人捧着本书皱眉苦思，一人手执笔在纸上乱画，口中似乎念念有词。见陈然他们，两人才停了下来。
　　少年们见面便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原来欧池两人回来已回校数日，这几天纳兰已经不再对他们授课了，但有问题，还可以向纳兰请求，在欧七七的安排下，纳兰暂住在城中一个环境不错的小院子里，陈然问明道路后，便往纳兰住处走去了。
　　“这个园子还真不错啊。”陈然来到纳兰樱的临时住处。
　　“可不是吗，离越去最繁华的市集也就隔了三条街，在这样的地方，寸土寸金，还能有这么别致的小院子，你那学生不简单啊。”纳兰樱笑道。
　　陈然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两人对坐饮茶。
　　“打算以后都在这里做老师？”纳兰樱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没想那么远。”陈然摇了摇头。
　　“没想也是个好事，至少，我看到了你现在，不在沉沦的样子。”纳兰声音温柔。
　　陈然长吸长呼，似把胸中气都换了一遍。
　　“原来，做老师，也是一件有趣的事。”陈然说：“樱姐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老师了，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才发现，樱姐很厉害呢。做老师的话。”
　　“还记得，那时你是个愣小子，不觉得老师如何了不起，便三下五除二，去考了一个六国联盟的教师证。”纳兰樱道。
　　“是啊，其实也就是与你赌气，现在想起，很感谢当时的冲动，才有现在，才能入凌云做教师。”陈然笑着，又感到了失落，那时她还在身边，与自己一起参与了考教师证，只是她没能过，自己过了。
　　纳兰樱看到陈然的样子，不禁暗叹，完完全全放下，那是不可能的吧，也许，能看到现在这样的改变，这样的重生已经很好了，只要不再被仇恨蒙蔽心眼就好。
　　“我也很想念她，很想念他们。”纳兰樱说出了一句，却立刻后悔自己说了出来。
　　陈然一愣，手中杯茶倾倒，水流烫手而不觉。
　　“谁又不是呢。”
　　离别以来，多少话语，说不尽，却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
　　一夜很长，一夜也很短，第二天，陈然和纳兰樱回到学院，不一会，老盾便也出现在他们面前，霍都，徐璐，赵守三人跟着老盾身后，脸容十分疲倦，但目光中却泛着兴奋。
　　“如何？”陈然问老盾。
　　“马马虎虎吧。”老盾嘻嘻一笑。
　　八个学生多日不见，再聚集在一起，又是一番你问我答，彼此交流，说尽多日以来的事，每个人都似乎大有收获，都为彼此之间的进步感到高兴。
　　当日，陈然师生九人，加上老盾纳兰在天香楼共宴一席。当是庆祝各人的进步，也是为老盾与纳兰送别。
　　饭后，故人离去。
　　“虽然不知道你的打算，我也懒得去猜，但是，我等着你，随时可以叫上我。”老盾拍了拍身后的大盾，示意自己随时准备着。
　　陈然点了点头：“嗯”。
　　老盾也就潇洒离去。
　　纳兰樱最后摸摸陈然的头，婉如多年前，摸着那时少年的头发一般。
　　“有空来上阴学宫找我，我做兔子肉给你吃。”丢下这一句后，纳兰也消失在落日的黄昏之中。
　　“樱姐，你做的兔子肉，要记得放盐啊。”陈然看着她远去的背景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