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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说过可以减速了吗。给老子快点。”
一大早，赵柯浑厚的嗓音就在三秦中学的上空盘旋。他拖出一张靠椅，叼着烟卷，享受地躺倒。
“妈的，才几月份，就热成这样。”赵柯打着哈欠说：“老子也是为你们好，这种天气，也就早上凉快点。”
“教练！可是咱下午的训练不是照常吗？”谢灵冒着尖儿，颇高大的个头在人堆里格外显眼，他蹩脚的在脚底盘着球。足球在脚底一会弹得飞快，一会打着圈儿地乱转，不安分地胡乱折腾着。他奋力将球控制在自己的脚下，大声吼出。
赵柯一挑眉毛，说：“好，谢灵同学觉得训练的太轻松了，不够他看的，今天他一个人多来10圈。”
“教练，我错了！”谢灵哭丧着脸说，脚底的球一会儿不听使唤，像失控的陀螺一样飞速地滚着远去。
“废什么话，球都控不住还他妈想偷懒。赶紧练！”赵柯理都不理他，靠在椅子上，拿出他的表单，又开始写些什么。
到下午的时候，赵柯才向队里所有成员公布这些天他在鼓捣些什么。
“前些天老子说的也不是屁话，说魔鬼训练就是魔鬼训练，有些人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该有的早晚都是有的，少不了你。”赵柯让队员们列成一排，站在体育室门前，他双手背在身后，冲着一帮队员，大声训话。
“老子一再跟你们强调基础，不是不让你们摸球。”赵柯说。“谁知道为什么踢球不练技术，先要你们跑得断气才让你们摸球？”
梁邱举起手。
赵柯盯着傅宇辰，看了看他依然胖胖的肚子，说：“胖子，你呢？”
傅宇辰抓抓脑袋，说：“教练，我……我其实不太明白，我觉得，体能是很重要……但是要进球，还是要靠技术吧……”
赵柯轻轻拍了拍胖子的后背，说：“胖子说的问题，也是很多人都这么想的，对不对？”
他习惯性地掏了掏兜，什么也没摸到，连忙停住了动作，继续说：“老子知道你们不服气，整天想着出风头，踢球啊，过人啊，射门啊。”
突然站定，赵柯高大的身躯挡在谢灵的面前。
“自己看看，跑个几圈，连球都管不住了，这要是上了场，人都不用来盯防你，打不了几分钟，你自己就把球送给人家了——你们这是打球呢？还是送快递？”
赵柯一本正经地说。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个屁。”赵柯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笑声立即戛然而止。
他左右看了看排成一排的队员，说：“今天老子给你们要布置作业了。”
孩子们一听到“作业”两个字，不禁都开始皱起了眉头。赵柯不管这些，自顾自地继续说：“以后每天早上，老子看到太阳之前，要到老子面前报道，到不了的老子不管你什么情况，先带球跑10圈，速度要是太慢了就再加10圈。”
没等抱怨和反应来临，赵柯已经堵住了大家的嗓子，继续说：“来了报道完了，1组蛙跳1圈，一组运球2圈，一组颠球50个。每个人先给老子做5组，做完了的可以提前去吃饭上课，做不完的。”
他左右来回地走动，眼睛露出越来越凶恶的光。
“嘿嘿，要是非得去上课，老子也不拦着。但是下午下学了，再来做，老子就要吃利息了。”
赵柯狠狠的说。
“还有，从今天起，除了这些基础训练，下午开始分组进行个人训练。先跟老子练一个礼拜，下周开始，老子跟你们一项项地对。”
赵柯从记分册上刷的撕下一张纸，大手一拍，啪的一声，贴在了体育室外的墙上。
“看到这玩意儿没有，以后你们就按照上面的分配，咱来一个小组练习，互相监督互相进步，还有……算了，反正以后就按这个来，只要不给老子缺斤短两的，包你们打进选拔赛。”赵柯一边从脑子里搜着词，一边大声说。
“耐力跑，平衡感，球感，带传运停，跑位。”赵柯来回踱步，一股脑地念出一众训练项目。“这些全都是最基础最简单的东西。但是老子要看到的不是简单，老子要你们反复练习，做到谁也达不到的强度和熟练度，这些就成了你们的看家本领，明白？”
“教练，您就让我们练这些吗，这就是看家本领？”周坤有些不服气的问。“像什么传球运球这种，也太基础了吧，咱们可是要打县比赛，总该来点战略战术，那才是大绝招不是吗？”
赵柯笑嘻嘻地走到周坤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贴在周坤的脸颊侧面，说：“你小子牛的很啊，真以为会几个三脚猫的把式就叫绝招了？”
赵柯松开周坤，随手扔起一个足球，信步开始颠起球来，一边在身体的各处让足球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舞，一边说：“别的先不说，咱就聊聊球感。什么时候颠成老子这样，什么时候再来谈什么绝招。他妈的要是谁让我发现连耐力都不够打完全场的，老子让他一个星期不能碰球。”
他突然肩部用力，足球从肩上高高飞起，赵柯眼神一亮，头顶轻轻收缩，足球好像被吸附住一样紧紧贴在赵柯的头顶上。
“球感，说白了就是身体各处感受和控制这足球，这都做不到，就别跟老子丢人，说什么会踢球。”
赵柯微微卸劲，足球倏地掉下，乖巧的落入手中。
孩子们眼看着教练露了一手，再不吭声。周坤有些羞赧，脸色飞的窜上红色。
“做不来吧？这就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有效的绝招——多练！”
“行了，净跟老子耽误时间。”赵柯活动活动手腕，身体发出骨头脆响的关节声。“老子现在点名分组和训练内容，一会一个一个跟你们练。”
“周岩、周坤、傅宇辰！”赵柯开始点名。
“到！”三人一起回答。
“你们三个配合练习拦截，组织防守反击。后场的主要位置交给你们打。主要是把拦截动作和控传给我好好练，尤其是短跑急停的平衡感，别他妈每天摔得狗啃泥的，还要老子给你们当看护。”赵柯盯着傅宇辰，大声说。
“是！”三人回答。傅宇辰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滚去拿球。”赵柯把三人推走，继续点名：“梁邱、钱心、谢灵！”
三人齐声回答：“到！”
“知道为什么你们三个是一拨儿吗？”赵柯笑着看向梁邱。
三人有些疑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赵柯突然正经起来，说：“球场的中心区域就是战场的高地，进可攻，退可守。你们几个兔崽子好好给老子练，中场的防守交给你们，到时候别打老子的脸。”
三个人看着赵柯严肃的表情，有些不适应，紧张地挺直了身体。
“不是进攻，不是防守，老子要你们把中场控住了，明白什么意思？”赵柯看着几个小脑袋疑惑的视线，笑着说：“不懂就对了。要诀就是一个，跑位传球。最基本的就是要你们跑场子，跑都跑不动控个屁的球场。”
看着瑟瑟发抖的三人，赵柯脸色突然一变，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他说：“一人拿一个球，滚去练运球和长传。”
“是！”
三个人飞快地跑进体育室。
赵柯蹲下身子，招着手说：“来来来小胖子。”
他一把揽住屁颠儿屁颠儿跑来的小男孩，在他耳边低声说：“陆小胖，这么叫的对吧？”
陆小胖慌张地点点头。
赵柯捏了捏陆小胖的肩膀，挠了挠头发，问：“小胖，咱们队眼下就你这一个门将了，你知不知道门将很重要？”
陆小胖眼睛闪烁，点头。
赵柯轻轻说：“那小胖子，你怎么想的要当门将？”
陆小胖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紧张地摇摇头，眼睛直直地的盯着赵柯，一会又突然左顾右盼起来。
赵柯无奈地拍了拍陆小胖，说：“小鬼，自信点，好好练，相信老子。”
他让另两人一同陪着小胖去练习扑球和射门。
“折腾了半个月，妈的才凑这么点人。”赵柯盘算了一下，人数也才刚刚够报名参赛。
他继续点名：“李想，马炎豪！”
“到！”李想有些兴奋，似乎等待了半天了。“教练，现在也没别人了，就不用点名了吧。”
“妈的，老子跟你很熟吗，小不正经的样子。”赵柯一巴掌拍在李想背上。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发出。
“教练！不是说小组训练吗！怎么就剩我一个了？”
是杨千灵。她很是不服气，突然站起身来，噘着嘴，向着赵柯质问。
赵柯看了看小女孩，短发飞扬的翘起，不服输地比划着胳膊，眼神里满是不服输和愤怒。
无奈之下赵柯改口说：“那就，你们剩下的三个一起练吧。小妮子，你就负责帮他俩捡球。”
“性别歧视！”杨千灵嘴上不饶人，脸上露出窃喜，不等赵柯发号施令，就飞快地钻进体育室里，挑了一个又白又亮的皮球。
趁着杨千灵去挑球，赵柯围住二人：“马小鬼，想子，最近打得不错啊。”
马炎豪不吭声。李想得意地笑着说：“嘿嘿，也没有很好啦。”
“你还知道！”赵柯一把勒住李想。“他妈的你那叫什么玩意儿？光会跑会蹦跶也叫踢球？”
赵柯转头看了看马炎豪，说：“两个臭小子，知道问题在哪吗？”
马炎豪点点头。
李想嘟囔着嘴。
赵柯看着李想低着头，大手一挥，按住李想的脑袋，说：“不管知不知道，一般人看不出来啥，老子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老子不厌其烦地说一万遍，不要以为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点就翘尾巴。只想着比赛上耍威风的人怎么赢球？埋头给我练！”
赵柯眯起眼，看着两人，说：“诀窍就是没有诀窍，最简单的动作练习一万遍就是绝招。想子，你自己看看你的射球，腿抽得跟什么一样，腿都控制不好说什么踢球？马小子，你懂点技巧，但是那都是虚的，越是强的技巧越需要体能，不然就你这两下子，能表演几分钟？你撑不到最后。”
赵柯从体育室里搬出一桶石灰粉，一把抢过杨千灵抱在怀里的球。
他把球扔进桶里，裹满了石灰粉，飞起一脚直直踢向墙面。墙面上登时有了一团白色的痕迹，赵柯捡过球，左右环顾，换了一个发球点。
“每次找一个完全不一致的射球点，等你射球的痕迹什么时候能重合到一点上。”赵柯嘿嘿一笑，扔起球，飞起一腿，快得像是抽动陀螺的鞭子，将足球狠狠地抽向墙面。
砰。
足球上的粉末落了一地，墙面上的印记看起来却没有任何变化，两次射球的痕迹重合到了一起。
李想看得呆了。
赵柯把球抛给李想，说：“兔崽子，你自己试试。”
李想接住球，手指沾着足球上散落的粉末。他看了看赵柯，脑海里满是赵柯刚才慷慨激昂的发言，只是抱起球，问：“教练，只要练习就可以了？”
赵柯点点头，他说：“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事，就是练习。”
李想不再发话，把球好好的按在地上，开始练习。
马炎豪盯着李想——笨拙地摆动大腿，不断地用脚背抽射，拼着一股子爆发的力气，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球的走向。他刚想上前帮帮李想，赵柯却拦住了他。
“让他自己摸索一会，自己感受比直接告诉他强得多。”
赵柯沉着声音说。
“教练，我的体力，您都看出来了……”马炎豪点点头。
赵柯打断他，问：“马小子，你之前在哪里练的球。”
马炎豪沉默片刻，说：“县里。俱乐部。”
赵柯点点头，他说：“老子不知道现在的俱乐部怎么搞的青训——花里胡哨的东西弄了一堆，最后需要的意志力和体力不够，技巧也用不出来。”
马炎豪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赵柯拦住他。
“有些人觉得——其实以前我也这么想。与其浪费时间在没有价值的球员身上，不如趁早发现那些真的有潜力的人。”
赵柯叹了口气，继续说。
“但是说这些话的人，一定是忽略了足球最大的魅力。”
他看着马炎豪，有时候就好像看着以前的自己一样。
“站在场上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带来胜利——也许一辈子也不知道。与其把胜利赌在天赋、技巧上，不如做好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事。”
赵柯抬起头说。
“拼尽全力，达到极限。老子现在什么也不相信，什么天赋，什么技巧，狗屁。没有毅力没有练习，啥也打不出来。”
赵柯说：“还是那句话，最简单的动作，你练习一万遍，那就是你的绝招。”
马炎豪看着赵柯，这个邋遢的大叔好像有些耀眼，又有些熟悉。尽管身体臃肿，形象也潦倒沧桑，但是却掩盖不住他对足球的热情。
“过来小子。”赵柯领着马炎豪走到操场一旁，从粗大的树后拉出一块破旧的车胎。
“咱这条件艰苦点，但是法子不算过时。”赵柯紧了紧车胎上紧系的绳子，递给马炎豪。
“别嫌老子这边东西破，你们以前训练肯定比这豪华，但是就这么练，你也能比谁都强。”赵柯说。“拉着这玩意儿，感受一下极限吧。”
马炎豪疑惑地拽住绳子，全身的肌肉紧紧撑起，他试图拽动这个巨大的黑色轮胎。
拖着浅浅的痕迹，马炎豪将这个沉重的东西拉出十几米，全身的肌肉已经开始扯出红色的痕迹。疯狂渗出的汗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冒着烟，马炎豪咬着牙奋力地移动着。
赵柯左右顾看，又在兜里左右掏动，习惯性地犯了烟瘾。
“赵教练！不好了！那姓陈的坏蛋跟咱们打起来了！”
却听到杨千灵大声呼喊着，飞快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