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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一只大雁突上云霄，发出一声长吟。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方原趴在沙丘上注视着前方忍不住感慨道。
“这句话什么意思。”一同趴着的林树疑惑的问道。
“哀鸣的胡雁夜夜从空中飞过，胡人个个眼泪双双滴落，本来是描写西域凄冷苦寒的情状，衬托从军生活的艰苦的，当初李白写出来是用做的反战诗，但你不觉得正适合此情此景吗？”
方原伸出手指向前方，戈壁沙丘的阳面下，仔细看的话就会有几个细微的小突起。
“我仔细研究过西萨人潜沙行走的秘密，曾经有个西萨老人临终之际，模模糊糊的告诉我，斗气是身体的衍生，在阴地却阳行，我就想他们是不是利用斗气如旱獭一般刨土移动，而阴地阳行我却一直没有搞懂，直到前几次被埋伏，我观察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
现在是黄昏世刻，太阳倾斜最大的时刻，你便能看到那几个小土包细微的影子，如果是正午，灼热的阳光照耀在沙上反射，你根本看不出，或者说看不清楚哪里有问题，夜晚就更不用多说了，你也知道，沙漠的夜里只有细微的月光，看见同僚在哪都难，何况是地面上的一点小突起
从前肯定也有其他大顺将领发现过，不过这种事情只有下午，黄昏，凌晨那一小会能注意到，除非是大顺和西萨王庭决战，凌晨狗都不起，更别说西萨人熬夜等你，于是就只剩下午和黄昏，还是得看在天气和老天爷的面子上，不然这种小突起可能眨个眼就被阳光的反射给忽视了。”
“那不是地狱一般，白天把自己藏在沙子里恐怕有六七十度吧，人都能活活烤死。”林树有些怀疑的看向方原，这几天他们被阴了好几次，明明是自己来偷袭人家，搞得是被别人埋伏了一样，这些西萨沙匪就和竹节虫一样，不露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西萨人独特的修炼技巧，靠药物和斗气降温之类的，你不觉得前几天被偷袭的时候总是突然觉得附近很冰凉吗？说不定就和他们能隐藏在沙漠里的秘密有关。”
“休整半刻钟，待会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上，记住我的嘱咐，就往那些小土坡踩。”方原翻过身来，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后，朝身后的喻谊吩咐道。
“是，二公子。”喻谊往后挥了挥手，在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整整七十五骑，受过专业训练的马驹被自己的主人按在地上，尽量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活动，在身后有一个稳定大营的情况下，骆驼未必有马在沙漠中好用，像他们这样，日出而动，日落而归，马匹的用处远远高于骆驼。
——
白河闭着眼藏在沙里，靠着耳朵听着附近的动静，下午时东边突然出现了一道马蹄声，白河还以为自己有活干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就消失了。
算算时辰，该收工了，白河在心底想到。
他们西萨人是能一天到晚呆在大漠里，但他们又不是神仙，到了收工的时间点还是需要回大营休息的，白天呆了一天都不能休息，不想被烤成肉干的话需要全天候的开着斗气，事实上这种高强度的作战对平日里吃喝嫖赌抽的沙匪来说本身就是噩梦般的生活，这些日子里非战斗减员严重，每天收工的时候各个小队都能挖出几具同伴的肉干。
听说最近还有大顺人的骑兵四处搜寻，昨天噶尔的小队整队没有回来，巴芭尔头领也没多说，估计全栽了。
白河倒是想跑，巴芭尔抓了几个典型，吊死在大帐旁边后也就断了大家的心思。
往哪里跑？大顺大营？跑去也是被拖回去秋后问斩，其他地方就更没希望了，茫茫沙漠，自己一个一阶小卒子怎么跑得过三阶四阶的追捕，除非运气好那个追捕的人也想跑，大家难兄难弟一同撤。
不过可能性很低，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干着，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自己说不定还能活。
比如。
大营被大顺人撬了。
多么完美。
大顺人快总攻吧，开打我就跑。
哎，今晚吃什么呢，不会又是那干馍馍，再这么吃下去明天还有没有力气蹲一天。
马蹄声？又出现了。
白河警觉起来，不管如何，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但是手中的细绳被牵动了，白河冷汗直冒，不知是上还是不上，这细绳就是小队之间，互相联络的工具，扯了三下，队长的意思是。
东边。
80丈左右。
听队长号令。
三。
二。
不等最后一下冲锋令下达，白河只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
嘭！
随后是什么东西射进了土里的声音和队长的惨叫。
冲锋令扯出来了，可白河却不敢出去，不出意外的，小队其他队友也没有一个上的，大家都是实在人，队长平日里骂自己的声音历历在耳，和刚刚的惨叫声对比一下，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一模一样。
可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这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又是一道长枪捅进沙子的破土声，伴随着是不知道谁的惨叫声。
紧接着，马蹄声，惨叫声，叫骂声，铁器碰撞的乒乓声汇聚成一道优美的乐谱。
他们能看到我们！
白河慌了，要跑！躲在这里没有任何生路。
但白河没想到的是，刚从沙堆里跃起想要逃跑，就看见黑压压的骑兵大军朝着自己冲来，都不需要舞刀弄枪，巨大的冲击力将白河整个人顶飞，重重的摔在地上，不等他有所反应，紧跟而上的马驹钢铁般的铁蹄直接踩在白河的头上，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夕阳西下，大雁离去，林树和方原才从别人的马上下来，他们各自搭乘了一个骑手的马驹，林树是压根不会这种让马躺下装死的操作，他连骑都不会，更何况这种事情要求骑手和马常年的共同生活和专业的训练技巧，还需要看马本身的性格，好在这大西北马多，善骑者也多，邓家尔才有机会组建起这么多的精锐骑兵。
至于方原的白月如影，那高傲的马中之王，饲料只吃最好的精料，最好还要打点鸡蛋，行动也只允许方原骑，还不乐意被关在马厩里，平日里都翘着个脑袋，用自己的大鼻孔看人，指望它躺下装死，没这个可能。
“这都不好统计战果啊。”方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多沙匪都是埋在土里就被林树枪杀了，被马蹄踩死了，被长枪捅穿了。
那些被长枪捅的多少还挑出来了一点，其他的现场被马蹄扫过，早就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了，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随便报报嘛，就和前两天差不多就行。”
“队伍里有监军，我要对这个数字负责的，要不你来报？”
“小的位卑职低，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是您老如实汇报吧。”
“喻谊！怎么办啊，要不你花点时间刨出来？”方原向喻谊问到。
“二公子别开玩笑了，我看随意找找，能找到的就上报，不能找到的，也就算了吧。”喻谊取下头盔笑着说道。
可以看到大部分将士都很开心，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这可能是大顺历史上第一次对西萨人的埋伏拥有了反制手段，哪怕这是身为主官的方原发现的方原发现的，但这也是大功一件，那么对比起来，这杀敌的蝇头小利哪里值得在意。
不过容易找的功劳还是得收着的。
待太阳彻底落下，月亮攀上枝头，众人终于是清理好了战利品，还偶然的翻找出来了几个意外收获，众人收拾好装备，骑着马，顺着月光骑行在返回大营的路上。
“停！”喻谊突然大喊了一声，原本前进的队伍整体向前几步停下。
“喻谊，怎么了？”
“二公子，前方有个人。”喻谊掏出长枪警惕的看着前方的不速之客，可这人又有些奇怪，一身黄袍的古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沙地上，不动，无言，喻谊看向周围，试图像黄昏时一般找出敌人埋伏的痕迹。
“你是谁？”方原高声问道。
黄袍人依旧是没有说话，反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想要你过去。”林树在一旁看着，拿出勃朗宁看向黄袍人。
“那我过去看看？”
“不可！二公子怎么能只身犯险！”喻谊急忙拦住方原，要是方原出了什么意外，他再多一个脑袋都不够邓君赋砍的。
“没事，林树你会掩护我的吧。”方原回头看向林树说道。
“我可能会失手打爆你的狗头，话说你真的要去？”
“我有个预感，这对战役有帮助。”方原抠了抠自己的后脑勺，这里隐隐作痛，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声音在提醒他向前。
“我试试吧。”林树叹了口气，以他现在的准度，基本上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但是两个人站一块的话，林树还真不敢保证不会打到方原。
“指望你，我早死了无数回了。”
方原摇摇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哨子，一声刺耳的哨声响彻天际，没过多久，黑影便如一道魅影般现身在方原身旁。
“我带个人没关系吧！”方原朝黑袍人喊到。
黑袍人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二，随后点了点头，又比了个三，再摇头否决。
“黑影，走吧。”
“得嘞。”
“你说邓家尔看我太阳下山了还没回去是不是慌了。”
“应该是的，刚刚我再往北不远处发现了世子殿下派出来寻找你的队伍，让我劝回去了。”
“算了，让我们和这位黄袍人好好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