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好,秦朝同学

　　班主任李善睐开学第一节课就姗姗来迟——因为她迷路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我有点路痴，又没想到七联会这么大，所以……”李善睐拨弄着贴在额前的刘海儿。她出了很多汗，也不知究竟是热的还是找不到路急的。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说着她居然朝讲台下鞠了一躬，“同学们好，我叫李善睐，今年二十四岁，本科毕业生，有做过一年的实习教师，应该勉强能算作工作经验……”
　　“她在干嘛？”又乐对代依嘀咕一句。
　　“应聘。”
　　代依言简意赅的概括之后，又开始了唠唠叨叨模式：“小姑娘呢，太年轻，走马上任难免紧张。我看她啊，八成是处女座，要么双子，你信不？”
　　她又来了。
　　又乐赶紧堵起耳朵转过身去。
　　代依丝毫都没有自讨没趣的自觉性，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又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全是一些星座的注解。
　　事实上谁的话她也没听。
　　只是忽然觉得，差不多的青春，最好的高中，年轻的老师，重逢的朋友，从小陪到大的竹马，唠叨可爱的同桌……电扇的风轻轻的吹，树上的蝉轻轻的唱，又乐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完美到不像话。
　　人生？
　　这时李善睐已经汇报到自己的生日了：“我是八五后，生在初夏，生日是六月八号。”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双子座！”
　　正在走神的又乐结结实实的一惊，无语的瞪了咋咋唬唬的代依半天。
　　恭喜啊，你又蒙准了。
　　“那……我就说完了，轮到你们了。”李善睐腼腆的笑了一下，“下面我先点名，点完名后大家做自我介绍。”
　　这句“做自我介绍”弄得大家心里一惊，在这个所有人都习惯于高吼“老子是你爹”“你他妈放屁”的时代里，你都不能想象站起来一本正经的对所有人说“大家好，我叫XXX”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秦朝。”
　　那边李善睐已经开始点名了。拿着成绩单从第一个开始一个一个往下念。
　　“到。”后面的秦朝不疾不徐的站起来。
　　“哇哇哇！中考榜眼，咱班第一哎！那么深沉的扎根教室最后一排，好有个性的学霸奥！”代依有点过分激动，撞的又乐胳膊生疼，“我还听说今年理状元是个大美女，也在咱班……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特别漂亮的啊？”
　　有眼无珠。
　　又乐回过头去看那个少年，原来是他。
　　军训的短暂印象早在又乐的记忆里模糊成了一个难以分辨的影子，只有这个含着太阳的名字在又乐心底清晰的存在。
　　那个认真一丝不苟的少年。
　　那个跳起来说“你有病吧”的少年。
　　那个在车上盯着黑脸教官发呆，还特意指给她看的少年。
　　那个每每和她对视总会脸红的少年。
　　人生还真是……挺完美的。
　　长天的爪子突然绕过同桌直接拍在又乐的后脑勺上，对着她呲牙裂嘴的做表情。
　　“打我干嘛！”
　　又乐这一声清脆洪亮，全班都看了过来。
　　长天颇觉得委屈，别扭的转过去，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切，看见帅哥就没命，呸，这还不算帅哥呢，魂儿就先丢了。”
　　于是大家很不厚道的笑了。
　　李善睐窘迫的跟着笑了两声，拨了拨因为汗而贴在脖子后面的长发，十分勉强的控制局面：“别，别乱说。那个，梁又乐同学是么？那，那好，下一个，辛与易。”
　　“到。”
　　“米长天。”
　　“到！”
　　原来如此。有了才明白过来，的确是自己冤枉了长天。
　　她这个人有个特点，走起神来五感全闭，看不见听不着还常常不分场合的自己瞎嘀咕。而点名按照名次的话秦朝后紧跟着就是她。刚刚她分神看秦朝时李善睐也不知喊了她多少声，长天是提醒她罢了。
　　又乐那可怜的同桌代依，还没有完全从自己同桌是理状元的雷劈中缓过神来，后面的每一个名字、每一声答到，就如同更凶猛惊雷一般接二连三的劈下来。她悲哀的发现，李善睐按名次点的名，才点了四个名字自己身边的三个人就已经全部中彩。
　　原来自己一个不小心一头扎进了学霸堆儿。
　　可她是个实打实的学渣啊！
　　“何德何能，放过我吧！”她嗷呜一声，颓然的趴在桌子上。
　　不怕没文化，就怕身边有学霸。
　　“那好，点完名了，没丢掉谁吧？”李善睐羞涩的笑笑，“下面做自我介绍，可以自愿上台。”
　　……
　　没人动。
　　有人动就奇怪了。又乐想，拿她们这一群精英高中生当幼儿园小孩么？难道她那所谓的一年实习经验是做的幼教？
　　李善睐尴尬了一瞬，但又不能这样收场，于是想了一个损招。
　　“既然大家都不好意思，那我们点名吧，第一的先来，秦朝。”
　　剧情反转有点快。秦朝讶异的抬起头，有些挣扎的站起来，也不说话，就是羞涩的看着李善睐笑。又乐的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见他微红的耳根。
　　李善睐居然第一个叫了秦朝。
　　两个同样紧张的人。
　　又乐不禁觉得好笑，很仗义的站起来：“老师，我第一个吧！”
　　李善睐对又乐感激的笑笑：“那好，梁又乐同学第一个来。”
　　又乐这种人，是不会甘于把李善睐的“应聘式开场白”如法炮制一遍的。
　　“我是梁又乐，不难看出我是一个高冷端庄的人，所以说……”又乐语调很难得的一本正经。
　　完全没有理由的，全班同时笑了个人仰马翻。
　　“端庄？你？谁惹了你连庄都给他端掉还差不多吧！”贱嗖嗖的长天及时补刀。
　　鉴于梁又乐同志开创了胡邹白咧的先河，于是后面的场面一度失控。人气惨淡的“自我介绍”节目突然就火爆了起来，在又乐的带动下总算是往下进行了一半。
　　虽然没有一个人是正儿八经的介绍。
　　又乐看向李善睐：班头，我帮你到这儿了。
　　李善睐感激的看着又乐。
　　班里的气氛也开始融洽起来，这个才组建起来的高一（七）班总算是有了大集体的味道。
　　每当别人一堂和谐时，又乐就会灵魂出窍，神奇的站在上帝的视角看着别人和自己，然后微笑。
　　又乐觉得自己可能自带玛丽亚体质。
　　在全班气氛开始升温的时候，又乐觉得自己再一次从欢笑中抽离，莫名其妙的望向了后面的秦朝。
　　少年拘谨的坐在这个新的环境里，不看四周，只是拿着笔低头认真的做题。
　　又乐莫名的又绽开了一个玛丽亚式微笑。
　　她想，多年以后，是否会突然想起这个躲在角落里写字的少年？彼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光景，转身后的多少年？
　　前路还很远，一路上有许多个时过境迁，但是这一次，我突然不想再忘记你的脸。
　　你好，秦朝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