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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山道口燃起篝火，江宁幽幽醒来，一阵清香首先渗透心脾。
苏苏将他的头枕在腿上，静静看着火堆里跳跃的焰火发呆。
她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她。
江宁看着她，看着她脸上被火光照耀得愈发清丽的容颜，在心里默默轻赞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打算继续转睡下去。
夜幕下的山林清静安宁，却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圣僧，你醒了啊。”
许山直愣愣摇了摇他的肩膀。
再装下去是不可能了，所以即便再不愿意，还是得坐起身来，江宁翻了个白眼，求求你，有点眼力劲吧。
“圣僧，我们都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许山双眼中充满了担忧更有一些小小的自责，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时苏苏出场，那么江宁即便没有死都要被折腾出个伤上加伤。
山精鬼怪当然不可能精通医术，他们所谓的疗伤手法一般而言都是在岁月里自己琢磨出来的，这大概就是自学成才吧。
所以，当时有妖提出以毒攻毒，以剧毒应该可以冲散伤口里残余的剑气。
还有妖提议将江宁倒立过来，只有当你倒立的时候，眼泪就不会流出来，止血应该是同样的原理。
他们所有的根据都是应该，所以江宁此时的感观就是，能活着，真不容易啊。
突然记起一件事，江宁抬起头看向山道口季云庭死的位置，问道：“尸体哪里去了？”
许山咧嘴一笑，流露出个不用夸我们的神情：“烧了。”
杀人后清理痕迹，确实是不错的决定，而且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可怕的实力，可以想象季云庭身后必然是有个可怕的宗门或者家族。
可江宁还希望能从他身上发现蛛丝马迹，借此找到幕后主事之人啊！
真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况且，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练气士家底肯定丰厚，这也给烧了。
江宁不想说话了，唯一的收获估计只有剑身上铭刻着飘絮，浮萍的两柄剑。
这当然不是许山他们遗漏了，而是因为这两柄剑烧不掉，此时正搁在火堆里作为支架撑起柴火。
江宁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作为练神返虚境界的练气士，季云庭是被受人之托专门在此等候，并且杀死自己。
这次的幕后主使跟上一次引导许山进入金山寺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这其中有没有联系？
江宁抬头看向夜空，他仿佛笼罩在一个可怕的阴影之下，这让他脊背微微发寒。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一个从小到大在金山寺长大的小和尚，值得如此三翻四次的追杀？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
以现有的线索压根推断不出太多的真相，甚至连季云庭真正身份是什么都无从得知，不过江宁记起了一个细节。
桃花！季云庭衣袖上栩栩如生的桃花，这估计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江宁看着被火堆中间明珠蒙尘的两柄利剑，摇了摇头，嘿，你看不起的人，却是最后杀死你的人。
这句话看似是在嘲讽季云庭，其实只是江宁在提醒自己。
即便是再不起眼的对手，那也是对手，千里江堤溃于蚁穴，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火焰在风中跳跃，江宁发现身上伤势好了很多，其中当然有体质的原因，更重要的估计还是敷在伤口上的草药。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身侧少女。
苏苏正用枯枝挑动着干柴，以便让火堆燃烧得更暖和些，估计是看出江宁的疑惑，她笑了笑，回忆说道：“其实在封渡村的好多年，我跟着爹娘时常生活在山中，草药就是那时候爹爹教我的。”
漫长有多长，显然不会只是一两天，毕竟这点时间还不足以让小姑娘学会分辨且熟练制作草药。
很简单的描述，江宁却仿佛已经看到一幅幅生动画面，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在满是凶险的山林里艰难前行，尽可能追赶上爹娘的脚步。
跟其他人的童年相比，小姑娘居无定所，面对的是残酷到极致的现实，但即便是如此，生活的并没有磨砺她的天真，即便是被人杀死，她化作亡魂第一件事不是复仇，而是劝告那些被骗来山村的和尚。
江宁低头捡起一根枯柴丢进火堆里，问道：“山里如此凶险，你们为什么不出山？”
苏苏仰起头看着夜空，爹爹说：“野兽可怕，但人更可怕。”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真理。
估计是勾起回忆，苏苏抱着双膝眼眶渐渐湿了，此时火堆旁的许山打起微微的鼾声，林间夜幕深沉，只剩下枯柴偶然在火焰里噼里轻响两声。
她以温柔对待世间，却没有被世间温柔对待。
突然苏苏转过身看着江宁，问道：“小和尚，真的有西天极乐么？”
江宁有些尴尬，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在他看来人活着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事，至于死后是上西天还是下地狱都无所谓。
犹豫了一下，江宁笑了笑：“关于野天鹅的故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有个善良的姑娘叫做艾丽莎，被嫉妒她美貌的王后撵出了宫殿，她的十一个哥哥们被施展魔法变成了天鹅，只有用荨麻编制出十一件长袖披甲魔法才能解除。”
“但在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善良的姑娘不能说话，只要她开口说话短剑就会刺进哥哥们的心脏。”
“艾丽莎开始一件一件编制披甲，当编制到第七件的时候，一位打猎的国王发现她，并将她带回王宫，夜晚她会来到坟地采摘荨麻，许多人说她是魔鬼，毕竟只有魔鬼才会在坟地里出没，甚至连国王都开始怀疑她。”
“她被关进地牢判处火刑，行刑当时艾丽莎终于编制出十一件披甲，这天她的十一位哥哥魔法解除了，她也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啊，我是无罪的。”
“哥哥们诉说着发生的一切，国王重新拥抱了她，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虽然江宁讲述故事的本领很烂，但苏苏依旧听得出神。
江宁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善良终究会被生活温柔以待的。”
说完这句话，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他内心还有一声疑问，善良真的会被温柔以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