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法事

　　第二天清晨，江宁起来得很早，推门而出后，发现李大生等候多时。
　　“小江师傅，早啊！”
　　江宁笑着问道：“要开始做法事了么？”
　　“不急不急，法事的事等会再说，小江师傅还没有吃早饭，村里简单准备了些素斋，希望小江师傅不要介意。”
　　说是简单准备，可当江宁看到眼前大大小小十来碗丰盛到极致的早饭，还是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喂猪都没有这么喂的吧。
　　昨天夜里的食物还没消化，早上实在是吃不下了，江宁简单对付了几口。
　　“小江师傅这饭量不行啊。。。”李大生失落说道。
　　“我觉得你们这是在喂猪。”江宁打了个嗝含糊道。
　　“喂猪可比这简单多了！”李大生摇了摇头。
　　稍微休息后，随着李大生往这次做法事的宅院走去，沿途的村民都不约而同看向他行注目礼。
　　封渡村的村民还真是亲切啊！
　　江宁挠了挠头，脸颊微微发红，原来和尚是怎么崇高的职业啊。
　　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当有朝一日他走进长安城的时候，会不会万人空巷，无数人争相瞻仰对他顶礼膜拜？
　　这场面，多么有风范啊。
　　那到时候我是否应该面容儒雅，双手合十温柔念一声佛号。。。
　　由于他心里在想着这些事，所以一路上李大生所说的话他只听个片段。
　　大致情况是这样的，据说是父母前些时候刚死在山中的小姑娘，被人勒死在房中，由于家中没有其他人，等到发现时，尸体已经腐烂。
　　虽然是太平盛世，但人命依旧是如同草芥，村里怕麻烦没有上报给衙门，只是简单调查了一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谁曾想，小姑娘死后冤魂不散，夜间经常出没骚扰村民，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人心惶惶是在所难免的。
　　这个世界存在妖魔，那么死者怨念不化凝聚成厉鬼也是很正常的事。
　　通常而言，如果不是惨死以及执念极大的亡魂，是不至于化作孤魂野鬼的。
　　李大生对小姑娘的死亡原因只是简单交代就缄默其口，江宁再问不出其他有用的线索。
　　厉鬼么？
　　虽然拥有三十年道行，但由于没有真正跟孤魂野鬼交过手，江宁信心有些不足。
　　要不，看看再说吧，如果超度不了，那就连夜赶回金山寺。
　　况且她从来没有伤过人，想来这个小姑娘不是只知道杀戮的恶灵，生命安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许山不在身边，不然至少不用这么紧张。
　　真正让江宁确定做这场法事的原因，还是在他看来，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莫名其妙惨死，公道得不到伸张，只能化作孤魂野鬼徘徊在人间，是一件挺悲哀的事。
　　如果一场小小的法事能将她超度，说到底也算是一件善事。
　　“小江师傅，就是这里了。”说着，李大生推开眼前破烂的木门。
　　吱呀的尖响刺破山村的宁静。
　　一股尘封多日的潮霉气味扑面而来，阵阵灰尘落下。
　　“咳咳咳，挺久没人来了。。。”
　　李大生挥了挥手扫去面前的灰土，然后跟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
　　木屋位置偏僻，靠近连绵大山，屋里陈设简陋，却极为规整，虽然多日无人打扫落满尘土，可通过细节还是能够发现屋主生前的性格。
　　阳光透过大门穿透屋里的阴暗，光线里尘埃浮动。
　　没有预料中的阴森，更不像是刚刚死过主人的宅院。
　　“死了有多久了？”
　　江宁突然问了一句。
　　“算起来有两三个月了吧！”
　　“具体时间不记得了，但肯定不短，说起来苏苏这小丫头真不懂事，她爹娘死后，一直靠着村里的接济她才活下来，没曾想死后还化作厉鬼去骚扰我们这些在她生前接济过她的人。”
　　“小江师傅，你说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啊！”
　　江宁僵硬笑了笑，不知他人苦，他向来不喜欢劝他人行善。
　　小姑娘到底经历何种遭遇才死而阴魂不散，这个关键问题没有弄清楚，他不好断言谁善谁恶。
　　李大生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围绕着木屋巡视了两圈：“这场法事就麻烦小江师傅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其实按我来说啊，做法事太麻烦了，直接将她的尸骨挖出来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什么事都解决了。”
　　这么狠啊？
　　江宁略有些诧异：“烧掉尸骨，亡魂将永得不到安息。”
　　在这之前，他一直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淳朴的村民以及封渡村有不错的好感。
　　“嘿嘿，小江师傅说得极对，烧尸骨是有些不厚道。”
　　李大生尴尬笑了两声，看到江宁眼神里满是怀疑，连忙错开话题说道：“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言多必失，老话说的果然没错，李长生拍了拍嘴巴，要是让这个好不容易从金山寺请下来小和尚走了，坏了这场法事，那他可真是万死不辞了。
　　正打算离开，他突然记起了什么，刚刚走到门口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江宁，神情严肃说道：“山里经常有野兽出没，如果小江师傅听到什么声音动静，都不要理会。”
　　“惨叫也好，哀嚎也罢，千万不要出门。”
　　李大生莫名其妙的话，将江宁内心一紧，皱眉问道：“，跟厉鬼有关？”
　　“不是。”
　　前一刻还满脸阴云的李大生，下一刻脸上绽放出个灿烂笑容：“只是，晚上会有豺狼虎豹出没。。。”
　　说罢，不等江宁反应过来，他已经脚步匆匆离开这间宅院。
　　“话说，豺狼虎豹，会无缘无故惨叫哀嚎么？”
　　依旧记忆里的片段操纵起法事流程，焚香，净手，召请，香赞，最后念诵地藏经。
　　由于第一次操作，所以流程走得有些慢，等到江宁将整套法事做完时，不知不觉天已经逐渐暗沉。
　　夕阳落日的余晖在天际尽头消失，黑沉沉的黑暗从夜空惶然无言压下来。
　　一股过堂风穿门而过，有些清凉，更有些寒冷。
　　远处山林深处灰黑的枝丫间，无来由袭来一阵阴风，枝叶如同皮影一样在夜幕中张牙舞爪，然后沙沙作响。。。
　　恍如在那密林黑暗的深处，有某只挣脱地府约束的恶灵，正在缓缓爬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