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凤楼

　　唐人街金风楼
　　金风楼位于唐人街主街，都板街的中心地段。
　　是此时唐人街为数不多的砖墙楼房，而且有三层之高。
　　可谓在普遍是低矮木制房的唐人街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此时的唐人街男性居多，女性稀少，大街上偶尔能够看到一两名穿着绣有精美纹理的中华服饰的年轻女性。
　　只是这些女性大多从事的职业都是“情色服务”行业，所以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并不受欢迎，反而会吸引异样的目光。
　　但是，男人多女人少的局面，就注定了“情色服务”行业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于是，唐人街妓院便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金风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因为它的背后是中华总会馆。
　　而像其它一些堂会和私人开设的妓院，便都如林峰刚刚进入唐人街时，看到的被关在铁笼子中，当作商品展示的华人女性。
　　像这些笼中女性，接待的基本都是一些比较贫困的华人男子。
　　而像金风楼这样比较高端的场所，白人和华人，都会光临。
　　此时，蜷缩着赤裸的身体，泡在洗澡桶中的王啊素，眼神惊惧的看着突然出现面前，面容精致，穿着华丽旗装的女老板，阿凤。
　　只见阿凤一只手撩开围挡洗澡桶的帘布，另一只手端着一套颜色亮丽的女性服饰，看着蜷缩在洗澡桶中，如一只受惊小鹿的王啊素，心中不禁升起了恻隐之心。
　　因为看着此时战战兢兢的王啊素，阿凤好似看到了十年前，独身一人来到美国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胆小怕事，也是这样的可怜无助。
　　可是，没人会可怜你，也没人会帮助你，尤其是女人，男人只是想得到你而已。
　　阿凤伸手轻轻抚摸王啊素白皙滑嫩的额头，手指沿着王啊素美丽的脸庞，一直滑倒下巴。
　　王啊素的下巴真好看，像个白莲花的花瓣似的。
　　阿凤轻轻捏住王啊素的下巴，微微抬起王啊素的脸，看着王啊素充满恐惧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我刚来的时候和你一样。
　　对这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对那些胖的像猪，浑身散发着难闻的体臭味的白人感到恶心却又胆怯。
　　你知道自己现在沦落何地，你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命运。
　　可你害怕，不甘心。
　　想想自己在家的时候，如何洁身自好，心性高洁。可来到这里，却要沦落为红尘女子，还要让那些浑身恶臭的洋人糟蹋自己。
　　我也不甘心，可是我们没有选择，这就是如今的世道，这就是成人的世界。
　　如果你还想在这里活下去，如果你还想挣到钱，衣锦还乡。如果你还想以后回到国内，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找一个心爱的男人，嫁给他度过余生。
　　你就穿上这套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从这里走下去，笑脸相迎，忍辱几年。
　　等你还清船票钱，挣到自己赎身的钱，然后积攒够自己余生的钱，你就可以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或者，你也可以去地下室最里面的东南角杂货间里，找王妈借一身衣服，先打扫几天卫生，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但是记住，我这里没有多余的钱养闲人，我最多能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到时候还没有考虑好，我就会把你卖到工厂里做苦工。
　　旧金山的工厂，没有多少工作是提供给我们华人女性的，到时候你会和那些灰头土脸，一年也来不起一次这里的男人们，一起工作。”
　　阿凤虽然对王啊素心生怜悯，可是她更加知道，她们，没有选择。
　　王啊素没有意识到女老板阿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被挂在屏风上，颜色亮丽的衣服。
　　最终彻底奔溃，抱头痛哭。
　　女孩凄冷无助的哭声，淹没在了屋外男女高声喧哗，大声打情骂俏的热闹声中。
　　·······
　　唐人街至尊堂
　　刚刚洗完澡，披散着一头长长黑发的林峰，跟随着室友眼镜男小金，来到了至尊堂后院的衣物间。
　　看守衣物间的，是一名年近花甲的老人。
　　这是林峰在至尊堂看到的第一名，应该也是唯一一名，跟自己一样，留着清朝发辫的人。
　　小金只跟老人说了一句话，老人便上下打量一眼林峰，好似那双因年老而浑浊的双眼是一把尺子一样。然后转身，颤颤巍巍，慢慢悠悠的进屋里取衣服去了。
　　在等待老人取衣服的时候，林峰和身旁的小金闲聊道：“我看咱们至尊堂的人都剪掉了辫子，为什么他还留着啊？”
　　林峰说道这里，故意压低声音，伸手指了指正在屋里一堆衣服里翻腾的老人。
　　小金听后直接说道：“因为他还准备要回家啊。”
　　听到这里，林峰的脑海好似突然恢复了一段记忆一样。
　　他立刻想到了，此时清王朝为了阻止国民外出和维护他大清国的尊严，规定了剪掉发辫便不再是大清国人，不能再踏入大清国土的规定。
　　这也是为什么此时来到美国的华工，基本人人都留着长长的发辫。
　　因为他们都想着要挣够了钱，就回家。
　　而当有些仇视华人的白人得知大清国的这个消息后，便以割掉中国人的辫子，看着中国人抱着辫子痛哭流涕为乐。
　　当然，也有很多仇视华人的白人反对此举，因为此举会让华人回不了家，至少是辫子没再长出来之前回不了家。
　　而他们的目的，是让这些中国佬，立刻，马上，滚回去。
　　终于，行走蹒跚的老人双手颤颤悠悠的端着一身黑色西服，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小金看着老人的样子，对林峰笑着说道：“不过，就他这个样子，怕是活不到回家了。”
　　老人耳朵有点背，因该是没有听到小金说的话。
　　否则对于思乡心切，却年老心衰的老人来说，得当场气死过去吧。
　　不过小金这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瘦弱无力的模样，说话嘴还挺损。
　　林峰心想着这些，然后伸手准备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衣服。
　　老人慢慢的递，
　　林峰也就慢慢的接。
　　然后就在快接到手的那一刻。
　　只见老人又慢慢的把手缩了会去。
　　林峰差异的耸耸肩。
　　老人放下衣服，伸起皮肤起皱的苍老双手，指指林峰脑袋后飘逸的秀发说道。
　　“至尊堂规定，要领衣服，先剪头发。”
　　林峰指指老人脑袋上花白的辫子说道：“您也没剪啊？”
　　老人摆摆手说道：“我又不是至尊堂的人，我只是在这里打工挣钱的，规矩如此，不减头发，没有衣服。”
　　这时，脑袋顶着精干板寸，身着笔挺西装的小俊和刀疤走过来，对着林峰大喊道：“喂，好了没有，赶紧的，带你去金凤楼快活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