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拍电影

　　夜幕寂静，大山林木茂密。
　　在其腰间处，有一栋房屋却灯火通明，还传出异常的声响。
　　一道带着些许烦躁的声音响起：“拍电影？妈，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些年接到的诈骗电话，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八的少年，他靠在床头，模样清秀，穿着一身浅色的白色衬衫，他很生气，因为在这天没亮的时候被叫醒了，居然还是因为这种荒唐事。
　　少年姓苏，名洛。
　　此刻，他除了生闷气以外，一扫惺忪的睡眼，警惕的目光毫不掩饰，直直盯着坐在床边的美妇，生怕她一会儿说出什么洗脑的话语来。
　　苏洛再一看窗户外边，一片漆黑，真就气人，还特喵的越想越气。
　　美妇满脸都是笑容，皮肤有些起皱的手紧紧握住了一台老人机，语重心长的说道：“洛儿，你听我说，这次是村长特地打电话给我的，听他说，是有一个大剧组找上的你，点名要你饰演一个说的上话、露的上脸的角色哎。”
　　苏洛一听，差一点没被气吐出血来，于是他闭着双眼平静了一下心情。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谁也没动，谁也没说。
　　少年睁眼后，他一脸古怪的看着美妇：“妈，我不傻，你也比两个我都要聪明，这种事，八九不离十的，准没好事，保不准还是骗人的哩。”
　　美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老娘我没想到过啊，如果是骗人的我还叫你起来干嘛，笨。”
　　苏洛看着母亲那掩埋不了的喜色，心中有些凉飕飕的，紧接着，他皱着眉头，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好好好，我笨还不行嘛。可我不明白，点名要我去干啥子。”
　　美妇“哦”了一声，“这个啊，忘了跟你说了，其实也不是你一个人去，不久前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是如果可以，让我跟你爸客串一下也不错，啧啧，你是不知道啊，光听那声音，老娘就知道是个美人，当然了，比我年轻时肯定还是要差上那么几分滴。”
　　靠在床头的少年耐住了嘴角的抽搐，忍不住的说道：“妈，你这话我都听了不下百八十遍了。”
　　美妇平淡的看了他一眼。
　　苏洛目不斜视。
　　但他很快就败下阵来。
　　因为…有杀气！
　　四秒钟后。
　　“妈我错了，老妈年轻时是十里八乡第一的大美女，即便是生下了一个小笨蛋，也照样风采动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怎么感觉怪怪的，不管了，管用就行。
　　随着这么一个念头拂过后，苏洛一气呵成，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赞美的话语，美妇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沓不薄的百元钞票，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就那个片酬嘛，他们给了你六千，扣除你今年吃的用的，应该还剩下个二百多，由于你刚刚的话我很满意，所以决定再扣除你二百，买几根排骨犒劳一下我自己，好啦，就还剩下13块钱，喏。”
　　刚开始时，苏洛笑容满面，心若如小鹿乱撞，眼睛直直的望着那沓钞票，那什么假的、骗人的，都被他扔去云霄之外了，但随着妇女的话语，笑容逐渐消失，到最后，人都傻了。
　　我是谁，我在哪？
　　刚刚说了什么？
　　饰演角色？
　　片酬六千？
　　十三块？！
　　少年的眼睛几乎就要冒出火花了。
　　美妇很是满意的数了数钞票，眉头忽然一皱，“你看，这也没13块钱，哎，这剧组，也不知道给点零钱，尽是这些红花花的钞票，烦人，还得我自己掏钱，真的是。”
　　也没看床头少年那可以吃人的眼神，美妇心安理得的把钞票重新放回了兜里，又认真的掏出了三张一块钱的钞票，往少年手里递去，另一只手作拳状，捂着嘴唇，有些哽咽的说道：“娃，你也知道，家里穷，这三块钱你就拿去买糖吃啊，记得不要一下子花完。”
　　少年在经历过一番天人交战后，才伸出手接过了那三张一元纸币。
　　那么一会儿，苏洛的大脑一阵恍惚，只有那么短短几个字飘过：亲妈，亲生的。
　　以至于后面妇女的交代了一些事物，他都没听进去，时不时宛若木鸡点头。
　　待到美妇走后，苏洛才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摩挲着手里那纸质版的一元钞票，心里莫名感到一丝空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
　　点名要他去，而且有六千的片酬，啧啧啧，苏洛刚开始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那何止是吓了一大跳，就连小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一秒，即使是有母亲的证实，到现在还是对这个数字报着将信将疑、患得患失的复杂态度。
　　要知道，他们一家建立在大山腰间处，除了他们一家人，就只有那更高处的荒废庙宇了。
　　更早时，此处还是守山人的居所，高处的庙宇香火鼎盛，让此居受惠莫轻。
　　那会儿，心诚之人，莫不是对所求之事如鱼得水，庞若此间有神灵居住。
　　渐行渐远的流光岁月，世人懂得了自力更生，自求多福，除了必要家祀建起的祠堂庙宇，香火不绝外，很少会有荒唐野外的庙宇受人敬奉。
　　因此，到了这一代，由苏洛的父亲苏渊来接替这守山人的位置后，已经不见有人来这座山的庙宇烧香拜佛了。
　　也因此，苏洛一家人的收入全靠父亲苏渊在外拼搏，挣点小钱，他见过的最多钱，也就是月末时，父亲拿出来给母亲的九张百元大钞，母亲可宝贝的不得了，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来花。
　　想不通，搞不懂，理都理不明白，这算啥事啊？！
　　于是乎，苏洛就这么静坐了几分钟，困意不时的如潮水般袭来，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灯泡，随后到那扇紧贴墙壁的房门，心里那叫一个揪心。
　　亲妈，不愧是我的好妈妈，苏洛顿时有一种想泪流满面的冲动。
　　随后，他身子渐渐一软，似蜗牛一样蜷缩进被窝里头。
　　这大晚上的，天都没亮，不关灯我也不关，不关门我也不下床，睡觉！
　　╭(╯^╰)╮，谁还不是个宝了。
　　另一边，美妇欣喜的把钞票放进枕头底后，坐在床边，两手紧握着被褥边缘，幽幽一叹。
　　她姓莫，单名一个格字。
　　莫格此刻忧心忡忡，脑海里围绕着一阵阵思绪，有好有坏，这令她焦躁，神色不安，想到最后，她害怕了，甚至是恐惧。
　　她好像能感觉到，有股热气从枕头底下，透过手掌，扶摇而上。
　　就像是有一天，一个从天落下的大馅饼，掉在了他们的房屋上，就问接不接？
　　接了，就要承担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后果，面对将来的好坏，不接，那就请将它从根本上清理干净。
　　莫格一动不动，静静的坐了半个多小时，直至门口那边传来几个声响，才让她回过神来，收拾了一下后走出房间，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提放着几个大红袋子在桌面上。
　　莫格走过去，神色有些复杂，轻声说道：“孩子他爹，怎么样了？”
　　汉子看着她，所问非答：“想好了？”
　　美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九点出发，有车子在村口，到那了，剧组他们还要布置一二时辰，车子到那了，也就差不多了，没说是什么角色，说到了那再给剧本。”汉子语气平淡的说完这些话，也不吭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下。
　　美妇翻开袋子，啧啧，鸡鸭猪肉都有，呦，大白兔奶糖，还是一大袋，这也有呢。
　　接着，两人坐在一条厚实的长条木板上，两两无言。
　　苏渊闭着眼眸，回想到了以往的日子，有些心疼。
　　莫格十指相扣，嘴里偶尔传来细微的声音，她时不时瞥向汉子，有些话，想说出来，但又随着甜味生生的咽下去了，无它，只是想起了几年前，那位拎着书包回来的白衬衫娃子，哆哆嗦嗦的对他们说了句：“爸，妈，我不读了。”
　　汉子有些糟心，看了眼滴答滴答作响的时钟，站起身子：“四五点了，我去做饭。”
　　“那个汤，炖久一点，入味，好咬。”一道声音在他后方响起。
　　苏渊点了点头，嘴角微不可及的抽搐，他想到了村里每逢宴席有荤菜，往往是自家婆娘牙口最好，嘴上虽说肉质老些，却也大块俐口。
　　苏渊拿起桌面上的几袋子肉后，就走进了厨房，烟火袅袅后，他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大白兔奶糖被打开包装，懊恼了起来，怎么忘了这茬了？
　　村长可是一连三二嘱咐的，回到家后，要先把这袋大白兔奶糖给藏好的。
　　粗心了，大意了，草率了。
　　算了算了，让娃子干瞪眼好了。
　　苏渊一扫心里的思绪，眼神清明，对着嘴口利索的某人说道：“阿格，你去摘几个菜，汤也好，炒也行。”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OK”手势高高举起。
　　汉子一瞥那袋奶糖，趁美妇没注意到这里的时候，偷摸的拿了个大白兔奶糖，在回身的时候，解开包装，放入了嘴里，身子一哆嗦，乖乖，还是这味道。
　　记得那会儿可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