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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好像在道上混了很久，认识许多人。
江东和江南，甚至是在京城，爷爷都算是一个交际的大家。但是这只是冰山一角，因为从与店家谈及生意闹掰以后，他还是信守承诺，带上掌柜亲戚的尸体，当了一会背尸人。
背尸人是一个辛苦至极的职业，不过爷爷还好，没有收额外的费用。这样子带来的结果，就是小二的一路随从互送。
杨武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店家老大的原话是责怪杨武撺掇小二前往粤区，但是为什么如今小二又一路护送呢？
“一棵树啊，种在那里就动不了了，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你们这辈年轻人所支撑的希望，我只希望，把你们这些种子，种在广袤的祖国大地上！”爷爷看着小二划船，出发不久后，抚摸着棺木说道。
杨武跟在爷爷的身边，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但是看见那具接近腐烂，脸色发黑的尸体，特别是到了晚上，从棺木里传出一阵恶臭。那些经历就小巫见大巫了。
处置尸体的事情还好，漂泊了一个星期，爷爷到处混吃混住也不成问题。在河上大家也以为是鱼群的大量死亡放出的恶臭，没有人在意。
只是死人好办，活人难处理。爷爷说杨武是他种下的种子，那小二去哪呢？
“让他自己决定吧。”爷爷呵呵一笑，“粤区好办，闽区也罢，回了故土就有了依恋，就不想走了，但是我尊重他的决定！”爷爷的眼睛又望向虚空，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未来。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在算命，很大的成分上是我从军多年所研究的成果。但是命算不算的到，当然可以通过各种方式看到，但是我要给你们一个忠告：未来可变，过去不改。”爷爷突然道。
杨武细细地咀嚼这一句话，这的确很有深意，他突然想起一句俗语“天道好轮回。”
当杨武想要再问的时候，发现爷爷趴在棺木上闭上了眼睛，睫毛还在隐隐地抖动。
那个装着尸体的木头，和爷爷仿佛融为了一体。爷爷扎根在了棺木上，他扎根在了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还好杨武知道怎么看死尸，最重要就是看瞳孔是否散了，不然他会担心，爷爷万一有一天瞳孔散了，就无法再带他了。
跟着他看了那么久的命，对于自己的推理有十足信心的杨武，此刻对于自己的前途，居然迷茫不已。
要踏出这一步很难，要在粤区扎根更难。什么种子，爷爷这棵树，不是可以移动的吗？
“我比你虚长几岁，这是你爷爷？看他现在这样疲乏不已，很担心他会不会在路上就......”小二在杨武的身边轻语。
“我叫蓝生，我这一次回乡，就不打算回去了。”蓝生便边摇着撸，便和杨武交流。
“粤区是不是有大发展我也不是很懂，江湖上叫我爷爷神算，他算了一辈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仙去了？”杨武挠了挠头，整个人全身毛孔一紧，像一只小猫炸开了毛。
“不可说，不可说。”蓝生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爷爷的眼皮抽动了一下，他俩因为聊天没有发现。而更加恐怖的事情是，在这艘船上，不止三个人，还有一个怨灵环绕着。它是爷爷口中的猛虎。
猛虎的眼镜已经有些通红了，他全身发出的怨念又散发到了整艘船上。这个时候大家都有些沉默，但是悲伤的气息扩散开来，便止不住了。
次声波的传播很快，但没有人能听见这样的频次，所以三人都沉浸在这样的悲伤的氛围中。
猛虎看见没有风，没有太阳，又是在晚上，他明白自己不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了。一股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波光粼粼的水上居然出现了它的影子。
此刻几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在爷爷的脑中又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说的太多了。”猛虎道，“我死的太早，又因为你的体质问题把我带到了这边。我有通灵的本事不错，但不是给你这样用的。”
“你现在说的话对我来说就是放屁。我和你交流，带给人欢乐，本来就是解决民生疾苦，作为你的代言人，本来就是为了帮你赎罪，也是解了我一份心结。”爷爷心里回答道。
“早知道当年就不应该在深山老林打猎时遇见这只老虎，居然还是有通灵能力的！”爷爷心中暗恨，但是在猛虎的附体之下，他别无他法，二人似乎融为了一体，互相影响，补不可分离。
“你错了，之前我太弱小，灵魂之中太纯净了，了解你们人类之后，虽然对我的冲击很大，甚至在一次次的冲击之下要接近魂飞魄散的地步，但是如今，我也算是熬出头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到那个叫做杨武的年轻人身上。”猛虎有些志得意满，仿佛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够了！”爷爷双眼一张，脸上的血液突然冲上来。杨武一看吓了一跳，很像爷爷是喝了酒。
“您没事吧，这好久了，也辛苦了。”小二倒是见怪不怪，以为爷爷做了个噩梦。“到了，我打死也不能忘记，那年走的时候，这里的情况。”蓝生的眼眶有些湿润，仿佛回到了从前。
“这里还是没变啊，来吧，这是我叔。”蓝生指了指棺材。“现在咱们还是累了，就不太适合再回去家乡了。我们经历了大规模的迁徙，如今已经不知道家在哪了，就把这里当家吧。”
三个人下了船，靠岸后吃力的将棺材搬上去，三个人再扛在肩膀上，走了好一会，三人才商定好一个风水宝地，紧接着就是动土。
约莫半小时后。
“我们还立碑吗？”蓝生问道。
“你如果跟传统习俗的话，我没意见，但是立碑又给谁看呢？”爷爷的目光有些空洞，望向那个棺木。
“人已逝去，活着的人伟大。”
“对，活着的人伟大。”
“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在寒冷的夜空中挥洒出了他们在闽东大地留下的些许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