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山

　　“大千之美？”噬耀的瞳孔不由放大。十多年，他未曾入世，只局限在山中，而“大千”这个生词自然也是闻所未闻了。
　　“来！明日之始的试炼将艰苦无比，在此之前为父先带你去一番人间的美好。”说时，右手中食指并拢上划以真元之力起身后石盘中剑。手挥石门开，长剑舞动终悬空，气出雄浑而落于剑身。
　　出乾云，望祖峰，层层冰雪，可幻美的冰莲却已入尘土。山下溪流，冰雪所融，阳光下闪闪夺目。
　　眺望山峰，钢索缆绳由高至下，周围布局悬空异石，它们原先大致只是普通的磁石，但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终成一大奇观。而乾云的始祖却也如此巧妙的发挥了它们的作用——以其微妙排布着的的磁场布局隔成了一道无形的阻力墙，而这，则可以达到助修行及空袭防御的效果。但是，在不知晓的人看来，这些小石粒和各处的月弧形引轨一起或许只是用以装饰，观赏而已。
　　人间，这个名词显然不适用于宗门中，这里所阐释的，是另一个世界。在这，是再也平凡不过却时刻可能产生奇迹的地方。
　　走于街坊，呼喝声入耳。他们来到了小吃处(在这个时代，人们也已学会耕作及作物的加工，再加上这颗星球上几位优秀的条件，只要你愿意出力便可以收获颇丰。所以，交易也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四处飘香，欲要流涎。“耀儿，你尝尝这人间的食物相比你铁师叔做的如何？”刚付完几枚特殊金属炼制的钱币(这片大陆没有明确的统治者，不过既要稳定商贸，各处就有着不同的方式。在乾云范围的百姓选择特定的处所定量制“钱”并交由乾云管理。虽是如此，乾云的弟子及门主仍是需要所得的功绩去换取相应数目的钱币，就比如下山猎兽除民患……)
　　噬耀接过洛颢递来的由糙纸所裹的包子，回应道：“不瞒父尊，噬耀已习惯了门中的饮食，这人间的食物怕是吃不惯……”
　　“那好，我们正好分了这些包子。你若吃了觉得不惯大可将剩下的给为父。不过，谨记，食之出于勤，一定要吃完你手中的那一个。”说时，洛颢便打开噬耀手中的黄纸，拿了一个包子往嘴边送去。
　　愣了一会儿，噬耀也拿起其中一个吃了起来。
　　“人间，确不同于我们门中，这里有着万千变化，简简单单的包子也同样有着各式的配料。耀儿，你在吃你选中的包子的过程中是否有什么发现？”
　　停止了吞咽，噬耀看向洛颢回复道：“父尊，噬耀驽钝并未有所发现。”
　　洛颢只微笑，让噬耀吃完那一个，便又说道：“若还想吃，可以拿一个细细品味品味。”同时又从中拿走一个。
　　“哦。”噬耀点点头，再次拿起一个，细嚼慢咽之后便问道：“父尊，这馅料之味似同非同，前者似以香辅味，而那后者又似味辅香。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导致它们之间的这种差异？”
　　“问得不错，为父买的包子名为‘入微、回香’，它生产工序的部分差异即决定了它的属性——不同的味觉与嗅觉层次。”
　　听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问的又不过只是些皮毛，随即再次开口问道：“父尊，您能告诉我之前那些话语的含义吗？”
　　纸上五个包子，转眼间就只剩下来一个。见此，洛颢同时答道：“当然，不过你要边吃边听为父道来。”
　　“这……”显然噬耀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他变得不知所措，而待片刻后才应声道：“父尊，噬耀可以等您吃完再听。”
　　“不妥，此处如此多人，若看到为父与你争一个包子起不成了笑料。”说时，他便拿起包子往噬耀的嘴旁递。
　　“哦，哦。”噬耀脑子一片空白地接过包子。
　　见他此般，洛颢微笑，说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走出自己狭小的世界，你就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是有多大。你应该还不知道为父曾经有一个哥哥——也就是你的伯父。他，在你这个年纪早已游览过了万水千山，只是可惜，在岁月之中他最终不在。”
　　听此言伤感，早已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的噬耀也不知如何是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父尊，您也曾走出过自己的那一处世界吗？”
　　“嗯，在那件事之后，为父便走出了乾云独自游历这个世界。”
　　“那件事？”见父亲的面容略有悲伤，噬耀便不再多问，以免言出恶化情绪。
　　噬耀默然，洛颢接着又说道：“耀儿，不要只把自己的未来局限在炼气上，你看这周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常人，可他们不也过的很快乐、自在吗？”
　　环顾四周，看到人们有说有笑，终于他的心理开始平衡了，“父尊，我也可以走出乾云吗？”
　　“当然，如果有一天你产生了这个念头那便离开吧。不过你要记得，想家的时候就该回来看看了。”
　　终于，二人离开了人间。虽然时间短暂，但却记忆犹深。
　　重返乾云，洛颢并未闭关，噬耀也没有回到炊房打杂，而是在父尊的身边。
　　二人坐在石墩上，洛颢正查阅着手中的卷轴，噬耀在一旁看着。
　　“耀儿，为父知道你阅览过不少典籍，可那些大都只是我们乾云的功法，但你却不了解其它地域的存在以及他们修习的方式。”
　　把其中的一幅兽皮卷轴展开，洛颢指点着，“我们的世界，目前已知之处可分为四大陆。这里，便是我们所在的大陆——东华，而乾云山则地处大陆的中心，固有庇护之任。乾云山靠西侧处，便是‘魔域’，此处，由魔尊掌控，据说，魔尊也曾是乾云的一员，不知何时出现了分歧，他便带领了一批弟子和百姓迁居于此。传言，魔域之徒嗜血成性，而这一地势也极为可怖，然而具体如何，为父也不曾了解过。”
　　听到这里，噬耀若有所思，随后，便是问道：“父尊，不知这位魔尊为谁？”
　　“魔尊啊，为父也曾见过他几面，大多时候感觉都是来找你师祖寻乐子的。不过，这老家伙也的确高深莫测。他是与你师祖同一辈的，恐怕早在数年间便以聚元成丹了。”洛颢抿了抿嘴。
　　“这么强的实力，”噬耀心头一震，“若是魔域之人真如传言所述的那样，那魔尊……”
　　旋即，噬耀的思绪被洛颢接下来的话语打断，“再往左即是‘西荒大陆’，起先，他们也都只是普通群众，但后来这里有一个——被称作为领袖的人，他让这片大陆在短短几个月发生了巨变，并又建立起了一个可以与乾云相媲美的宗门——‘物械天宗’。说来还挺有意思的，建宗前他们的领袖还来过我们的大陆，大概是想来学习炼气之法，但似乎因为他那有异于我们的模样和难懂的语言被人拒之乃返。”
　　“模样和语言？”噬耀不禁动了动嘴唇。
　　察觉到他这一细微的动作，洛颢便接着说道：“他们的模样在大体上与我们相同，不过，就面容发肤而言与我们还是有较大的区别；至于语言，其实本就杂糅，我们所使用的也就是其中较为人所接受的一种。”
　　“那么父尊，他们既无炼气之法又该以何来与我们乾云相提并论呢？”
　　“创造之力。”洛颢缓缓地说道。
　　“创造？”噬耀顿时间一头雾水。
　　洛颢点头回应道：“过去，他们因长相被称作蛮夷，他们又不善耕作而为人所不耻。然而，在当下的满足中很多人大概都被迷惑了。他们虽不善耕作却是长于经商，而这，恰恰是他们学习改变的关键。”
　　“父尊，您所说的这些又和物械天宗的强大和其创造能力有什么关系呢？”
　　洛颢莞尔，答道：“较猛禽巨兽，我们人体无以抗衡，但是，正因为我们拥有灵智和手脚能够依仗外物强化本体，正如炼气，我们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超越常态。而，不断地学习，便能使我们的头脑得到启发，这样，我们也就可以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得以创造。”
　　听后，噬耀茅塞顿开，而后又见洛颢的手指移向了上部，“此处，名为‘北都’，为体宗的所在处，他们掌握有强化肉体的法诀——炼体，此法不同于炼气其修炼之法也更是苦不堪言。据为父所了解到的，其中以《战龙焚诀》、《雷火金身》、《血祭九歌》最为顶尖，尤其是《战龙焚诀》修炼至大成者可成远古神龙之身，威震九州。然而，却未曾有人能够达到如此境界，所以，较一般的炼体者看来实非嘉选。有一点不可忽略，体宗如今分为两派，一派修以传统体术，但这一方式漫长且难成；那另一派，恰恰相反，他们精通炼蛊毒术，速成之法，而这一类的修习之人也极其危险。倘若，你在某天去类北都，谨记以物护体，携药草、散膏，少言语。”
　　对于后面的言语噬耀自然听进，但对于最前的那些内容真正让他有了离山的念头，“炼体之术，想来我们乾云应该是没有。若是能够得到一种炼体法门，我应该就能摆脱这先天废体了吧，无论这修炼之途回事如何痛苦……”
　　见他有所思，洛颢暂时不再开口，等他恢复神情才又说道：“位于南部的大陆——‘南灵’，同样有着与我们相当的宗派——‘圣灵仙宗’，他们的所居之处亦是与众不同，在这里，人类过着原始的生活但也同样没有占领地，可以说每到一处都是他们的家。正式如此这块大陆算是最为统一的了，也是因为他们的无为迎来了强力的援助——灵兽。”
　　话语至此，宛若一道雷霆闪过，霎时，一幅幅画面再次涌入脑海，自知事十一年来，他曾翻阅过各类古卷典籍，于前两者他却是略知一二，但却未曾想到那个曾经自己认为已经覆灭了的世界，居然真实存在！
　　“而所谓灵兽，实非平常兽类，就像犬类他们可以被人所驯服且通晓人意，战力难测，犹以巨螈飞龙闻名。”
　　噬耀轻轻点头，说道：“我曾在一幅卷轴中了解到一种巨兽，据悉，其可吞吐烈炎，体若小丘，六翼于身，只是不知是否为父尊所说的灵兽之一。”
　　听后，洛颢一笑，回答道：“为父倒也知道一种名为六翼金螈的灵兽，确如耀儿你所述。”
　　“原来如此，看来那是所翻阅的确实为圣灵仙宗之事。”随后，想道：“古卷上还记载，那种巨兽只身可屠千百人。若是圣灵仙宗强盛无比，那除我乾云外，另两个宗派亦是如此，倘若不和，岂不……”
　　“父尊，不知现今各宗之间的局势如何？”
　　倏而，洛颢一震，他也未曾想过，这似乎并未成熟的孩子竟能够问出如此深度的问题。
　　“看来，他是长大了啊。”洛颢心道，而后，开口回答：“现如今，我乾云与圣灵仙宗算为临好，而与物械天宗是以物贸相连，但，自体宗分化后似是有些疏远；对于圣灵仙宗，他们也是多与我们联系，较另两个宗派都较为疏远；而物械天宗除圣灵仙宗外以贸易与我们乾云、北都体宗相通；至于体宗，自那场变动发生亦开始静默，但不能只见其表，战争之火，时刻必防。”
　　“那场变动……”忽而，见月色悄然退却，噬耀语言又止。
　　亦见此景，石室中烛光跃动伴随话语，“看耀儿你已疲惫，那便早些去休息吧。”
　　噬耀点头同时起身，拱手道：“明日即为试炼之时，想必父尊亦有繁务于身，噬耀这就告辞。”
　　见他已走至石门旁，洛颢欲止其步，但在那孩子回头时，又垂下手臂。本欲孩伴父，又知其心苦。
　　这一次，如往常，噬耀并未使用那能够给予自己信心的平步行，而是一步一脚印向前方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