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无眠

　　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线。
　　昏暗的城中村街道拐角处，一名青年拖着疲累的步伐行走在这座刚刚拉上繁华夜幕的都市。
　　华灯初上，一片灯红酒绿，繁荣昌盛，可惜绝大多数人却无福消受这场喧嚣盛宴。他们只是这座城市的过客罢了，平凡，无为。
　　青年名叫蔡小白，跟白开水一样提不起人一丝遐想的名字，并且还是一杯凉白开。
　　蔡小白今年25岁，正儿八经的大中华制造！
　　既然已经过了把梦想挂在嘴边的年龄那就别再提什么风华正茂恰同学少年了。
　　都是为了生活，大家都有理想，谁又比谁甘心呢。
　　别的不说，就那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商场，蔡同志硬是一个月卖出去好几十台电脑，在销售界也算是精英了吧，可恨丧心病狂的主管却把月销售额定在了一百台，一百台！就那么一个月人流量都不破千的五环外的破商场！
　　当时蔡小白暴脾气一上来，抡起拳头就……往大腿一砸，豁出去脸皮不要了就不信卖不出！毕竟事关当月奖金啊！
　　没错，蔡小白只是一家五环外小商场的电脑销售员。
　　斜跨着夜市地摊淘来的黑色皮包，一身加起来不超过50大元的白衬衫黑西裤沾满风尘的味道，蔡小白看看自己细碎略显凌乱的短发，带点颓废迷煞小女生的眼神，加上180cm的身高，在南方绝对算是鹤立鸡群了，加上多年来坚持锻炼造就的健硕身板，怎么看都是一个型男，奈何却偏偏混成了一个“渣男”，这都是让生活给逼的啊。
　　打心里说，蔡小白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身上有失败的因素，可是生活很诚实坦荡的告诉了他，他就是一个失败者。明明可以是个高富帅，他却要做一个矮穷矬；明明可以有很多很漂亮的女朋友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却要去做一条单身狗；明明可以保送重本大学考研读博出国镀金一路坦途，他却要上一个三流大专然后荒度三年后被包装成四不像投放到社会；明明可以不用上班还有大把的钞票供着，他却要起早贪黑的只为了口袋里能有三餐饭钱……他无数个夜晚都在思考，这是为什么呢？蓦然回首，蔡小白终于醒悟，因为明明的爸爸是李某刚，所以明明打一出生就开了无敌外挂。而蔡小白的爸爸却是……蔡某某。
　　蔡小白走进街口的S县小吃，“老板娘，来碗云吞面不要云吞。”
　　老板娘：“……”
　　吃饱喝足后，回到咬着牙花了两张红票租来的15平米小单房，千篇一律的生活，像是溺水的人，不断挣扎着，可笑的是就算你在社会这滩污水里溺死了也不会惊起哪怕一点点波澜。
　　每当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蔡小白就会咬牙切齿的恨当初学生时代的自己为何目光如此短浅，只顾当前的小玩乐。如果说现在的应试教育是一条呆板的生产线，那蔡小白无疑就是最次的残次品。可惜时光回不去了，蔡小白连回炉再造的机会都没有了，然而后悔并没有什么屁用，这就是生活。
　　蔡小白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这么钱途惨淡，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没考上好大学；之所以没考上好大学，就是因为从小就没有好好学习！所以他笃定的认为，人的小学关乎着人的一生啊，好习惯还是要从娃娃抓起。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爱之处，蔡小白一直都有个很可爱的想法，如果上天肯再给他一次机会读小学，一定会好好读书天天向上！蔡小白每次想想过后都觉得可笑，自己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个刚走出校门的毛头小子罢了，居然还会有这样天真到幼稚的想法。
　　对蔡小白来说，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只有一个未知的未来和一个迷茫的明天，其实这是让他无比振奋的一件事，因为在这样的状态下无论往哪个方向前进，那都是向上的。
　　小小的啊Q一下，蔡小白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活在当下，一天总有那么24个小时心情会不太好，总不能憋死，能意淫就意淫吧。
　　摁下开机键，登录小企鹅，打开酷猫音乐。干净利落的完成打开电脑三部曲，然后蔡小白居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了！离开象牙塔后才发现，以前恨不得睡觉都抱着的电脑现在成了最可有可无的东西。
　　“嘟嘟嘟嘟”
　　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茫然四顾，似乎许多年前经常听到这声音，正当疑惑间，蔡小白眼角瞥到电脑屏幕右下角拼命闪啊闪的小企鹅，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读书时代对着屏幕上小小的对话框，只用“啊…哦……嗯……”三个字就能聊一整天的日子，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失去了当初那种简单的没有由来的快乐，只剩下了每天机械化般重复的点击登录，也不知道是为了缅怀还是什么。
　　“在吗…”
　　当看清楚发来消息的人是谁时，蔡小白虎躯一震，哆哆嗦嗦的移动鼠标反复确认，也许有人会问是不是被恐龙吓到了？一条消息就吓成这副模样那多半是什么洪荒异种吧。
　　其实恰恰相反，对方是个美女，大美女，很大的美女，很大很大…“嘿嘿…哈哈…”也不知道蔡小白此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很大的玩意，只见他嘴角挂着哈达子淫笑个不停。
　　找他的正是商场上个礼拜刚来的同事，是个十足的大美女，才来了几天就几乎整个商场的人都知道一楼电脑科来了个大美人。从门口保安到各部门主管都没少给她献殷勤，但都被这位美女很礼貌很礼貌的给敷衍了。
　　她在电脑部的企鹅群里从来都不发言，没想到今天主动跟蔡小白私聊了。想到得意处，蔡小白脸上的表情越发淫荡。
　　镇定镇定！蔡小白暗暗在心里深呼吸，然后自以为很淡定很帅气的在键盘敲上“嗯？”
　　“你也是住在西街吗？”
　　“是啊，怎么？”蔡小白心里一喜，仍然自以为很淡定很帅气的回道。
　　“那个…我们以后上下班能一起走吗？”
　　“当然可以啊”蔡小白内心狂喜，一万只羊驼在心里奔腾。但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很帅气的回道。
　　“嗯，谢谢你，那明天见吧”
　　“好的，明天见”最后一刻依旧是很淡定很帅气的回了一句，敲击完回车键后蔡小白腾出了一只手擦干净流到下巴的口水。
　　时来运转了吗？大大大美女居然主动亲近我了！说出去我都得挨天打雷劈啊！蔡小白心里呐喊，随即他脸色肃穆起来，暗想道：是不是该准备好杜蕾斯了，不行，屋子太乱了，要整理一下。咦，内裤怎么跑到电饭锅里了，唔……这只袜子穿了有半个月了吧，该拿出去晒晒了……再看看墙角堆成一个小土丘的衣服，地板上桌上凌乱摆放着的几个还装着汤底的康师傅……算了，不整理了，只是一起上个班而已，想那么多干嘛……现在外面开个房还是很方便的嘛。
　　要是让别人知道蔡小白心里的自言自语，估计光用眼神就能把他鄙视得无地自容了，不过貌似蔡小白的脸皮已经厚到无视各种攻击了。
　　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十五分，还很早，蔡小白自毕业以来头一次如此渴望下班的时间快速度过。
　　还是上床睡觉吧！一觉睡醒就能见到大大美女了！蔡小白灵光一闪，想到就做，飞速的踢掉拖鞋，大被同眠。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蔡小白还没睡着。
　　一阵翻转中，不知不觉，夜深人静了，月光洒下了一片柔和，映照出一片静谧。偶尔传来两声狗吠，一扇半开的小窗户也不时传出两声愤恨的嘶吼……
　　这一夜，有多少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