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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歌落日圆 / 一百六十七、夹击

一百六十七、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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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节、王怀敏见王继英走进来,忙迎上去,问:“大伯,仗打得怎么样?”
  
  王继英见两个侄子一副好奇的模样,知道他们想去打仗。这可不能让他们去,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他们,那就不好办了。必须先把他们吓唬住,让他们好好呆在客栈里。
  
  于是,王继英说:“唉,惨呀,契丹人打仗真是凶狠,一个个像生铁铸的,不要命的往上冲,他们的箭也是锋利异常,那么厚的铠甲,一箭射来,穿个大窟窿,还有那飞石,又大又准,落在地上还会炸开,四散飞溅,一炸就是一大片。唉,我们的人死了好多呀,惨,真是惨呐。”
  
  王继英的话让听者悚然,两个小侄儿怀德,怀政不由地向陈湘萍的身上靠了靠。马车夫伸手扶着王怀敏,手微微颤抖着。说:“是啊,那个被石头砸到的那个兵,多可怜,半个脑壳都不见了,哎哟,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就那么~~~”
  
  王继英说:“是啊,你们看,打仗多惨。”
  
  王怀德说:“大伯,契丹人长什么样?是不是青面獠牙,像鬼一样?”
  
  不等王继英回答,王怀敏说:“胡说,我在汴梁看过契丹人,长得跟我们差不多,就是头发很可笑,头顶上没毛,周围扎好多小辫子。”
  
  马车夫说:“那是他们变化的,其实他们就是鬼。”
  
  怀敏说:“又在胡说,世上哪有鬼?分明就是人,他们还跟人做生意,客客气气的,不像坏人。”
  
  王怀政说:“他们连爸爸都捉走了,还不是坏人?”
  
  王怀敏说:“你懂什么?”
  
  王怀政被王怀敏一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
  
  王继英说:“好了,你们都别争了,好好地陪着你们母亲在这里呆着,湘萍,照顾好孩子,不要让他们乱跑。”
  
  陈湘萍点了点头,看着王继英,欲言又止。
  
  王继英说:“屋里有吃的,你们自己弄着吃,想睡觉到那里屋里睡,那里飞石打不到。”
  
  陈湘萍说:“知道了,他大伯。”
  
  王继英又对马车夫说:“老马,真不好意思,牵累你了。”
  
  马车夫说:“大人不要这么说,街坊邻居,帮帮忙,还不是应该的。”
  
  王继英说:“那好,就麻烦你帮忙看着他们,回头一定好好感谢你。”
  
  马车夫说:“大人尽说见外的话,实话对大人说吧,我来这里也想跟契丹人干一架,大人上阵,可以带上我。”
  
  王继英说:“别瞎说,这回弄得你马车都丢了,马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已经很对不起了,哪里还要你上战场?”
  
  王怀节说:“马叔叔上战场,我也上战场。”
  
  王继英沉下脸说:“胡说,好好在这里呆着,照顾你娘。”
  
  王怀节不做声了,耷拉着头。
  
  王继英说:“好了,我还有事,不陪你们了。”
  
  王继英正要转身,陈湘萍说:“他大伯,你今天见到他吗?”
  
  王继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看见,两军交战,那么多人,哪里顾得上看他。”
  
  马车夫说:“是呀,再说继忠在那边都当上大官了,冲锋陷阵哪里轮的上他?”
  
  陈湘萍低下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王继英出了客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向城楼上走去。
  
  萧挞凛督军攻打了一天,累得他头昏脑涨,腰酸腿软,回营清点人数,伤亡一千多人,心里十分烦恼,本想一鼓作气拿下瀛州,一雪前耻,没想到连城墙上的一块砖都没拿回来,就被打回来了。看来瀛州还真不好打。
  
  萧挞凛自出兵以来,屡遭败仗,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想起出征前在皇太后面前吹的大话,脸上的青筋就条条暴露出来,这真是一个大笑话,什么一支西北军就可以横扫宋国?现在西北军在这里碰得头破血流,不仅没有打一个胜仗,人马损失差不多一半了,像中了魔咒一样,一下子就失去了法力,这到底是为什么?萧挞凛怎么也想不通。
  
  萧挞凛心里非常焦急,总想打一场大胜仗来证明自己,证明他的西北军,以至于越急越乱,把萧绰和韩德昌的劝告忘得一干二净,到了瀛州城下,不等各路大军到来,就急匆匆地攻城,落得铩羽而归,坐在营中闷闷不乐。
  
  耶律高十说:“太师休要烦恼,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瀛州城池坚固,确实难攻,我西北军擅长野战,攻城拔寨不是我们的擅长,还是等皇太后,皇上来了,再商量攻城吧。”
  
  萧挞凛说:“高十呀,你给我说说我西北大军,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所向无敌,为什么这次却屡屡失败?”
  
  耶律高十说:“太师,末将刚才不是已经说了,我西北军擅长野战,攻城拔寨不是我们所长。”
  
  萧挞凛说:“那羊山之战为何也败得那么惨?”
  
  耶律高十说:“那是天气的原因,雨水淋湿了弓弦,射不了箭,我们骑射的威力减弱了,被敌人趁虚而入了。”
  
  萧挞凛说:“唉,真丢人,我简直在众将面前抬不起头了。”
  
  耶律高十说:“太师不要泄气,今后好好打仗,西北军不会给你丢脸的。”
  
  萧挞凛说:“说得对,西北军这支猛虎还没有发威呢。”
  
  耶律高十说:“那太师就要振作精神,带领我们打好仗。”
  
  萧挞凛点了点头。
  
  耶律高十说:“太师,以末将来看,今夜宋军有可能乘我军新败,疲乏之际,前来偷营,不得不防呀。”
  
  萧挞凛说:“对,你说的对,应该多加防备,传令各营将强弓劲弩埋伏在城门路口,宋军敢来偷袭,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耶律高十说:“太师说的是,末将马上去办。”
  
  耶律高十来到各营,让人悄悄地埋伏起来,只等宋军出城杀来。
  
  王继英走上城楼,看见那个给自己带路的人迎面走来,老远就向他招手,让他过去。
  
  王继英走过去,说:“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带路人说:“我在这儿等大人呀。”
  
  王继英说:“你在这儿等我?谁让你等我的?”
  
  “李将军让我在这里保护大人。”
  
  “谁要你保护了?”
  
  “大人不要我保护你,那好,我去跟将军说,换一个人来保护你。”
  
  王继英说:“不,我不是说不要你保护,不,我是说不要人保护。”
  
  那人没听明白王继英的意思,睁大眼睛看着他。
  
  王继英也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说:“算了,你就留下吧。”
  
  那人笑了,拿出一包东西,铺在城墙上,说:“大人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
  
  王继英确实饿了,那人打开包裹,是一只油光发亮的烤鸡,香气四溢,王继英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王继英一边吃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小的叫彭武。”
  
  “你是哪里人?”
  
  “就是这高阳关人。”
  
  “难怪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那当然,地上地下,我都熟悉。”
  
  “你一直在军营里当兵?”
  
  “不是,我才不喜欢当兵。”
  
  “那你怎么在李将军手下做事?”
  
  “李将军为人仗义,我就是给他帮帮忙。”
  
  “哦,是这样呀,那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杀猪宰羊,贩牛贩马,撑船打鱼,开饭店,当厨子,什么都干,只是没杀过人。”
  
  王继英笑了。
  
  彭武说:“大人笑什么?笑我没胆杀人吗?”
  
  王继英摇摇头。
  
  彭武说:“不是我不敢杀人,是那人的命不是我来定的,那是阎王爷定的,我不能干阎王爷干的事,不然,不好向阎王爷交代。”
  
  王继英听了,不禁又笑起来。
  
  彭武说:“大人干嘛总是发笑,我说的不对吗?”
  
  王继英笑道:“不,你说的很对,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彭武说:“昨天大人接来的是夫人吗?”
  
  王继英说:“不,她是我的弟媳。”
  
  彭武退一步,看着王继英,说:“你怎么把你弟媳接到瀛州来了?”
  
  王继英见彭武有些误会,说:“他们不是我接来的。”
  
  彭武说:“那他们是怎么来的?”
  
  “是他们自己要来的。”
  
  “他们自己要来的?这里正打着仗,别人都逃跑到别处去了,为什么他们还朝这里来?”
  
  “实不相瞒,我弟媳的丈夫在契丹人那边,弟媳想见他,所以就跑来了。”
  
  “什么?大人弟媳的丈夫在契丹那边?”
  
  “是的。”
  
  “为什么在那边?”
  
  “前些年被契丹人掳去了。”
  
  “还活着?”
  
  “还活着。”
  
  “所以来见他?”
  
  “是的。”
  
  “大人的弟媳真不错,有情义。”
  
  王继英叹息了一声。
  
  “大人为什么叹气?”
  
  王继英说:“茫茫人海,哪里找得到人,况且还在敌人营里,想见面哪是那么容易的。”
  
  彭武说:“大人莫愁,彭武贩马时结交了那边一些朋友,或许可以帮忙。”
  
  王继英说:“那就谢谢你了。”
  
  彭武又问了一些情况,二人把一只鸡吃得干干净净。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暮色苍茫。城下的契丹营中吹响一声声胡笳,契丹人来来往往地跑来跑去。契丹人的营盘扎得很坚实,瞭望台很高,几乎可以看清城内的一举一动。
  
  王继英不禁对今晚的行动有些担心。回头看了看城内,士卒们正在整理出发前要携带的东西,有的在绑缚弓弦,在弓背上缠上一层厚布,有的正在磨刀,嚯嚯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有的在查看衣甲,尽量地把破损的地方缝补起来。
  
  天很快黑下来了。契丹营中燃起了火把,瞭望台上灯火通明,照得四周一片光亮,但终究还是萤火之光,难敌黑夜的侵入。
  
  过了二更,城楼上忽然擂起战鼓,响起一片喊杀声。
  
  只听见契丹营中,人喊马嘶地叫嚷起来,接着便是嗖嗖嗖的利箭射出的声音,过了好久才停下来。夜又沉寂了,仿佛一起都睡着了。
  
  王继英累了一天,此时上下眼皮正谈着恋爱,快要抱在一起。
  
  突然,又响起一阵擂鼓声,契丹人又射来一阵箭雨,契丹营里火把乱动,真如萤火虫飞来飞去。
  
  过了一会儿,一切都又平静下来。王继英靠在敌楼上,渐渐的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太累了,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一次合眼,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彭武推醒王继英,说:“大人,大人,他们要出城了。”
  
  王继英睁开眼睛,看见城墙下面黑压压的站着许多人,刀剑已经出鞘,在火光的照耀下,闪出凛凛的寒光。
  
  王继英再看看城外,夜色如墨,契丹大营显得很安静,像一座土墩躺在原野之中。只有瞭望台上的火把还在熊熊的燃烧着。
  
  王继英又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面,士卒们都背靠着雉堞,或坐或蹲,手里拿着弓箭。可是,当他看到彭武身后时,不禁吓了一跳。
  
  彭武身后蹲着两个人,正通过望孔,盯着城外。
  
  王继英伸手揪住一个人的耳朵,低声说:“好小子,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被王继英揪住耳朵,回过头来,说:“大伯,大伯,别揪,别揪,疼。”
  
  王继英说:“你小子,还知道疼?谁让你们来的?”
  
  被揪的指了指身边说:“不是我的事,是怀节要来的。”
  
  旁边的人说:“是你自己要来看打仗的,怎么又赖上我了,再说,我又没喊你来,你自己跟着来的。”
  
  王继英喝道:“回去,快回去。”
  
  王怀节说:“大伯,我们来就来了,就让我们看一会儿吧。”
  
  王继英说:‘有什么好看的?是勾栏演戏吗?’
  
  王怀敏说:“这可比演戏好看多了。”
  
  王继英说:“胡说,打仗是要死人的,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把死人当戏看吗?回去。”
  
  二人不走,王怀节拉了拉彭武。
  
  彭武说:“大人,你就让他们在城楼上待一会儿,看看怎么打仗,等他们看着害怕了,就自然不会来了。”
  
  王继英想了想,彭武说的也有道理,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王怀节突然指着契丹大营,说:“看,发火了。”
  
  王继英回头看去,只见契丹大营后面燃起了熊熊大火,契丹大营,顿时混乱起来,火把乱晃,人喊马叫,乱成一锅粥。
  
  这时,城门悄悄地打开了,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出了城,向契丹大营而去。
  
  “有人出城了,他们干什么去?”王怀敏说。
  
  “他们是去偷袭契丹营寨。”王怀节说罢,转身就要往城下冲,被王继英一把抓住。
  
  王继英喝道:“你要干什么?”
  
  王怀节指着那些冲出城外的部队,看了看王继英,不说话了,只得站在城头上看着契丹大营。
  
  只见出城的队伍很快来到契丹大营跟前,一下子加快了速度,飞速地冲进契丹营中,契丹大营更加混乱了,燃起了一堆堆大火,很多营帐被烧着了,火焰照亮了半边天,夜空被染红了。火光里人影闪动,契丹军的瞭望台受到了攻击,大火烧上去了,点燃了望楼,大火猎猎,犹如一支巨大的火把,擎在夜空之中,分外醒目。
  
  王怀节激动不已,双手捶打着城墙,大声说:“打得好,打得好。”
  
  城头上所有人都举目而望,虽然看不清战况究竟如何,但从烧毁的契丹营帐来看,战斗很激烈。
  
  有那么一刻,城头上寂静无声,王继英能听到王怀节的剧烈的心跳。而远处,契丹大营,也没有声音传来,偶尔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呜哇,一下子过去了。
  
  王继英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他命令所有人拿起弓箭,对准城下。
  
  过了好久,他看见一支人马向北而去,又过了一会儿,只见李延渥带着人马来到城下。王继英连忙跑下城头,李延渥已经进入城内,王继英什么也不顾忌了,一把将李延渥抱住,勒得李延渥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继英在李延渥胸膛上捶了两拳,说:“胜了?”
  
  李延渥也在王继英胸膛上打了两拳,说:“胜了。”
  
  王继英又打了李延渥两拳,说:“为什么不带我去?”
  
  李延渥说:“杀鸡焉用宰牛刀?”
  
  一时大家都欢呼起来了。
  
  王继英说:“不容易呀。”
  
  李延渥说:“确实不容易,敌人很顽强,若不是骤然遭到袭击,是不会被打败的。”
  
  王继英看着稀稀拉拉回城的将士,不禁热泪盈眶,忽然,记起来没有看见史普,便问:“巡检呢,史普在哪里?”
  
  李延渥指着一匹马说:“这是巡检大人的马。”
  
  王继英一惊,忙问:“史普怎么了?没回来吗?”
  
  李延渥摇头说:“史普大人被射中一箭,我让人已经先送回来了。”
  
  王继英惊道:“什么?史普已经送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延渥说:“是的,是我让人从地道里送回来的?现在应该在衙门里。”
  
  王继英非常惊异,连忙和李延渥回到衙门,果然看见史普躺在衙门里,两个士兵正在为他清洗伤口。伤口在背上,箭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了很多血。史普看起来很虚弱,连说话的劲都没有。见了王继英只是“啊”了两声。王继英问他的伤情,也是给他上药的士兵代为回答。
  
  王继英见他很是疲惫,便安慰来几句,叮嘱士兵好生照顾,就出来了。却见天色已明,红光弥天。
  
  有的刚刚睡去,有的已经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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