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年与少女

　　秦三通与王朗走后，陈青野自然少不了被众人一顿盘问，少年只得连连推脱于侥幸踏入剑道，又侥幸赢下王朗，才得以从人群中逃了出来。
　　谢小春默默跟在少年身后，二人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一直漫步到校舍后方的一片临崖石坪。
　　少年面对无际云海，想着些陈年往事。
　　少女心中五味杂陈，与自己共同在小镇生活十几年的陈青野，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道一院里也算出彩的修行者，而这一切没有任何征兆就发生了。
　　她既为少年的天资聪颖感到高兴，又担忧自己是否太过平凡，今后会不会再也跟不上少年一路向前的脚步，最终二人愈行愈远，直到没有了任何交集。
　　就算小宝驹对自己始终如一，那自己会不会成为他的拖累，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是自己希望的结果吗？
　　可要是他对自己始乱终弃，那我会不会伤心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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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情思总是愁，越想越愁。
　　陈青野双手抱着后脑勺，望着滚滚云层，不知是真的无知无觉，还是佯装不查。
　　片刻后，少年转过身来，不解风情道：“春妹，你说这云海深处有没有仙女吧？”
　　“衣袂飘飘，姿容绝美，从九天而来，然后带着我乘鹤飞升，从此成就一段佳话。”
　　“啧啧！”
　　少年说完，不忘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谢小春闻言，双眼雾气重重，皱着挺巧的瑶鼻，有些泫然欲泣。
　　陈青野低下身子，伸长了脖子从下往上看去，辛苦忍住笑意，明知故问道：“春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崖间风大，迷了眼睛？”
　　少女闻言更加伤心了，那些虚构出来的委屈愈加令人心酸，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愿吭声，如同一头倔强的小驴。
　　本想逗少女开心的少年有些慌了神，哪里想到本以为幽默的言语，反而弄巧成拙，一时间神色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揪心不已的谢小春偷偷瞄了一眼，见着陈青野的这副模样，那些大大小小的忧愁瞬间消散许多，连着心情也变好了不少。
　　少年仍在旁急得额头冒汗，思来想去竟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安慰两句。
　　“噗哧！”
　　谢小春毕竟性子柔若春水，想要狠心给少年一个教训，可又实在见不得他如此做派，顿时破了功，笑出声来。
　　后知后觉的少年，一时间有些犯痴，不知是为这崖间的云霞倾倒，还是被姑娘这一笑给醉倒，跟在后头傻笑起来。
　　正应了那句，少年不识愁滋味。
　　——
　　道一院，后山，天柱峰。
　　此峰孑然，独立于山谷深处，直插云霄，终年不见真容，气质又冷又傲。
　　李长清身为幽炀王世子，更是道一院当之无愧的天才弟子，集万千瞩目于一身，自然有资格在此修行。
　　此刻懒散斜卧于峰顶草庐内，笑望向对面正襟危坐的贴身侍女，她名叫香草，是自幼陪伴世子读书修行的体己人，自身修行天赋亦是不俗，得以随同世子进入道一院修行。
　　“可知林幼芝是否会来？”
　　李长清幽幽开口道。
　　“回禀殿下，暂时未闻风声，不过林幼芝身为栖凤宫道女，焉有不来之理。”
　　名唤香草的侍女低眉顺目，素手研磨着砚台中的上等御墨，柔声答道。
　　林幼芝，既是神水国无双猛将林九镇的独女，亦是栖凤宫大道所寄的天之骄女，不管是出于政治因素，还是个人喜好，她都是李长清最适合的妻子。
　　可惜的是，这位论出身，论天赋都不比李长清差的女子，早早放出话来，说李长清给她提鞋倒凑合，做丈夫就算了。
　　李长清听闻此事后，也不恼火，只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林府千金更加势在必得。
　　一念及此，李长清坐直身体，双手理了理鬓角，伸过头道：“世子我容貌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那我风度如何？”
　　“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可还配得上那林幼芝？”
　　“绰绰有余。”
　　李长清长舒一口气，挥毫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手到擒来。
　　一旁的侍女香草有些不解，不说在幽炀城内，就连帝都耀京都有许多对世子殿下倾心不已的女子，其中不乏高门大户中的千金小姐，为何世子偏偏认定了林幼芝这个桀骜难驯的将门虎女。
　　李长清似乎看穿香草的想法，挑眉道：“若是天下女子都如家猫般温顺，那还有何乐趣可言？”
　　香草赶紧驱散心中杂念，再不敢心中胡乱揣度世子心思，有些诚惶诚恐。
　　“下个月的交流大会，就由你代表天柱峰出战，我会等到林幼芝上台后再落场。”
　　李长清起身走出草庐，比起幽炀王府的锦衣玉食，这天柱峰的草庐寒食，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香草乖巧应是，起身拿起竹架上的白色长袍，披在世子肩上，陪着他一起眺望这山间孤绝景色。
　　——
　　梧泽县，县城不大，却是神水国的胜地之一，毕竟临着县城的高山上就是道一院，神水国内的一流学府，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梧泽县便沾了些鸡犬之光。
　　往来客多是为瞻仰道一院风采而至，除去登山外，更多的时间都是暂住在梧泽县，故而县城内的酒家客栈尤其多。
　　近日，因为栖凤宫与道一院的交流大会即将召开，梧泽县内的外地客人一时之间蜂拥而至，连寒酸落魄的缘来客栈都已经人满为患。
　　大堂内，各色食客都在用餐，三两成群，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啪！”
　　忽闻二楼屏风后醒木拍桌，堂内顿时鸦雀无声，纷纷看向那阻断众人视线，刻画着水墨丹青图的屏风。
　　“今日要讲的是栖凤宫道女林幼芝，独闯道一院的故事。”
　　屏风后适时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抑扬顿挫，内容有些引人遐想。
　　顿了顿，那声音接着道：“话说这道一院与栖凤宫交流大会举办在即，身为道女的林幼芝却独自一人先行离开，来到道一院山下。”
　　“意欲何为啊？”
　　“当然是为那儿女情长！”
　　此时，水墨屏风缓缓拉开，一位花甲老人手持折扇，正指点江山，只见他口若悬河，衣衫有风尘，原来是一位江湖说书人。
　　“切！林幼芝是出了名的性格孤冷清绝，怎会如此行事？”
　　楼下有看客发声质疑。
　　“呔！”
　　那说书人提起醒木重重拍下，又将众人镇住，笑了笑，神色轻蔑道：“其中细情又岂是尔等能够听闻。”
　　“各位看官，欲见分晓，还请细听分说。”
　　“说起这林幼芝，当然就绕不开世子殿下李长清，一位是将军独女，一位是王爷嫡子，可谓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可惜啊可惜，这世子有意，道女无心，林幼芝对世子李长清那是横眉冷对，当真不讲半分情面，更是放出话来，提鞋尚可，婚配无门呐！”
　　说书老人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继续娓娓道来。
　　众看客顿时来了兴致，不曾想这老人知道的内幕还不少，再无人开口插科打诨，皆是聚精会神，静候下文。
　　只有一位独坐一桌的年轻素衣公子，侧耳倾听，眉头微蹙，心中似有不喜，却又耐着性子没有离座。
　　此时，老人正说到林幼芝孤身进入了道一院，尚未得见李长清，就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虏获了芳心。
　　一时间堂内皆哗然，有脾气暴躁的已经站起身开始骂娘。
　　老人不急不躁，只是对一旁的伙计打了个眼色，伙计会意端起托盘，挨个路过楼上楼下的每位客人，意思再听下去就得掏钱了。
　　众人无奈，多多少少掏出几文丢进伙计手中的托盘内，以作茶钱。
　　伙计来到素衣公子身前时，素衣公子竟是直接丢入一贯铜钱，又抬头望向老人，道：“还请老人家莫要卖关子，速速道来。”
　　老人哪里想到这年轻人出手如此阔绰，连忙小心陪着笑道：“好嘞，公子！”
　　“啪！”
　　又是一声醒木拍下。
　　“要问这林幼芝为何独独看上了那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原来啊！”
　　“皆因这缘来！”
　　老人语毕，抽出插在颈后的折扇，指向客栈大门顶部悬挂的朱漆匾额，上书二字，正是那“缘来”。
　　众人顿时感觉被老人耍了一遭，白白骗取了不少钱才不说，临终还不忘替这客栈吆喝一句。
　　酒足饭饱过后，心中乏味的众多食客一哄而散，心有不平者自然少不了要对那老人吐两口唾沫。
　　素衣公子或许是因为出身富贵，倒不如何心疼那随手丢出的一贯铜钱，只是随着众人走出客栈时，不着痕迹的回头望了一眼那正埋头数钱的老人。
　　而老人似乎有所察觉，竟也转头看来。
　　素衣公子有些错愕，眨了眨双眼再定睛一看，老人仍在桌前数着铜钱，何曾看来。
　　愣神半晌，素衣公子终究还是选择转身离去，心中自嘲一笑道：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奇人异士。
　　待堂内众人走的七七八八，老人终于数完了盘中的铜钱，打赏给帮忙收钱的伙计十文，又花二十文买了只烧鸡和一壶酒，自斟自饮。
　　喝到兴起时，老人小声嘟囔着，隐约可闻内容是：一个李长清你看不上，没关系，咱道一院啥都缺，偏偏这胜于李长清的好儿郎，那是大把大把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