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伤

　　木屋里又剩下了两人一鹿，目送三人下山后李天权便招呼浣玉衡落座。
　　
　　他把碗筷放在一旁先拿起个汤碗盛了一碗乳白色的鱼汤递给浣玉衡“你先尝尝这个，青菜白鱼汤，白鱼是昭月山特有的，据我对木先生的了解，他老人家好像不怎么会做菜。”
　　
　　李天权也是在玄云峰上住了二十多年的，他当年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一座小城里吃了三天美食，由此可见木先生的厨艺到底有多么糟糕。
　　
　　浣玉衡听他这一说，苦着脸抱怨道“木先生只会烤鱼烤肉，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才在书中学会了做菜的方法。”
　　
　　“哈哈哈，你这比我可是强多了，我可是在山上啃了二十多年的野果，到这我可不能亏待你，快来尝尝吧。”李天权开怀大笑，心中感慨木先生这是不进反退了，能把人折磨成这样的厨艺也就独此一家了，想想自己当年抱怨还差点挨顿打呢。
　　
　　闻着鱼汤的鲜香浣玉衡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虽然不饿，可这并不影响他的食欲，赶忙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太棒了，如此美味我从未吃过。”
　　
　　赞叹之后他便转向趴在地上一口一个吃着果子的鹿珏问道“你要不要也来一些？”
　　
　　鹿珏抬起头，鄙夷得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东西，李天权见此笑着解释道“你见过鹿吃鱼的么？他没化形，只能啃啃果子咯。”
　　
　　鹿珏欲哭无泪，吃东西就吃东西呗，怎么又扯它身上了，这老老实实吃东西也是错呗？不过这话顶多在心里想想，求生欲可不允许它把这话说出来。
　　
　　饭菜飞速见底，一脸满足的浣玉衡把吃完的碗筷都收拾在了一起，手中捧着汤碗细细品尝，问出先前的疑惑“师兄为什么要让我去教授药理呀？木先生不是说让我到这来学习适应外界的么？”
　　
　　李天权轻笑着从怀中掏出了木先生送回的邀请函递给浣玉衡道“你自己看。”
　　
　　“……”浣玉衡沉默了一会，想起先前鹿珏的经历，小心翼翼得问道“我可以选择不看么……”
　　
　　李天权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狐狸样的笑容反问道“你觉得呢？”
　　
　　“好吧……”就冲这笑浣玉衡就知道，果然玄云峰里就没有能好好说话的人！李天权这笑容就和木先生威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浣玉衡打了一个寒颤，不想了不想了，太可怕了。
　　
　　颤颤巍巍得接过邀请函取出里面木先生的留言，打开之后发现只有短短一段话:
　　
　　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浣玉衡吧？我让他在你身边熟悉一些常识，按药师等级划分他应该是将近七阶的药师，我觉得你身上的伤可以让他帮你医治，另外，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不用客气。
　　
　　本来挺开心的，看完留言浣玉衡脸色瞬间转苦，又把纸条折叠了一下放回邀请函中还给了李天权，脸惨兮兮得说道“我在山上只有被教导的份，哪里教过别人，这个我做不来的。”
　　
　　李天权摆摆手，并不在意“没关系，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你可以慢慢尝试嘛，木先生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们就行。”
　　
　　浣玉衡脸色更苦了“木先生只教我识字和礼仪，其他东西都是我自学的，我最多就是不懂的地方请教一下而已。”
　　
　　“你都是自学的？”李天权惊讶了，看来自己这位师弟的天赋悟性难以想象啊。
　　
　　不过这到手的七阶药师他可不想浪费，李天权想了一会问道“那一个星期之后我再安排药师课程，正好你可以熟悉熟悉这里，你多观察下其他长老教授弟子，效仿一下这总是可以的吧？”
　　
　　躲是躲不过了，浣玉衡只得无奈答应“好吧，我尽力而为。”
　　
　　“呵呵，别这么勉强嘛，授人以渔也是一种乐趣。”李天权的心情出奇的好，虽然平时他的心态也不错，但像今天这般把欣喜都写在脸上的时候可不多见。
　　
　　“算了，我们不谈这个。”想想自己以后可能就告别清净日子了心中不由一阵犯苦，浣玉衡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木先生让我帮兄长疗伤，请问兄长是怎么受伤，伤在哪里？”
　　
　　李天权摆摆手推托道“才吃完饭，不用这么急吧？”
　　
　　“还是给我看看吧，起码让我心里有底，如果我治不了就带你去求木先生出手。”说着浣玉衡便起身走到李天权身边等着查看他的病情。
　　
　　“你能回去？玄云峰的禁制减弱了？”听到这话李天权不由自主发出惊呼，身体也不住颤抖，自己的病情哪有再回玄云峰重要，他日日思念玄云峰的生活，日日思念着看似冷漠实则细心的木先生。
　　
　　就算木先生严厉厨艺差，但那也是养育他的人，就算玄云峰再枯燥乏味，但那也是他第一个家。
　　
　　这些年他在外漂泊，就像迷路的孩子般看不到任何回去的希望，此时浣玉衡的话给他点燃了一丝光芒。
　　
　　浣玉衡被惊呼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按住想要起身的李天权，连忙安抚道“兄长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李天权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按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声音略微颤抖得问道“你真的能回去？你能解开玄云峰的禁制？”
　　
　　见他平复了一些心情，浣玉衡拿开了按在他肩膀上的双手，心中不住埋怨自己，都怪自己嘴快，怎么就忘了不能在李天权面前提禁制的事，现在弄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了。
　　
　　斟酌了半天浣玉衡决定实话实说，轻轻点头说道“虽然我没试过，但应该可以解开。”
　　
　　“那你带我回去看看。”说着李天权便准备起身。
　　
　　“别急，别急，慢慢说，要回去总不能现在回去吧？”浣玉衡连哄带劝得又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几分钟后，李天权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对浣玉衡轻身说道“可以放开我了，那我问你，你能帮我解开禁制带我回去么？”
　　
　　浣玉衡缓缓收回双手拒绝道道“不行的，木先生不许我回去。”
　　
　　“哦？为什么？”李天权急忙询问，玄云峰的规矩他也是知道的，当年他下山的时候木先生可从没说过不让他回去的话。
　　
　　“喏，师兄你自己看。”浣玉衡把先前木先生写给自己的留言递给他观看。
　　
　　李天权疑惑得打开信封，等看完全部留言后深深叹了口气，低下头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苦笑着说道“唉，你我也算同病相怜了，我打不开禁制但是可以回去，你有可能打开禁制但是先生不让你回去，看来我只能再等几年了。”
　　
　　“……”浣玉衡没法体会李天权的心情，但看他的样子多少也能明白一些，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得说道“我走时和先生说过会带你一同回去，你要是急的话我也可以把破解禁制的方法教给你……”
　　
　　“算了，我还是等你一起回去吧。”李天权靠着椅背双眼空洞得望着屋顶发呆。
　　
　　浣玉衡闻言一愣，有些不理解先前归家心切的李天权这时怎么又不着急了“师兄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么？”
　　
　　“现在不能回去。”李天权微微摇头。
　　
　　“你也不行？”浣玉衡有些疑惑，木先生只是说破解禁制就可以进山，可从没规定过破解禁制的手段。
　　
　　“我也不行！”李天权调整了一下椅子，坐直身体向他解释道“先生让你我见面必然也能想到这些，他不让你回山同样也是在告诫我短时间内不要回去。”
　　
　　听完这个解释后浣玉衡似懂非懂得点点头，他先前还真没有想过这么多。
　　
　　既然大家都回不回那就不必去思考这件事了，他觉得还是先处理一下李天权的伤势为好“我们以后再商量回山的事，眼下还是你的伤势要紧一些。”
　　
　　“我看你是打算不问明白不罢休了，也罢，你随我来。”还在伤感中的李天权叹了口气起身率先走向内屋，走时还不忘吩咐正趴在地上休息的鹿珏一句“如果卫良等会上来你帮他开门。”
　　
　　浣玉衡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内屋，李天权直接坐到床边，褪去外衣，拆开纱布露出左肩。
　　
　　“嘶……”坐在他旁边的浣玉衡倒吸一口凉气，背上的三道爪印深可见骨，爪印周围更是一片乌黑，伤痕处还不时渗出几丝黑色血迹，更显凄厉。
　　
　　这种辨识度极高的伤口根本不用仔细观察，打眼一看便已知晓，浣玉衡惊讶得低呼道“蝎尾虎！”
　　
　　李天权拉上了衣服轻轻点头，转身面向浣玉衡说道“不错，这是十多年前，我在执行任务时不小心被一个本体是蝎尾虎的妖修偷袭所伤。”
　　
　　成年蝎尾虎发色漆黑，体长大概四米，形似老虎尾似蝎，蝎尾长度正好等于体长的一半，生性残暴猎食能力极为出众，虎爪牙齿蝎尾皆有剧毒，而且它们随着年龄的增长毒性也会越来越烈。
　　
　　唯一的缺陷就是生育能力奇差，从生到死接近千年的时光里可能一个后代都不会留下，这也致使了它们极为稀少。
　　
　　“那只蝎尾虎大概多少岁？”浣玉衡赶忙问道。
　　
　　李天权仔细回忆了一番，十多年前的事他的记忆也有些模糊，更何况那天他是深夜视线模糊时被袭击“准确的我不清楚，但我估计不会超过七百年。”
　　
　　“我再多问一句，师兄你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药师行医必须谨慎，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一问还是有必要的。
　　
　　李天权笑着说出理由“四百年的蝎尾虎偷袭伤不到我，八百年的剧毒我抗不了这么久，所以我估计就是五百到七百年间的，怎么样能治么？”
　　
　　浣玉衡斩钉截铁得说道“能治！我随身带着的药材就够用，现在就可以起炉炼丹，只是不知师兄这可有丹炉借我一用？”
　　
　　“再急也不能现在炼丹吧？”李天权一把把想要往外走的浣玉衡他拉住“明天我带你去药堂，正好我也可以让闲暇下来的弟子去观看学习，今晚你就安心在这住一晚吧。”
　　
　　这位师兄真是物尽其用啊，浣玉衡心中感慨，练个丹而已竟然还要让弟子围观学习，真是不肯浪费一丝一毫。
　　
　　不过既然说明天那就明天吧，反正自己现在又没有丹炉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