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

　　招弟下班了，和吴美丽一起出来。
　　“纳文上货，翻包太慢了，一个苹果就抱着在那里半天，"张招弟边走边说：“明天，我想跟陈丽丽调到一个班子。”
　　“那你跟郑经理说一声，”吴美丽说。
　　“上次郑经理让分堆，我说不分，早知道分堆，谁干谁的，谁也不争谁，谁的活出问题谁负责。你干完早，你坐在那里也没人说。不然，一个嫌一个干的少，都怕多干活。”
　　“你给郑经理说一声。”
　　“咋说呢？”张招弟说：“好象我在里面捣是非，好象我怕多干，让纳文听到好象我在说她懒惰，好象没事我在找事。不说呢？让去后库拿货，一小时不见出来，那么多活让我一个人干，我拿的工资跟她们一样多，我为什么多干活?"
　　“你让郑经理把纳文调到卷毛的班子里。”
　　“调到莫秀兰的班子？”
　　“嗯。”
　　“我不敢说，我有什么权力说调人。”
　　“哪怎么办？”
　　“我还是给郑经理说一声，不然，问题出来了，不是罚款，就是买单，挣几个钱，都让买单了。”
　　“就是，郑经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现在发给郑经理，还是明天去了再说？”
　　“明天去了再说。”
　　“就是。”
　　“我见你男人提着包在街上跑来跑去干什么？”
　　“跑着自己办了个公司，没有活，想招标活干，瞎折腾。”
　　“让他自己闯一闯。”
　　“哪来那么多钱？再把我们攒下的钱折腾进去，那不家完了。”
　　“他有他的想法，就让他干，不象我男人，挣几个死工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的。”
　　“你还捉襟见肘？五、六套房子，一家人都挣工资，还嫌没有钱？我一套房子都没有，租的房子。”
　　“那是房子和地占了，分的房子，又不是挣来的？”
　　“还不都一样，我有一套就好了。”
　　“我偏宜租给你一套，我和你对门。”
　　张招弟笑笑，没吭声，两人骑车子回家了。招弟回来，看到隔壁门上贴着房屋出租广告，李大龙随后也进进来了。
　　“你干什么去了？”招弟问。
　　“我出去转了转。”李大龙说：“隔壁房子门上贴着房屋出租广告。”
　　“房租到了。”
　　“房客还没有搬出去，房东就打出租广告？”
　　“房租到期前一个月，房东就打招呼，租住的人不租了，房东早早准备招人，就贴出广告。这两年，租房子的人少，担心招不来租房子人。”
　　“都租一年不租了？搬走了。”
　　“嫌房租贵的很，”招弟说：“我们的房子马上也会来通知我们今年还租不租？不租了也贴广告。”
　　李大龙没有吭声。
　　“我妈说在这里租房子还不如回去住自己的房子，又宽展又大。在这又小又黑的房子里住着，房租又贵，打工也挣几个钱，回去又不交房租，打工也挣这么多钱，还不如回去。”
　　“这是你家里的口号，你妈说啥就是啥？嘴一张我妈怎么怎么说？上次盼弟两口子吵架，盼弟骂你妹夫说：你不养活我，我妈说养活我一辈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都是你妈教的。”
　　“你妈教的。”
　　“你回去你妈妈养活去，你妈说啥你就是啥？你咋不为你妈省省心？嫁出去的人了，受苦受累都自己咽着，不要告诉你妈。回去啥都说？苦处都说给你妈听，她能帮你吗？不行！你妈她自己咽着。你以为她有多大本事？一个老百姓，没有文化，种地的，啥关系没有，只有抹下脸面，厚着脸皮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们帮忙。自己都不努力，遇到困难就往回缩，为啥为难你妈呢？”李大龙说：“你回去了，又到你妈身边，她又操不完的心。你打工挣的钱少了，她也跟你着急；你没活干了，她也跟你着急；你有个小病小难的，她也跟你着急；反正在跟前，子女们的事，不论看见，听见，还是告诉她的，她都操心，操不完的心。本来子女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老人们都该享晚年天伦之乐了。可是，你们当子女的给她省心了没有？一个都没有。有点小困难，就去问妈，拿妈当挡箭牌，你就赢了，你就胜利了。有苦自己要咽，有困难自己要克服，你老师没有给你教过？”
　　招弟绷着脸不吭声。
　　“盼弟的孩子天天在你妈家住着，宝子和麦青会不高兴的？两个人闹矛盾怎么办？”
　　“我家的事不要你来管。”
　　“我说的理由，对的你不听，错的你不听，你应该对的也听听。”
　　“你挣的钱呢？半年没见你一分钱。马上房租到了，连房租钱都没有，光我挣的钱，家里全花了，到时候房东来催，看你怎么办？”
　　李大龙没有吭声。这是个现实问题，现实跟你想的不一样，明摆在眼前。招弟很现实，天天上班，加班，从不闲着。李大龙总是空想，不是想办公司；就是想承包地；没钱，承包个屁。
　　李大龙出来，心情低落，他来到新华书店。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有人问李大龙。李大龙回头一看，是隔壁老太太的二儿子陈二，当过兵，退休工人。隔壁老太太瘫痪在床，五个儿子轮流照顾，房子是老三的，除了老三不照顾外，其余四个儿子每星期轮换一次。老太太是拆迁户，当然了，最小的儿子跟着她，分的房子就最多，老二当兵回来就进了工厂，户口跟着就转证了，就没有田了，家里分给的几间房子，拆迁时顶了一套房子，再的都好几套房子，他只一套，他不愿意了，轮到他傅侍老太太了，他就诉苦。老太太也没有办法，谁叫老小最小呢？把你们都分出去了，剩下的就是最小的。
　　“你也来书店？”李大龙笑着问。
　　“你也来看书？”
　　“嗯。”
　　“我有个问题不会，问你一下，”他对李大龙说：“我照相机里照了一些照片，怎样把相片复制到电脑里？我在电脑里再筛选一下，把好的照片保存下来，存进忧盘里，我不会。”
　　“我也不会电脑，来看看电脑书，”李大龙说：“现在，学生娃娃都会电脑，我不懂。”
　　“我家就老两口，孩子在外面，他们都会，没在身边。”
　　“学生都会，我连忧盘都不会，被社会淘汰了，来看看电脑书，”李大龙不好意思的说。
　　“忧盘我还会用，就是我在外面照的一些照片想放进电脑里，挑一些好的照片，按我想的再加工一下，再复制到忧盘里存下，”陈二说：“我不会，害怕自己再弄坏了照片，来看看书，书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方面的内容？”
　　“我也不会。”
　　“你也在学？”
　　“在家打开电脑，那点不会就来书店看。”
　　“再什么我都会，就是相片不知道怎么弄进电脑里。”
　　“你去卖电脑的那里问一下？”
　　“人家不给说。”
　　“照相馆里肯定会弄？”
　　陈二没有吭声，李大龙知道他怕花钱。
　　“店员怎么没在？”陈二抬头朝货架周围张望着说：“书店职员应该知道那方面的书籍？”
　　李大龙点点头，陈二去问售货员。一会儿，年轻的女职员和陈二一起来了，女职员边走边对陈二说：“不知道了问问身边的人？”
　　“就是把相机里的照片怎样输入电脑？在里面加工一下，再复制到忧盘里，我不知道怎么弄？来书店看看有没有那方面的书籍，你给我介绍一下？”陈二解释说。
　　“大部分书都笼统介绍内容，有的书深奥的很，我也不会，”职员说，帮着找一些有关的书。
　　“学生都会，”李大龙说。
　　“就是，你再看看书，看有没有，有学生来了，你问问？”职员说：“看书的时候，你看看目录有没有你找的内容？”
　　“我看了几本书都没有。”
　　“去问问前面看设计书的男生？”职员对陈二说，陈二朝前面看了看，又低头看书。
　　“你书本上再找找看，”职员说着走了。
　　陈二翻看了很多书，最后选了一本书说：“就这本书了，我买回去看看，你看你的书，我走了。”
　　“你走。”
　　陈二走了。
　　李大龙看看书出来，外面阳光穿过树空照在地上，没有风，空气清爽，天空晴朗，人们在街道树阴下走着，人骑车穿梭在街边的小道上。人走着，似乎再赶时间；人坐着，也感觉时间从身边流过，红绿灯一闪一闪的，也告诉你，时间在流过；树木静静的看着太阳西去，它知道时间又过去了。时间催着人们赶紧忙着；催着树木赶紧长大；催着红绿灯赶紧锈了，坏了。时间让万物都活够日子，然后消失。新的生命再出现，再消失。路上的人一个也不认识，更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干啥？只能猜想着他们或是司机，或是店员，或是老板等等，他们都忙着。而李大龙觉得自己是闲人，心里惭愧。他回来，招弟在做饭，她看见李大龙进来就说：“你会计来了。”
　　“来干啥？”
　　“说用手机拍营业执照，我说我不知道你放哪儿了，”张招弟说：“她说去报税。”
　　“今天几号？”
　　“十五号。”
　　“应该月底才报税，今天报什么税？”李大龙说：“今天星期天，不上班。”
　　“会计说你回来给她回个电话，她就过来。”
　　“今天就报税？太早了。”
　　“还有她的工资，反正卡上就那几个钱，你抖完了看怎么办？孩子上学的钱？房租到了怎么办？”
　　“也招不上活，怎么办？不行了注销掉公司。”
　　“你给会计打个电话，不然，会计会认为我没给你说？”
　　“愁死了，我哪来心思打电话？下午再说。”
　　“都投了那么多钱？把会计作账的钱给了，你身上没钱？”
　　“你钱！钱！钱！办公司不花钱？别人办公司都花钱，我办个公司怎么哪么吃力？不花钱还想办公司？你以为天上掉馅饼，不投资，就有活干。街上那么多人忙忙碌碌，你站在街上望着，活就来了？”
　　“你给会计打个电话？”
　　“她来了，你不会给人家让拍了？”
　　“你回来，骂我一顿，说我能得不行，不打招呼就把公司的东西给别人，你公司的事我不管。”
　　“会计是公司的人，你可以给她，不是公司的人，不能把公司的东西随便给别人看。”
　　“你不会给会计打个电话，有什么密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不就是来拍照吗？下午来也行，我现在愁的很。”
　　手机响了，李大龙接了电话，是个陌生人打来的，说市里有个企业讨论会，关于小型企业扶持会，问李大龙是否参加。
　　“什么事？”张招弟问。
　　“说有个企业讨论会，在什么地方开，也没听清楚，说一会儿，短信就发来了。”
　　“那你就去。”
　　“嗯，看看讲什么？办公司的领导都是什么人？有没有认识的？听听他们的高见？见见世面。”
　　“都谁去？”
　　“让法人代表一个人去。”
　　手机响了一下，李大龙一看，短信来了。招弟也瞅了一眼说：“你赶紧给回复。”
　　李大龙回了短信。
　　“你给会计打电话？”
　　“她比我急。“
　　张招弟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