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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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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外天国(长篇小说)张宝同2020.7.23
  我是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奋心情回到家的。那天早上,我一出火车站,便急勿勿地朝家走去。我家住在西安北郊,离火车站并不很远,只需走上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回到家时,父亲出外去练功去了,母亲正坐在家里看电视。见我进门,母亲朝我看了一眼,问,“找谁?”我说,“妈,我是龙华呀。”母亲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仔细地把我瞧了瞧,然后,就惊喜地哭了起来,“龙儿,你去哪了?也不给家来个音讯。人家都说你深山遇难了。”我说,“妈,我迷路了,去了天国,那里没有电话,也不通信。”母亲一听,就擦了擦眼泪,说,“你先在家呆着,我去把你爸找回来,顺便再给你带点早点。”我看到墙上的日历是星期天,就想到素萍家一趟,把我回来的消息告知与她。在天国的日子里,她是我最为牵挂与思念的人。于是我说,“妈,你别管我,我不饿。我想出去一趟,看下素萍。”母亲有些不悦道,“看她干啥,听说你遇难了,她一次也没再来过咱家。”我是个很容易宽容和谅解别人的人,觉得人家不来自家也有其道理,因为人家毕竟是在跟我谈恋爱,我不在,人家自然不会来我家。
  素萍家在南郊,父亲在省政府的一个部门当处长。三室两厅的住房装修地不知要比天国的王宫要豪华多少倍,进到屋里得要换鞋,可我却没有穿袜子,所以,光着脚进到屋里就感到有些不自在。而且,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扎巴老人给的,既陈旧又土气,这多少让感到有些自卑和难堪。我真后悔没有换身象样的衣服再来。我实在是太急不可待了,想早点见到心爱的素萍。
  素萍的父母对我道是挺客气,问我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我便将自己如何走失,以及进入天国的经历简叙了一遍。素萍的父母听着,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显然他们对我的故事并非相信,却也不予否认,只是点头。那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愈发加重了我自卑与小心慎微之感,只觉得眼前这个省政府的处长与夫人似乎要比天国的国王与太后要显赫尊贵得多。
  一会,素萍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两人亲热地拉着手,一副钟情热恋的模样,以致从客厅走过时,都没朝我仔细地看上一眼,就一起进到了卧室了。过去,每次来这里,素萍也总是要将我拉进卧室里,先亲热一会,再让我出来陪她父母说话或是陪她父亲下棋。可是,眼下情景未变,人却已换,这如何不让我感到意外和难堪。
  还是素萍的母亲敲门把素萍叫了出来,低语了几句,才见素萍朝我走了过来。我起身不知所措地朝她笑了笑,不知该说啥话。素萍却像老同学式地让我坐下,然后用好奇的口吻说,“你去哪了,怎么还一点音讯也没有,大家都以为不幸遇难了。”我有些支吾地解释说,“我去了一个叫天国的神秘王国,那里的社会形态还停留在汉朝的农耕时代。”素萍一听,便说,“你在说梦话吧?哪有什么天国?不可能。”她的话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对人撒谎,所以,我就很歉然地笑了笑,用十分诚恳地口气说,“这不是梦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素萍不禁有些鄙夷地说,“这样说你要成为哥伦布第二了,恭禧你呀。”
  我觉得谈论这个话题只会被人奚落嘲笑,所以,就想换个话题。我说,“学校和同学们有啥变化?”她说,“有啥变化?还不都是那样。”我说,“明天我想去学校上课,耽误了那么多的课,不知还能不能补上。”素萍说,“学校早就放暑假了,再说你去学校也没用了,学校早已将你除名了。”我一惊,说,“学校凭何要将我除名?”素萍说,“学校有规定,无故旷课两周就以自动退学论处。”我说,“我并非是无故旷课,我是有特别原因的。”素萍有些不耐烦道,“这事你给我说没用,要不,你找学校去。”
  这时,那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从素萍的卧室里出来,来到了我们跟前。素萍为我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交大电子系的研究生。”我忙双拳一抱,说,“幸会,幸会。”然后,素萍又将我介绍道,“这位是龙华,据说刚从神秘的天国归来。”那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天国?是不是太平天国的那个天国?”我因怕被人耻笑,就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赶忙起身道,“你们且在,龙华告辞。”
  素萍的父母见我要走,就说,“饭都做好了,等吃了饭再走。”我再次作礼,说,“不必,不必,龙华告辞了。”然后,就出了门。还未等我走到楼道,就听素萍的那位男朋友说,“这人有病咋地?”素萍却说,“可能是神经受到了剌激。”听着这话,我觉得很是羞臊,仿佛自己突然间变成了一个被耻笑的神经病患者。但最让我痛心的是,我来时所怀着的满心热情与希望,此时已完全变成了无法排解的耻侮与失望。我真不理解人怎么就会变得这么快?仿佛昨日还是难舍难离的情侣,今天就成了竟连陌路生人还不如的冷面人。
  第二天,我骑车来到学校,学校的领导对我的到来都惊讶不已,问长问短的。为了避免遭人耻笑,我就说自己在西藏深山之中遇难,被一藏民所救,直到养好伤病,经历千难万险才回到西安的。学校的领导对我的经历表示出了深切的同情,但是,他们却说学校已做出了决定,无法更改了。我想这学不上也罢,既便能上,父母也供我不起了。他们都是北郊一家棉纺厂的工人,因工厂亏损倒闭,只能靠社会福利补助勉强维持生活。无学可上,我便成了无业青年。而且,父母的生活已很艰难,我不能加重他们的负担。于是,我便想找个活干。
  我先是在一家电子游戏厅里找了个活,替老板看机子收牌子。老板是个很有钱的中年人,不但胆子大,而且关系也非常复杂,听说白道黑道上都有很硬的后台。老板在市里开有好几个很大的游戏厅和歌舞厅,一般很少有时间来这里光顾,所以,就让一个沾点亲戚,名叫宗良的乡下青年帮着管理。这个宗良约二十七八岁,表面上对老板很巴结很亲近,暗地里却与手下的几个乡下女子暗有私情,合谋贪钱。我对这种人非常鄙视,觉得他们这是在暗中偷窃,不忠不义。但是,我也知道他们都是非常贫穷可怜的乡下人,若是将他们告发,他们将会被解雇,而现在能在城里找个活干很不容易。
  有一次下了班,宗良用讨好的口气说,“龙华,我请你吃饭。”吃饭期间,宗良对我说,“日他妈,养着一个老婆和三个孩子,每月这四百元能干啥?”我说,“你干嘛要那么多孩子?”他说,“你不知道,农村没有男娃不行。”接着他问我,“你知不知道店里的人都在暗地里捞钱?”我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不但知道你们搞钱,还知道你常与那些女人同床共眠。”宗良嘻嘻一笑,说,“这些女人不值钱,一个泡泡糖就能把她们拉到床上美美地干上一活。”
  喝完一瓶啤酒,他又要了一瓶,给我斟满杯,又说,“这店里的钱能捞就捞,不捞白不捞,捞了也白捞。”他见我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就劝导我说,“店里的人都在捞钱,你干嘛学那么傻,让钱白白地从手中流走,还让人家都把你当成傻瓜看待。”我说,“我给人家干活,人家每月付我工钱,我干嘛要去偷人家的钱,要是让老天知晓,定会不依不饶。”宗良一听,就用嘲讽的口气说,“老天知道怕啥?只要老板不知就算不了啥。再说你自己不说,大家都不说。鬼才会知道。”但我还是坚持说,“你们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我自己决不干这种不忠不义的事。”宗良长叹一声,说,“老板的钱多得花不完,楼房盖了好几栋,老婆娶了离,离了再娶,就那还整天泡在小姐堆里。你想过没有他这钱里不知有多少是从咱们身上榨取的。”我还是摇了摇头,说,“要我干这种事,不行。”宗良见态度坚决,就说,“算了,给你说也没用。不是我说的,你这种脑筋,在这个世界上肯定混不开。”
  不久,有人暗中捞钱的事就引起了老板的警觉。老板就轮流着把店员叫去问话。我说我既没拿过店里的一分钱,也没见过别人拿钱。老板见我的口气很坚决,就用很怀疑的目光把我看了好久,然后,就让宗良告诉我说,从明天起我不用再来店里上班了。
  回到家里,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事可做,我就想用自己挣来的那些钱作本钱做点小生意。我家楼上有个邻居,曾因伤人被判过几年刑,被单位开除了。可是,人家就靠在街道上摆摊卖蒸馍起家,经过几年的创业与奋斗,现在已成了拥有数百万元资产的企业家。我想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于是,我决定做点早点或是服装生意。可是,还未动手,就有人对我说,“现在满世界都是下岗和进城做生意的,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人还多,你要做生意,别说赚钱,能保本就不错了。”这话没错,现在哪条小巷子里不是摆满了摊位?哪还有你往里插入的地方?
  于是,我没敢轻举妄动,又没找到活干,就在家里闲呆着。我曾多次说过我不是个能在家里呆得住的人,所以,呆在家里就跟呆在囚屋里一样。电视不想看,事又没的做,各种愁情烦事扰得我不能安宁,所以,我就只好到附近的郊外田野里去寻找慰藉。因为只有那里还能让人躲避一下现代都市的喧嚣与繁扰,让人感到自己还尚未被都市的现代文明所淹没。秋季的天色有些凉意,玉米已长得有一人来高,绿绿的一片。在玉米地与村子的中间有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中间有一片不大的树林。真想不到在这个不断向郊外扩张的城市边上还会有这么一片绿色的小树林。
  于是,这片小树林便成了我心灵的栖息地。我一没事就拿着那支公主给我的长箫,坐在小树林中无休无止地吹着那支美丽而伤感的《天魂曲》,以抒发我对天国以及那些我所爱过的人们的深切向往与思念。使我想得最多的是公主、依兰、太后和英儿。因为素萍对我的心灵所造成的伤害与孤苦是那样地冷酷与深重,使我孤苦与受伤的心灵日益沉重却无法排泄,以致被压抑的性饥渴就像强烈欲迸的的火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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