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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要再快一些。”内多坚持。
“这球发出来之后，你要让他干什么？”萨列斯指着我问。
“让他在接住。”
“那么这个速度差不多了。”
“我希望能模拟最极端的情况。”内多说。
“好吧。”萨列斯走到压缩空气机边上，把压力阀拧了半圈，接着掏出一个测速仪。他把测速仪对准了发球机的出口处，再次开动了机器。又一个皮球被射出，远远地落在了场地的中央。
“三十四米每秒。”萨列斯说着摊开手，做了一个“你满意了吗”的姿势。
谁知内多还是摇头，“还是慢！”
“内多，你到底是要训练他还是要杀了他？”萨列斯不干了，“这样高的球速是很危险的！”
“请你再调得快一些，萨列斯。”内多指了指空压机。
“好！”萨列斯走过去，一把将压力阀开到最大，再次打开发球机。球被发射了出来，声音响得吓人。
“四十米每秒！”
内多这次满意地点了点头。
“内多，你这样干太危险了！”萨列斯还是想劝劝内多不要把球速设定得如此极端。
“我以前射门的平均球速是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最高纪录是一百八十六公里每小时。”内多不无得意地说，“这点速度算什么？”
“你也说了那是射门！门将能做的顶多也就是把球用手托出去而已，你却指望钱能把凌空射门的球停在脚下吗？谁能做到？”萨列斯质问。
“你想看看吗？”内多笑了笑。
“好啊。”别说萨列斯不服气，我也决不相信有人能做到。
内多站到了场地中央做出准备好的手势。
“万一这老家伙要是伤着了，你得为我作证是他自愿的。”萨列斯对我说完，摁下了启动自动发球器的开始键。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传出，机器运转了起来。压缩空气的压力被设置成了最大，频率也调到了最大的每分钟十二球。
过了让人揪心的几秒钟，一只足球“嘭”地一声像炮弹一样从喇叭口被发射了出来，直朝中圈方向飞去，与内多所站的位置稍稍错开了一些。
内多横跨一步调整好位置迎上皮球的同时，身体急速向后一撤，右脚高高抬起，将高速飞行的皮球从半空钟拦了下来，稳稳地停到脚下。
我和萨列斯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球速已经超过了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时，即便他站在中圈，但这半场的距离对于如此高速飞行的足球，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眼前了，而且冲力肯定巨大，内多怎么能停得如此稳呢？
皮球还在不断地被发射出来，内多一一把它们接下。
“你能做到吗，萨列斯先生？”我想确认一下，莫非这其实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事情？
“你……你在看玩笑吗？”萨列斯咽了口口水，“我可是人类！”
一会儿的功夫，一槽子足球全部发射完了，内多一个也没有漏掉，停得最远的也不过是身前一米左右的距离。这就是传奇巨星瓦瓦的真实实力吗？
“你也完全能做到这种程度，只要勤加练习。”内多过来，淡淡地对我说：“明天开始继续训练接球加闪避后的射门，从最慢的速度开始。”然后自顾自地回酒店大楼的后门去了。
“恭喜你，小兄弟！”萨列斯拍拍我的肩膀，“你也要成为大球星了！”
我，能行吗？心里直犯嘀咕。
因为距离下一场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俱乐部的日常训练又变得松散了下来。我还是继续早上带球跑和腿部力量练习、下午参加俱乐部训练或者自己在酒店后球场上练习的生活。
内多秀了一把球技之后，我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了信心，即便做不到他那样，只要能达到一半我实力的提升就不是一星半点了，所以对他的安排完全言听计从。不过他倒并没有太过激进，让我先从发射机最慢的球速开始练起。
有了萨列斯造的发球器之后训练的效率高了不少，内多可以到正面来观察我从接球到横带闪避之后射门的全部动作，能对一些细节及时进行纠正。
一个星期之后，我的动作越来越顺，在禁区里的任何位置，从各个方向以最低速度传来的皮球只要到了脚下，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就能自然而然地完成一些动作，并且射中指定的标靶了。
“不错。”内多点了点头。“明天开始把速度调快一些吧。”
“内多先生，”其实我心中有个疑问，“我的位置虽然也挺靠前，但实际在禁区里得球后射门的机会并不多吧。”
其实我还是更想练练任意球。
“嗯，对，是我疏忽了。”内多赞同道。然后动手把禁区里用来的锥形筒全都移到了禁区外，布置完之后对我说：“确实以你的位置，练习禁区外的远射更重要。从现在开始接球点移到禁区外面来。”
他误解了我的意思。其实练了一段射门之后，自我感觉比从前好了很多，应该不会再出现机会出现却不敢起脚的状况了，所以没必要再继续。
“内多先生，我觉得是不是可以练习一下其他的项目，毕竟场上不是只需要射门的能力而已，我又不是前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射门已经学会了，场上万一得到机会，也能应付个八九不离十了？”内多盯着我说。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你能保证有射门机会出现的时候一定能保证把握住吗？无论是哪个位置，只要是进攻球员，有比进球更能证明自身价值的吗？难道传球比进球更重要？”
“我……”
内多伸手阻止我的辩解，“每天早上的腿部力量练习也已经松懈下来了吧？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比以前快多了，所以没有动力再继续练下去了？你这样的态度可不行。不擅长的要不就尽量遮盖，要不稍微有点改善就觉得可以了，凡事都不追求做到极致！你到巴西来踢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成为一个各方面都是平均水平的球员吗？”
真是一语道惊醒梦中人。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勤奋的，坚持每天一大早起来按计划训练，没想到自己的懒却体现在设定的目标都是较为容易实现的中等水平上了。
我羞愧地不敢看内多的眼睛，不再多说什么，埋头继续训练。
整个星期过得都很平静，虽然距离下一场比赛还有不少时间，但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成为圣保罗大学的研究生心里还是充满了激动和期待，尽管这个国际学院有多少含金量目前不得而知，来巴西之后不靠谱的事情已经见过太多了。
到了周一，跑步回来之后，我特地换上了带来的行李里最好的一套衣服，自己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定不会丢中国大学生的脸面之后，带上上海理工学院的毕业证书原件、背上书包出了门。
根据电子录取通知上的信息，我卡着点到达了也同样位于坎皮纳斯市的圣保罗大学国际学院大门口。倒不是我不想提前更多的时间到，实在是从瓦林霍斯镇到坎皮纳斯的巴士早上就只有这一般，想早也早不了。学院比原来上葡萄牙语课的授课点还要远一些，我几乎是一路跑步才勉强没有迟到。
进了学院的大门，一点给新生的指示标志或者信息都没有。我拦了好几个人打听，这里说是国际学院，但会英语的一个也没遇上，费尽力气用半生不熟的葡萄牙语连说带比划才问清了新生报道的流程。我赶到教务处，登记信息注册学籍，缴纳费用领教材，一套程序走完都已经九点半过了。
拿着院方给的课表和上课地点信息，又东钻西撞地找到了教室，敲了敲门。
“进来。”教室里有人喊了一声。
我推开门，不大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屋里的排布和中国的中学、大学都不同，六张长方桌各自独立地放置在教室各处，每个桌旁围坐者四五个学生，这样二十多个学生自然被分成了六个小组。
“你是……”一个中等个子、皮肤黝黑老师模样的男人用英语问我。
“我叫钱三强，是国际学院的学生。路上耽搁，所以迟到了。对不起，老师。”我微微欠了欠身。
“不要紧，不要紧。”老师倒挺随和。他拿起一张单子在上面查找，“钱……三……强，啊，找到了。你的录取考试成绩很不错嘛。”
啥？那种难度的考试还会有人考不好吗？
“刚才大家都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你也来自我介绍一下吧。”他把我拉到教室中间。
我目光扫过教室，看见一个亚洲人模样的女同学，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怎么也在这里？
几个月前在上理做毕业设计时曾经遇到一支来访的香港五人制足球队，同球队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梳马尾的女生，英文名叫黛西，现在她正坐在教室里的一张桌子旁看着我，眼神里同样满是惊讶，还有一点不屑。
“大……大家好，”我莫名地紧张起来，“我叫钱三强，来自……”
“有英文名吗？这也太难发音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印度人的男生很没有礼貌地打断道，口音带着很重的咖喱味。他和黛西坐一桌，这张桌子周围只有他们两个。
“我没有英文名，大家可以叫我钱。”我有点生气，反而不紧张了，但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我的本科专业是机械设计。很荣幸来到这里，能和大家成为同学！”我鞠了一躬，结束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很好，欢迎钱同学。”老师说完，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地掌声。“你先找个座位坐下吧，你就……做在那里。”他朝那个印度人和黛西坐着的桌子一指。
我犹豫了一下，但是教室里其他五张桌子的周围确实没有空位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假装没有注意到黛西透着厌恶的表情。
上次在上海，我俩的见面有些不愉快，没想到在远隔重洋的巴西居然再次遇上了，还真是冤家路窄。不知道她怎么也会到这里来上学？我心里琢磨着，找个机会一定要和黛西解释一下，上次要让瀚文球队的那些人从她裤裆底下钻过去真不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