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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达申申问。
“你们肯定也都看出来了，这一届国家队里派系林立，徐大涛、贺寒冬和李成亮他们是大连帮，队长冯毅和伍正恩、舒旅的上海帮。除此之外，国家队的每一个队员都各自属于某一个小团体，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就连我们这些本来算不上一党的，也只是因为背景差不多而被划进了一个帮派。
黄丰和朱雅婷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达申申和沈润还是一脸疑惑，“反正已经被当成了是一派的，结为兄弟还会有什么影响？”
“难道你们认为像徐大涛、冯毅这样做是对的吗？他们互不服气、互相掣肘不光表现在平时训练的时候，已经严重影响了国家队的向心力和比赛时战术的执行了。最后一场对阵叙利亚国家队四分五裂的场上表现全国球迷也都看到了，所以无论是谁接手主教练的职位，肯定会首先都对这种情况进行整顿的，足总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我们听主教练的，不像李成亮他们那样自行其是不就行了，又不影响我们做兄弟？”达申申还是没搞懂。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黄丰代我回答，“即便像徐大涛和冯毅那样国家队的大腿，尚且不敢明说自己是大连帮或者上海帮。我们倒好，直接宣布我们是结义兄弟。”
“是的，”朱雅婷也说，“像‘结义弟兄’这样充满江湖气的关系很难不让人反感，你们就算再坚决服从指挥，还是会被认为是拉帮结派。如果这样对外承认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管你们水平如何，都很难再获得进入国家队的机会。”
达申申不说话了，尽管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黄丰和沈润也表情凝重，看来兄弟们还是都希望能再次入选国家队。
“那怎么办？”隔了好一会儿，达申申心有不甘地问。
“你们私底下知道彼此是兄弟就好了，感情真假又不在称呼或者别人知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上。”朱雅婷耸了耸肩说，“而我，只能错过报道这样独家劲爆大新闻的机会了。”
“有道理。”达申申立刻又高兴了起来。
“三强不亏是大哥，思考问题确实比你们成熟。”朱雅婷夸赞我说。
“大哥，我是很佩服的。他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达申申说道，“之前比赛的时候，你居然敢几次都把球传给我而不是传给贺寒冬，真是出人意料，可惜我不争气，没能把握住机会。”
我连连摆手，心里却感动得直想哭。
“我也想把球稳妥地传给得分能力更有保证的贺寒冬，但是脚法实在是做不到，只能兵行险着。”我不好意思地解释。
“你的脚法我们当然都知道。”黄丰如果能说得稍微婉转一点会让我好受一些，“但你能顶住压力不传给贺寒冬真是不容易，要知道无论是否能传到，只要朝着贺寒冬出脚，事后就不会有太多来苛责。就当时的场上情况而言，却是你的选择更合理。”
“所以大哥总是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达申申又把话头接了过来，“又好比几天前你在基地门口为我们挡着记者，要是依着我的脾气有难当然就该一起承担，虽然也知道其实没什么必要。而且我肯定会和记者吵起来，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难得他对自己倒是很了解。
“所以，强哥，不仅因为年长你是我们的大哥，就冲这份沉着冷静，我达申申就服你。”达申申说道，沈润、甚至黄丰都跟着点了点头。
朱雅婷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强哥，你知道你是怎么进国家队的吗？”
其实朱记者应该比我还大一岁，不过她跟着黄丰叫倒也没什么问题。
我疑惑地摇了摇头，什么意思？
“不是戚教练选的吗？”沈润也问。
戚教练选的吗？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们几个是戚永平主教练挑选的，但强哥是金根福指导推荐的，而且在你们几个之前就定下来了。”朱雅婷笑着说，“国脚队有多少队员都被金指导带过，他看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
“哇！”他们几个齐齐地发出一声赞叹，我却觉得一阵尴尬。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但金指导为什么会推荐，我自己多少知道一点原因。上海理工学院校队的主教练是孙阑，他之前是上海大鲨鱼的球员，而那时大鲨鱼的主教练就是金根福。不用说，金指导之所以会推荐我，肯定是看在孙教练的面子上。
因为人情才得以进入国家队，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可我又不想说破，所以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反应。
“对了，正好你们都在这儿。”朱雅婷似乎看出我不想聊这些，及时岔开了话题，“这两天我正在跟十强赛后足总变化的新闻，打听到一些消息，本来不能随便泄露，但既然你们已经是我家丰儿的兄弟，就应该也让你们知道，和你们都有关系。”
我想起她在来之前电话里确实说有什么消息要告诉黄丰。
“足总的总裁要换人了。”朱雅婷平静地说。
这倒并不让我觉得意外。我们四个凑数的不算，这一届国家队的实力不弱，甚至可以说是近几年最强。所以十强赛开始之前，足总和球迷都认为这次出线的机会很大。很多年以前，中国队曾经参加过一届世界杯决赛阶段的比赛。只不过那唯一一次成功晋级了的世界杯是在亚洲举办，中国男足多年来“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誓言其实并没有正真实现，这次原本是最有机会一偿夙愿的一次，只是最终……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需要承担的后果自然也就越大，除了主教练戚永平之外，还要承担责任的当然就是中国足球的最高负责人——足总总裁了。
朱雅婷却说：“这次‘掌门’换人其实在十强赛之前就已经在酝酿之中了，只不过十强赛的结果加速了这个过程。对阵叙利亚的比赛一结束，人事调整也立即展开了。”
我疑惑不解地问：“兵败换人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一届国足的实力很强，之前的预赛也都很顺利，为什么上层会在十强赛之前就预备要换人呢？”
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打开，服务员进来上菜，朱雅婷于是暂时停下。
达申申和沈润盯着被放到桌上的一盘盘大鱼大肉、生猛海鲜眼睛直冒光，大部分都是荤菜，刚才这两个人一起去点的菜。
等服务员退出包间把门关上，朱雅婷才又重新开口继续说道：“国家队在赛前的情况的确还算不错，但是中国的职业足球却遇到了很大的困境。”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明白。不过我在进入国家队之前都只把足球当成了一项爱好，无论对于国内还是国外联赛都所知不多，更何况这种牵涉到政策层面和管理内幕的事情，听不懂也在情理之中，只能听朱记者继续说下去。
“足总的前身是足协，原本是体育局下属的一个部门，算是行政机构。后来开展职业足球，为了体现市场自主发展和调节的功能，由所有参与联赛的俱乐部共同组成委员会来进行管理，足协也就变成了足总，但最高领导者——总裁却还是由体育局任命委派，虽然需要委员会表决通过才能上正式上任，但那只是走走形式而已，本质上是官督商办，换汤不换药。所以一旦遇上奥预赛、十强赛和亚洲杯这样重大比赛，联赛还是必须为国字号球队让路，整个赛程经常会被临时调整和拆分开，这样俱乐部和赞助商的利益就无法得到保障。到了十强赛开赛之前，正是因为本届国家队实力是历年最高，最有希望冲击世界杯，所以足总为了保证出线给国家队留出足够的集训时间，更是史无前例地把联赛赛程切得稀碎，要不就几个月没有比赛，要不就一周双赛，俱乐部苦不堪言，有很多球队和赞助商都无法承受损失而表示要退出，可以说整个职业联赛已经到了要解体的危险边缘了。所以，足总对于联赛管理模式的改变势在必行，加上十强赛的最终结果让所有人大失所望，证明了即便这样牺牲联赛也没有办法保证国家队一定能够出线，更让上层下定决心实施改革。改变的第一步，自然是更换掌舵人了。”
原来如此，我对于国内的足球环境总算有了一些大致了解。不过，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本以为达申申他们肯定会问，没想到抬头一看，这两个家伙正自顾自地大块朵颐，黄丰则像个花痴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朱雅婷，一点要提问的意思都没有。
叹了口气之后，我只能自己提出疑问：“可我们几个连职业球员都不是，足总的总裁位置换不换人，应该都影响不到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