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月之主

　　眼底的白光逐渐消散，薛成嘴唇颤抖着从那一幕中脱离出来，目光飘零，恍若隔世。
　　之前气泡破碎时他只是觉醒了六岁之后的记忆，直到此刻白光乍现，他方才想起了从小到大的一切，知晓了当初父母离开自己时的场景，泪水顿时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如果那时候，我说了不怕，那我现在是不是还陪在他们身边？”薛成喃喃自语着，满心悔恨。
　　尸体不明所以，看到薛成莫名奇妙哭了起来，不由得微愣了一下，暗想道：“我不过是嘲讽了他几句，话也没说的多重呀，这人怎么哭的跟我把他妈杀了一样？”
　　新月之主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尸体绕是拼尽了几十年苦心积累的所有力量，也只能稍微拖延祂的降临时间，到了现在他终于到了极限。
　　“我要撑不住了，”他急躁的对薛成说道：“祂马上就要降临了，你还不将这些信扔到地上，难道你想死吗？！”
　　薛成当然不想死。
　　按照薛秀林的本意，应该是在薛成临危不惧，不畏死亡之后，他头脑内的气泡才会破裂，然后薛成便会回忆起所有的事情。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虽然最终的结果没有什么改变，但是这个顺序竟然在巧合下反过来了。
　　薛成头脑中的气泡先是承受不住新月之主的神威而被硬生生压爆，随后他因为心灰意冷而无惧死亡，这才使得他回忆起了一切。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现象，薛成现如今虽然想起了一切，但是因为想要活着见到自己的父母，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惜命了。
　　尽管心中充满了不舍，薛成仍毅然决然的松开了右手，那一沓厚厚的信件随之洋洋洒洒的铺到了薛成脚下的地板上。
　　这些信接触到地板的一刹那，熊熊火焰顿时冲天而起，火苗在半空中飞舞，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周围的黑暗与苍白的电光。
　　“干得漂……”尸体兴奋的吼声在薛成脑海中响起，然而他只是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打断了。
　　墙壁上，门上，天花板上，每一个地方的眼瞳中在这一刻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金色蠕虫，他们首尾相连组成一个个形状规则的圆圈，一环一环套在一起，将地面上飞舞着的火焰容纳于最里面的圆环正中。
　　灵界已破，新月之主神临清水公寓！
　　新月之主忽略了薛成，也忽略了费劲千辛万苦将祂引来的出租车司机，祂的无数只眼睛同时注视着那团火焰，一声不吭，时空仿佛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许久之后，这些瞳孔中的无数蠕虫终于确定没有认错，祂们同时张开狰狞口器咆哮着，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仇恨与杀机：“审……灵……人……”
　　“审灵人？”薛成心中一动，暗暗记住了这个称呼。
　　他敏锐的发现，新月之主瞳孔中的金色蠕虫竟然与出租车司机眼中一闪即逝的蠕虫一模一样，二者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极深渊源。
　　注视了那团火焰许久后，新月之主终于挪开了目光，其中一部分眼睛看向了尸体与那些隐形体蜷缩着的角落，平静开口道：“弃灵者……”
　　之前口口声声叫嚣着要拯救世界，放逐新月之主的尸体此时却像是看见了猫的老鼠，原本死去不知多久的尸体竟然因为恐惧在轻微颤抖着。
　　新月之主的另一部分眼睛则是紧紧锁定了薛成，片刻之后其中一只瞳孔兴致缺缺的移开了目光，平静道：“凡人……”
　　另一只眼睛似乎不是很赞同祂的判断，听闻此言后迟疑了一下，随即瞳孔中栖息着的数条金色蠕虫竟然从瞳孔深处爬了出来。
　　祂们攀附在那只眼睛的眼皮上仔细打量了薛成一会，同时一惊，张开狰狞口器歇斯底里道：“不，未觉醒的审灵人！！”
　　听到祂们的判断，上百只眼睛中同时散发出氤氲光芒，这光芒从房间不同角落飘出，穿过了薛成的身体。
　　片刻之后，祂们如同确定了什么般的怒目圆睁，兴奋嘶吼道：“半觉醒的审灵人！！”
　　原本注视着尸体以及墙角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部收回，似乎比起审灵人，他们只是癣疥之疾，根本不值一提。
　　尸体脱离了新月之主的注视，压力骤减，原本毫不暂停的颤抖停了下来，他的模样终于变得宛如一具真正的尸体了。
　　一只只金灰相间的眼睛齐刷刷注视着薛成，每个瞳孔内都射出浓烈的杀机与厌恶，数不尽的金色蠕虫从其中内爬了出来，攀附在墙壁上人立而起，扭摆着身体道：“没有死掉的审灵人！！！”
　　墙壁上的眼睛本就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每个瞳孔中又或多或少出现了不下于五条的蠕虫，四周顿时全是扭摆着身体的细小虫豸，端的是恶心至极。
　　审灵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薛成尚未得知，但是听新月之主的口气，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审灵人，而没有死掉的审灵人都不是好审灵人？
　　“该不会我刚刚想起一切，就会死在这里吧。”新月之主的恶意扑面而来，薛成还未能想出自救办法，强烈的压迫感便向他全身袭来，仿若有一座泰山压到了他头顶。
　　他双腿发酸，膝盖发软，几乎忍不住便要折服于这浩瀚神威，跪倒于地面上。
　　新月之主道：“臣服于吾，庇汝之余生！”
　　刚刚经历了大落大起的薛成心灵比起之前强悍坚韧了不知多少倍，他的头脑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跪于地上。
　　“不能跪！”尸体在薛成脑中大喊着：“神前一跪，灵魄易主！你一旦跪下，将永生化为神仆，不得超生！”
　　两肩压力越来越大，薛成青筋暴起，怒目圆睁，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似乎都要被这压力硬生生压断。
　　“喀嚓”！
　　突然，清晰可闻的骨裂声从他大腿处传来，钻心的痛处顿时涌入他心头，薛成的腿果然断了。他还是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双眼一黑，差点痛的晕厥过去。
　　听到这声如此刺耳的骨裂声，新月之主沉默片刻，薛成肩上的压力如退潮般渐渐消散。
　　压力骤无，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发软，目光涣散，如同一具尸体般沉沉的摔倒在地上。
　　看着薛成倒地不起，新月之主目光中神色不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几只眼睛中的金色蠕虫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一如既往，审灵人可杀，不可辱。”
　　其他眼睛中的蠕虫冰冷森然道：“既然可杀不可辱，那便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