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而论道 二

　　茶水在交谈间见底，对于妖魔之事陆七与玄帝二人也是达成了共识。
　　一个庞大的体系在盏茶时间内便已构筑完成，只待仙门入世，便能开始运转。
　　大事完毕，剩下的都是一些闲话了，玄帝也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陆七则跟着回应，没有丝毫的不耐。
　　仙门，是这世间修士眼中的圣地，玄帝也颇为向往。尤其他亲历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妖魔之乱，对于仙门，玄帝的感触还要更深。
　　时间悄然过去，临近黄昏时分，见天边烧起了一抹红霞，玄帝问起了道。
　　“我想问前路。”
　　玄帝收起脸上的笑容，双眼凝视着陆七，眼神里充满着求学的炙热。
　　在世俗界，他是天下的皇帝，有着至高的权柄，但在修行界，他仍然是在大道上前行的修士。
　　而他的大道，迫于悟性，前路已然是迷蒙的一片，此次经过天骄战，看过漫天灵归，给了他许多的触动，但只是掀起了一角光明。
　　他在大道之上，踽踽独行，皇者的道，他已然成为了开拓者的一列，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摸索。
　　这何尝不比登天还难。
　　“前路。”
　　陆七喃喃，双眼闪烁。
　　一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过，画面里的他缩小了无数倍，一身白袍飞纵在苍茫大道之上，身后无数剑光汇聚成了一条璀璨的尾翼，在某一时刻，尾翼化作剑雨纷飞，他全身虚化，从大道之上飞升而起……
　　这是陆七从入道顶峰晋入返璞境的场景，当他所化的小人凌立于天空之时，他看到了苍茫大道的宽广，隐隐地，是一柄不知延伸到何处的长剑！
　　这是合道下境，能看到所修大道外在的显化。
　　画面再往后转动，便是玄帝此刻所要追寻的太玄中境了。
　　“太玄中境，便是陛下的前路。”
　　“这一重境界，涉及到了很多方面，合道下境是所修大道的返璞，回归本质，而太玄中境，最主要的则是玄气……”
　　陆七一边回忆，一边将自己以前的经验讲了出来。
　　玄帝听着，聚精会神，每个字都悉数记下，生怕遗漏，陆七讲道间，玄帝体内的道也在震动，散发出了熠熠光辉。
　　陆七的讲述，也许是做了千秋阁掌舵人的缘故，显得浅显易懂丝毫不晦涩，玄帝听去稍一思索便能够了悟。
　　渐渐地，清衍也开始插上两句，补充了自己的理解，让玄帝更是受益良多。
　　黄昏逐渐暗淡，夜幕再度降临，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散发着清冷的月光，与昨夜不同，这一夜，满是寂静。
　　酒楼的小院里，枯黄的落叶撒了一地，寒风冷冽，不时将落叶吹起，一楼的大堂内点起了蜡烛，温和的玄雾氤氲在堂间，一切都显得祥和而宁静。
　　蜡烛的烛火将玄帝盘膝而坐的身影拉得好长，摇曳的烛光也随着玄帝均匀的呼吸而摆动，诺大的大堂内，只有玄帝一个人。
　　玄帝双眼紧闭，面容肃穆，显然已经进入了悟道的状态。
　　至于陆七和清衍，两人此时正坐在酒楼的房梁上，环视着重建后的苏州城。
　　白天的呼喊声已然止歇，百姓们渐渐进入了梦乡，妖魔之乱结束，他们终于是能够好好睡一觉了。
　　苏州城的重建完成了大半，在众多修士的参与之下，重建的任务变得容易了许多。四周一栋栋房屋林立，但此刻却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繁华景象了。
　　陆七有些感叹，看着此刻的苏州城，他眼中的那柄长剑忽然颤动了起来。
　　“嗯？”
　　陆七神思一沉，闭上了双眼。
　　那柄长剑悠悠颤动着，剑光不断闪烁，片刻之后便是有一道幽深的气流自长剑之上涌现。
　　“这是？”
　　陆七有些迟疑，感知透入幽深气流之中。
　　“烟火之气！”
　　陆七惊讶，在看过苏州城此刻的寂静景象后，代表他剑道的长剑之中竟衍生出了烟火之气！
　　陆七心中一动，那道幽深的烟火之气便在他手心里显现，他睁开双眼，看着这道气流，目不转睛。
　　他剑道之中的第二式剑招便是以烟火为基础，但那些烟火尽是无情的杀伐，而这新衍生出来的烟火之气却有着别样的气息。
　　幽深的烟火之气在陆七手心里流转，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最后悄然停止化为一个气团静静地悬浮着。
　　在这气团之中，在这种幽深的气息里，陆七感觉到了安宁，以及希望。
　　这种气息，抹平了杀伐，抹平了争执，显得平静，就好似一个战场上的士兵卸下盔甲，在家乡待命。
　　气息依然在不断演化，陆七看着，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挥出一道剑气斩向气团！
　　噗。
　　气团在刹那间有了反应，沉寂的气团陡然发亮，闪烁之间斩出了一道如夜色一般漆黑的剑气！
　　这剑气之中，似有火光在烧，幽幽的光将面前的一切事物尽皆湮灭！
　　这一刻的幽深气团，又犹如士兵拿起长剑，满腔怒火，誓要将破坏和平者一剑斩灭！
　　陆七看着这一幕，面色有些凝重，翻手之间将幽深的烟火之气收起，这种新诞生的烟火之气充满了希望的力量，拥有了守护的道韵，这让他很是纠结。
　　因为，这与他的剑道，不相符合！
　　“这是为什么。”陆七皱眉，喃喃道。
　　他也不知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一旁的清衍看着陆七，眼神里满是担忧，这一连串的行为看过去，也不知陆七是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
　　清衍扯住陆七的衣袍，问道。
　　“我没事。”
　　转过头看见清衍关切的眼神，陆七摇了摇头，只是那眼底依然带着思索。
　　“那就好。”
　　听到陆七的回复，清衍松开手，没有再问。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地冷了下来，陆七陷入了思索之中，在清衍看来，似乎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她没有再打扰，凝望片刻后双手抬起，在半空中轻抚，随着她指间的律动，这四周蓦然间响起了一阵琴音。
　　琴音舒缓，不知从何处而来，回响在耳畔，空灵而飘渺。陆七听去，琴音如清泉滑过心间，将他内心的烦躁一扫而空。
　　清衍展开琴域将陆七包裹，无数轻盈的音符涌入陆七的脑海，让他的神思也倍加清澈。
　　清衍也闭上双眼，整个人沉浸在琴域之中，在飘渺的道韵间，琴曲连绵不绝。
　　光阴在音符间流逝，夜幕漆黑如墨，月光从天际正中洒落，照在清衍的白裙之上，生出了朦胧的光芒。
　　陆七蓦然睁眼，眼前也是一片朦胧，身旁的清衍徜徉在月光里，有一种令人迷醉的美感。
　　陆七凝望着清衍，良久良久，突然之间，好似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一道与众不同的烟火之气。
　　守护，希望……
　　陆七喃喃，在琴域里，发起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