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归路

　　常言说，上山难，下山易。更遑论现在的阵眼在他手上，随着冰凤不死药的移除，整片天地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斥着大量的绝阵意味。
　　李长夜从五绝阵中走出，回头间，却见绿障还在，只是再也对他没有那么强的腐蚀性，而身体里的药力也早已经化去。
　　山林里已经是初日东升，这一切似是未曾发生一般，又好似大梦一场。
　　李长夜沿着原路动身，确是下意识的运用起了老奴教给他的逐风身法。逐风随影，破空。
　　这修真之法，天下间本就不是什么不传之密，但是军中之术，民间所传皆是只能堪堪抵达三品的下三境之法。而好一些的则是凝聚法相，运转神识的中三境。还有一些的则是朝廷手里和修仙宗门，世家宗族手里的上三境。到了上三境就不分什么强弱，则是看法相凝聚形成的天资之分。然而这一切除了灵丹妙药，还有一种从上古秘境中得到的圣本秘法。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上中下三层可以媲美的，而是真正的修行功法，也叫大道之法。这些只存在九禁十域之中，自然也是一个个宗门的根基所在。而这北周境内便有一禁两域的圣地。一禁则是剑宗所霸占的终南山，因为里面的传承便是上古诸多的宗门所在，内里蕴藏着另一方修行世界，不同于此间，确是更加的凶险和奇异。
　　另外两域中，号称天下宝器最多，也是最诡异的太华山域则是北周皇族和幽冥邪派所有，两家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弟子和保皇党中的天才进入历练。但是里面确是相传九死一生，但机缘遍地。
　　还有另一域便是道宗和小佛寺所拥有的神鬼域，里面更是充斥着危机。
　　老奴便是神鬼域中活下来的几人之一，而他唯一所得的秘法便是李长夜此时在修炼的天地大杀密影决，李长夜习惯性的称它为影决，修炼到深处可以达到圣品中境。号称化万影不见其身。
　　李长夜依然修成了逐风随影，身形移动间残影渐现。而如今，破空一法确是未得要领。
　　飞奔的路上，李长夜看着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心情放松之下，竟是进入到了顿悟的时机当中。
　　破空，法相无形，逐影随风。动则虚空，万界无形。
　　慢慢的，脑海里默念着这几句真意，少年初入法相境界，竟是在顿悟中感到一丝不同的东西，风在耳边吹过，万物的水汽在前行的路上被打碎。一切在真气的流转间进入无形无影的状态，而李长夜的法相则慢慢的融入到了周遭的环境中，意动间，风起影现。他确是进入了一种只有黑白的线性世界中，一切像是影子般的泼墨。骤然间，从草木间到另一边的树影中，李长夜骤然发现，在这玄妙的气机下，他确是从百米外的草丛间一下穿越到了树下。
　　“原来这就是破空。”
　　速度骤然变得快若光影，不一会，远远的，李长夜确是看到了村庄。
　　村庄门口，李大胆正常的在门口探头探脑着，身边的芽儿朝他直叹气。远远地李长夜便要被两个人的对话逗乐。
　　“阿爹，长夜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丫丫想他了。”
　　李大胆一脸吃味的看着自家闺女问道：“那阿爹呢？阿爹就不想吗？”
　　“不想，阿爹没有长夜哥哥重要”小小的孩子掰起指头数着什么，半响犹犹豫豫的数了一会。
　　“阿爹有这么多”只见芽儿伸着白嫩的一只手说。
　　李大胆见状心中想到自家的小棉袄还是很贴心的，接着便看到芽儿伸出两只手。还指了指自己。
　　“长夜哥哥除了一只手，有这么多。”顿时李大胆的脑门上开始浮现黑线。
　　就这时，李长夜终于忍不住了。
　　哈哈的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见得李大胆朝李长夜这边看去，待见得是李长夜后，脸色顿时更黑了，
　　“你小子，终于活着回来了。二狗这两天天天念叨着你，我耳朵边上都要起茧子了。”说话间，长舒一口的气中年人，确是仍然语气中带着戏谑之意。
　　李长夜听得出中年人话语里的关切和在乎，确是一整衣衫。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抱了一拳，言道：“谢谢之前的舍命相救。”
　　老实巴交的汉子当着女儿的面头一次绷起了脸，站直了身体受了这一礼。
　　“既然是镇南军，就是袍泽兄弟。这一礼，我受了。为了镇南军的每一个开路者。”
　　中年人说道此处，确是略微一顿，眼神缓缓的看向了东都的方向，不知道穿越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语气却是多了一些没落。
　　“这天下之间多是蠹国残民的小人，我希望未来你无论走的多远都要记得镇南军永远是百姓最后的雄关。”
　　李长夜虽然已经踏入四品，自身的真意法相经过这一路的打熬，并不弱于四品境的中年人，此时却是感觉一股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少年郎却是内心一沉。这天下六国，纵贯西部的北周，楚南，统领东海的北齐，后陈，还有中部对峙的北汉，南唐。却真的是战火烽烟从未止息。
　　从小便跟着李昭暝学习战事的李长夜深知，天下战事由来已久，没落的皇图上群雄并立。一个个强大的宗门开辟出这千年皇朝。但如今除了北周是七百年的时间，其他几个王朝都已经是经历过几番更替，如今最短的百年前便是南唐真武宗篡位。而长久的则是北齐两千年的国史。但这六国，唯有北周最为强大，因为修行中有这四大宗门和神秘不可测的北周皇朝。军中有这天下第一雄军的镇南军。
　　少年郎思绪未定，中年人也莫名的充满了忧虑，忽然间，沉思的两个人确是被小芽儿给打断了。
　　“哼，臭爹爹。长夜哥哥都不说话，不笑了。不理你了，臭爹爹。”
　　“长夜哥哥，芽儿乖，芽儿笑起来好看。不要怕臭爹爹，我保护长夜哥哥。不行，我就告诉阿娘去。”
　　小小的芽儿站在两人前，小小的个子抬着头看向两人。先看看李大胆，嘴巴高高撅起，满脸的批评。再看看李长夜，则是脸上充满了温暖的笑容。
　　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则是被这个小姑娘都给打败了，对视一眼，则是齐齐的笑了起来。
　　轻轻的，传来芽儿的嘟哝：“你们大人真奇怪。一点都不成熟，不聪明。喜欢傻笑呐。”
　　李大胆则顿时一抹脑门，略有尴尬的努努嘴。示意李长夜进村了。
　　芽儿做出抱抱的举动，脸上充满希翼的看着李长夜，惹得李大胆脸上的黑线都快浮出来了。
　　一旁的李长夜似是没有看到，旁若无人般，宠溺的抱着芽儿，两个男人的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进了村。
　　阳光温柔的像三春的干草垛子，暖烘烘的，让人就想这么困觉过去。
　　走了一回路，小小的芽儿还没等到回家，就闻着李长夜身上好闻的味道，趴在他肩膀上缓缓睡去。
　　远远的，路转了一个弯。就看到瘸着腿的老人就倚靠在村口中央的巨大梧桐树下打着盹。
　　李大胆静悄悄的接过了孩子，小声的说着：“该去看看了，老村长这几天没睡这么踏实过。待会我等你来屋里吃你嫂子的饭。”
　　接着，便转身离开。
　　另一边，李长夜刚走到老人身边，老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眼神里平淡无波，只是淡淡道：“来了啊。来陪我这儿老头讲讲话吧。”
　　接着，还不等李长夜说什么，老人又扫了一眼李长夜，少年郎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看光了一般。接着便听老人道：“你怀里揣的那玩意，应该就是药王谷里的不死药了，看来你这趟收获了你要的东西了。”
　　只是语气略一顿，眉头则紧皱起来。
　　“只不过，你怀里的另一个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这气息，我怎么感觉像是那位的。”说到这时，老人原本平静的目光，则突然锐利至极，充满了审视。
　　李长夜忽然听老人这样说，先是一愣，便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玉佩。
　　只这玉佩掏出来的瞬间，原本倚靠的老人却骤然直起了身子。瘸腿一踏，竟是身影似是未曾动过，但是原本在李长夜手中的玉佩却莫名的出现在了老人的手里。
　　“哎，想不到又见到这个了。作孽啊。”
　　李长夜刚想询问，确是老人像看出了少年郎的意图，忽然打断道：
　　“你还不该知道这件事，现在玉佩给我，我还是给到那个地方去。”
　　“只不过，既然鬼轿已经出现，代表那个地方的封印关不了对方多久了。你回去告诉安哥儿，九幽冥土的那位女子要出来了。”
　　说罢，但见得老人拿着玉佩似是想起了什么，略一沉思，便往天空中荡了荡手，不一会儿，便见得原本青灿灿的天上，一只雪白巨大的龙鹰振动翅膀，从云彩间飞来。周身气血压抑的李长夜周天自然运行，神海处的法相渐渐开始被这股威压压抑的处于动荡之中。
　　李长夜迎着这股气息骤然一咬牙，浑身意志如刀般紧紧顶住，不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
　　老人眼里满是赞许之意的看了一眼李长夜，只有他知道，他这个老伙计，九品龙鹰，不修法身化人形，只修上古妖修肉身成圣，到底走的有多远。四品的李长夜底子的雄浑，确实是可以扫平同阶，哪怕普通五品中期，也不是不可以一战。要知道，第二段练气还神，已经是自身真气贯穿，化为神海处的法相，真可谓一品一重天。
　　李长夜下意识运转筑基功紧紧顶住压力，感觉自己的精神意志越来越纯粹，在这种压力下，法相的凝实竟是也快了几分。就在一瞬间，李长夜感觉自己的法相像是突破了一层膜，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他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树下老人，而他气息动荡间，眉心处确是一抹金蛇虚影出现，明显是四品初阶巅峰，一线便可进入中期。
　　只是略微感应下，老人手里的玉佩随同那只白色的龙鹰确是已经消失不见。
　　忽然，老人缓缓说道：“讲讲你这一路吧”
　　略一顿，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重点是那鬼轿后……”
　　接着便是闭上了眼睛，李长夜先是一诧异，接着便不再想什么，开始缓缓讲述。
　　而另一边，白狼感觉自己快要急死了。看着院子里娴花照水的女子在静静的浇着百花。白狼丝毫没感觉美，只是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慌，它知道，还有几个小时，天就黑了，届时，桑娘子的阴魂便会察觉到这大阵已经没了阵眼。
　　她，必然会打破结界。
　　眼前绝色佳人，花香鸟语，确是只给白狼无尽的恐惧。
　　“王八蛋，我的玉佩啊。”小孩子一般的稚嫩面孔上，此时只有无尽的怨恨。
　　忽然，一声叫喊传来。
　　“白欢，来看看我这朵墨菊好像要开了。”少女声音如同流水，叮咚作响。清脆可人。
　　只是，小孩子拖着一脸的绝望慢慢过去。
　　夕阳下，少女与一个孩童共同赏花，美不胜收。
　　但走进细看，才会发现，所谓的孩子眼睛里，满是恐慌。
　　就在夕阳西下，女子脸上慢慢浮起紫色妖纹时，一声似鹰似龙的声音忽然响彻这片山谷。白色如雪，一抹泛着流光的玉佩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辉。